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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挂斷電話, 夏竹重新掃了眼導航目的地,确認無誤後,她握着方向盤, 心無旁骛地往前開。
沈嘉禮不知何時轉過頭, 一言不發看着她。
夏竹被他盯得發毛, 情緒波動問:“您有事兒?”
沈嘉禮聳肩, 又歪過頭看窗外。
夏竹撇嘴, 吐槽:莫名其妙。
老實說,沈嘉禮整個人瞧着挺吸引人的。
他那一身自由奔放、目空一切的氣質囿于這狹小的空間, 莫名顯得有些逼仄,可一舉一動卻格外吸引眼球。
那感覺就好像知道這個人是壞種,是沒有同情心的家夥,依舊有人願意為他奉獻一切。
夏竹目光在他身上溜達一圈,最終定格在他右耳戴的那只耳釘上,是顆發亮的鑽石。
男人戴耳釘其實很少有戴好看的, 但是他戴着有股蓬勃的勁兒,野性十足, 看着很不好惹。
從沈嘉禮身上移開視線, 夏竹微微嘆了口氣, 繼續開車。
兩人本就不熟, 氣場也不大合,夏竹總覺得這男孩性格很怪異,卻又覺得跟她沒關系, 她一路忍着把人趕下車的沖動, 終于将車開到美院附近。
夏竹将車停在路口, 後背往後靠在座椅,眼神示意沈嘉禮可以下車了。
他倒也識趣, 車剛停穩便吧嗒一聲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只是剛探出半個頭,他突然停住動作,單手撐着車門,轉過身望向夏竹,“要進學校轉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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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露出疏離的笑,拒絕:“不用。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
沈嘉禮像沒聽懂似的,依舊杵在車門口,懶洋洋說:“最近美術館有我的展覽作品,不看可惜了。”
夏竹不解:“?”
她為什麽要看。
夏竹指了指沈嘉禮,問:“你很出名嗎?”
沈嘉禮認真想了想,搖頭:“不算。”
夏竹哦了聲,“那我幹嘛要去看你。”
沈嘉禮倒是沒想到夏竹拒絕得這麽幹脆,他盯着夏竹那張有生氣的、白皙漂亮的臉蛋,毫不避諱說:“你信不信,五年後我會成為第二個老師?”
夏竹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沈嘉禮的意思是:五年後他會跟孟慷培一樣出名。
年輕氣盛啊。
前途迷茫的情況下就敢斷定自己一定會成功嗎?
夏竹不知道的是他今年才20歲,而他早在幾年前就憑着網絡在畫界嶄露頭角。
如今他在美術館展覽的那幅畫,前段時間剛在孟慷培全國展覽一系列畫作中被一個大老板挑中,如今已經被人炒到三千萬的高價,媒體銳評他是新一代最有個性的青年作家。
至于只比她小兩歲的事兒,就是個謊言。
分明是個鋒芒畢露的臭小子,哪兒是什麽良善的奶狗弟弟。
—
許默同美院的幾個教授看完展覽,緊着時間趕去酒店參加學術會議。
只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開出央美,後腳就瞧見路口停了輛他眼熟的車子。
挂着京牌的小mini打着雙閃,駕駛座的主人手搭在方向盤,側着身,面帶質疑地看着車外停留的打扮得很有個性的男生。
許默沒着急走,他踩住剎車,降下車窗,慢條斯理點了根煙,手臂橫搭在窗沿,面色平靜地看着眼前這幕奇怪的景象。
像是熟人間的拉扯,又像是兩個陌生人的無聲對峙。
許默抽了口煙,靠在座椅裏慢慢吐出嘴裏的煙霧,隐約想起美術館裏一個教授滿臉興奮地指着其中一幅畫作跟他介紹:“這幅畫的作者是我院的一個學生,這孩子年輕又有才氣。是孟老師新收的關門弟子。”
“怎麽說,這學生色彩運用得十分大膽,有點超出預料。”
“不過可以預見,他未來一定前途似錦。孟老師對他評價也挺高,說是這孩子以後的成就肯定能超越他。”
許默當時聽了幾句沒當回事兒,如今再看,突然覺得,這小孩是有點本領在身上的。
畢竟,孟慷培看上的人,總不至于太廢物。
夏竹看沈嘉禮還不走,無端生了兩分躁意:“你還有事兒?”
沈嘉禮嘴角扯出一絲嘲諷,冷靜且客觀地揭穿夏竹:“你不信我。”
夏竹反應不及:“什麽?”
沈嘉禮站在原地,再次向夏竹重複:“五年後,我會成為第二個老師。”
夏竹:“……”
她信不信有意義嗎?
滴——
不遠處傳來一聲喇叭響,仿佛唐僧念了緊箍咒一般,瞬間讓人從混沌裏清醒過來。
夏竹本能看過去,先是看到那塊熟悉的藍底京牌的車牌號,再擡眸與車裏的男人遙遙對視。
隔着一段距離,夏竹也能看清男人眼底的陰霾,似這秋日的天,灰蒙蒙的,給人濕冷的錯覺。
她意外地眨眼,沒想到許默竟然出現在美院門口。
不是說在酒店等她嗎?來美院幹嘛?
莫名的,夏竹有種「出軌被抓包現場」的錯覺,她皺着眉頭,握住方向盤,有些洩氣。
沈嘉禮也順着夏竹的視線看向那輛停在校門口的紅旗H7以及車主身上,那是一張成熟的、輪廓線條優越的面孔。
美術生擅長透過皮肉看一個人的頭骨,毫無異議,這個男人的頭骨近乎完美,标準的三庭五眼、四高三低,身上同時具有渣、蘇、紅的特點。
怎麽說,繞是沈嘉禮這樣拽上天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真很好看。
偏偏這副皮相是他最不值錢的東西。
他人就坐在車裏,什麽都不做,就吸走了路人的目光。即便只開一輛紅旗h7,也能開出百萬豪車的感覺。
夏竹早在他鳴喇叭的時候就已經熄火,松開安全帶,下車跑向他。
她毫不顧忌地走近許默,隔着車門跟他搭話:“你怎麽在美院?”
許默怕煙頭燙到夏竹,故意拿遠一點,餘光落在不遠處站着不動的沈嘉禮身上,不緊不慢解釋:“陪幾個教授看個展。”
說着,許默彈彈煙灰,輕飄飄問一句:“那是?”
夏竹倚着車門,想到沈嘉禮剛說的那些話,皺着眉回他:“姨父的學生。”
“是個挺大膽的年輕人。”
許默不明意味笑了下,問:“多大膽?”
夏竹在許默面前完全換了個人,沒了「姐姐」的威嚴,宛如一個陷入愛情的小女生,抱着手臂,小聲吐槽:“這小孩說五年後他會成為第二個姨父。”
“姨父那麽有天賦的一個人也……二十八歲才出名吧,這小孩才多大啊就想這麽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許默無端地想起美術館幾個教授對着那幅畫齊齊贊嘆的畫面,他掐斷煙頭,客觀評價一句:“他還真有這個可能。”
夏竹一頭霧水,“你看過他的畫?”
許默不予置否地嗯了聲,多說了兩句:“剛在展覽館不小心看到了,挺有意思的一幅畫。”
“學院那些老師評價挺高。”
夏竹懷疑地看了眼沈嘉禮,正好與他對視上,他似乎瞧出她的不相信,扯了扯嘴角,轉身往反方向走。
他背影幹脆利落,帶着一絲狠勁兒。
夏竹突然意識到,他可能真沒撒謊。
不過彼時的夏竹只當一段小插曲,壓根兒沒放心上。畢竟,心有所屬的人在一心一意對待一個人時,是不會太在意或者關注到旁人的視線的。
當然,許默也偷偷給她上了眼藥水。
夏竹雙手趴在車窗,下巴墊在手背,整個人乖巧得不行。
許默默不作聲地瞧了幾秒,大手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傾身親吻她的唇。
他親得十分克制,只微微觸碰她的嘴唇,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鼻息灑在她的臉頰,夏竹癢得瑟縮。
夏竹差點驚呼出聲,這可是學校門口,大白天的,好歹注意點形象啊。
不過許默也就親了幾秒就放開了她。
親完,許默理了理被夏竹抓得淩亂的袖口,一本正經問她:“我是誰?”
夏竹瞪圓眼,心裏罵這人是不是傻了,嘴上卻說:“許默啊,還能是誰。”
許默笑了聲,慢悠悠提醒她:“結婚證還在車裏,你要不要再看看?”
夏竹:“……”
他是想說他是她老公?
—
夏竹重新回到自己的mini車裏,跟着許默的車一路往酒店開。
兩人抵達酒店大堂門口,泊車小弟體貼地上前詢問要不要幫忙停車。
夏竹拿着包,将車鑰匙丢給泊車小弟,迫不及待去找許默。
他不緊不慢從車裏下來,還不忘整理領帶。
一身商務正裝套身上,簡直成了他的絕殺武器,無死角的好看。
夏竹就是去湊人頭的,所以并不需要準備什麽。
禮儀小姐體貼地引導他倆進門往哪個方向走,直到到達會場門口才回到自己的崗位。
夏竹視線溜達一圈,看到不少教育界、商界以及政界的大拿。
看來這次研讨會的分量挺重,主辦方能夠邀請這麽多人。
她瞄一眼大屏幕,右下角寫着主辦方的名字,是幾個高校聯合舉辦的。
找到許默的座位卡坐下,夏竹挨着坐他旁邊,擔憂會不會影響到他。
正想找個理由離開,一個染了白的中年男人突然湊過來打招呼:“許老師。”
許默瞧見人,禮貌站起身,溫和地打了聲招呼:“張老。”
夏竹認識他,財經新聞裏的常客,某行行長。
許默觸及領域內,整個人仿佛在發光,與這位行長談笑風生的同時還能換取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怎麽說,褪去「人民教師」的頭銜,他私下其實也是個有利可圖的商人。
兩人談到盡興處,對方突然話頭一轉,将注意力落到一旁無所事事,卻又不想太跌面兒,故作淡定的夏竹身上,晦澀不明地問許默:“這位是?”
夏竹這才意識到是在問她,她還沒想好怎麽回,許默的大手便冷不丁地覆蓋住她的小手,當着對方承認:“我太太。”
張老一愣,顯然沒想到許默已婚,他審視的目光不慌不忙掠過夏竹,最後笑着說:“沒想到許老師這麽年輕,竟然結婚了。”
“我還說把我女兒介紹給您,看來是我唐突了。”
許默臉上露出一絲歉意,委婉回絕:“是我沒這個福分,您操心了。”
張老被許默哄得心花怒放,轉而聊起其他話題。
夏竹卻怎麽也靜不下心,眼神恍惚地盯着兩人交握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許默剛剛說的什麽。
他說的我太太?
不是說隐婚?誰讓他說出來了?
夏竹一肚子疑惑,想要抓着許默問個明白,可整個研讨會從開始到結束,要麽有人找他談話,要麽他上臺演講,一整場下來,夏竹壓根兒找不到機會問他。
好不容易捱到研讨會結束,學院幾個老師又邀請許默吃飯。
許默推辭兩次都未果,只能無奈答應。
趁人群離散之際,許默終于有空抽身問夏竹:“待會兒有個飯局,你想去嗎?”
夏竹憋着氣,想問原因。
可看着許默那張面不改色的臉,突然沒了勇氣。
或許他不是故意的?
夏竹猶豫片刻,點頭:“去呗。”
飯局就在樓上,兩人一同進電梯,夏竹貼着許默,小聲問:“都有哪些人?”
許默真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說:“應該就學院幾個老師,頂多來幾個老板。”
夏竹哦了聲,想的是,他帶她過去,如果又有人問她是誰,他該如何作答。
地點在酒店八樓一間包廂裏,許默帶着夏竹進去,席間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許默說得不錯,就幾個學院的老師和剛剛那位行長、三兩不認識的老板,以及兩個學生。
夏竹進了包間,掃描完一圈人,最終将目光定在斜對面的小姑娘身上。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她第三次碰到這女生。
叫什麽來着?
蘇禾嗎?許默的學生。
這世界還真是小得可憐。
蘇禾是前學生會主席,今天是跟學生會的同學過來幫忙老師布置會場的,順便聽聽今日的研讨會主題。
她知道許默要來,十月的天兒,頂着路上的寒風,特意換了條修身的白裙子,只為讓他看一眼。
可惜,研讨會開始到結束,他的目光甚至沒往角落看一眼。
明明他上臺前,她還貼心地給他遞上話筒,結果也沒能跟他說幾句話。
他接過話筒,也只是一視同仁地跟她說了句謝謝,态度疏遠得令人難過。
她以為他對誰都這樣,可親眼看到他牽住一個女人的手,眉眼裏全是那女人的樣子,蘇禾才明白,他對人是有區別的。
飯局中途,夏竹找借口去了個洗手間,再出來,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她挑挑眉梢,扯了張擦手紙不緊不慢擦着手上的水漬,等對方先開口。
顯然小姑娘沉不住氣,幾步走到夏竹面前,淬火的眼神鎖住她,語氣抱怨地問了句:“你跟許老師是什麽關系?”
“他好像對你很好。”
夏竹将用過的擦手紙随意丢進垃圾桶,從手提包裏翻出口紅管,對着鏡子補妝。
蘇禾站她背後,死死盯着夏竹,仿佛要将她身體盯出幾個洞出來。
夏竹忍不住好笑。
将口紅管扔進包裏,夏竹似是終于想起這號人,視線落在蘇禾的臉上,皺眉:“你是許默的學生?”
蘇禾聽夏竹直呼許默的名字,神情猶豫地點頭:“是。”
夏竹哦了聲,拖長語調問:“他這人挺煩吧?”
“你憑什麽說許老師煩。他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煩。”
蘇禾一下子炸毛,看向夏竹的眼神滿是敵意,夏竹越發覺得這姑娘沒腦子。
這時候夏竹竟然離題地想,湯倩跟這些家夥比,簡直好太多了。
至少她不會癡傻地湊上去問一個女人,她跟她喜歡的男人是什麽關系。
或許這就是成年人的可貴,可惜,面前的姑娘雖然是個成年人,但是還是個沒出社會、沒經歷各種妖魔鬼怪的女大學生,她還保持着她的天真、單純。
老實說,夏竹對這樣的姑娘一向很仁慈,一是覺得沒必要跟她們計較,二是覺得跟笨蛋打招呼太累了。
她喜歡聰明的姑娘,不喜歡這種看不清形勢還自以為是的女孩。
蘇禾看不懂夏竹憐憫的眼神,倔強的一張臉上滿是懷疑,她沒得到答案,堅持問:“你憑什麽說許老師煩。”
夏竹撇嘴,微擡下巴,态度說不出的惡劣:“我樂意,不行嗎?”
“他在我這兒就是個煩人精,我煩透他了,可以嗎?”
煩什麽。
當然是煩他整天給她招惹些沒必要的情敵。
她不煩他,煩誰?
夏竹不想再跟這姑娘浪費時間,拎着包繞過她,一言不發往包間走。
推門進去,她臉上重新堆着笑意,再次融入這個和諧的飯局。
許默隐約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趁着大家沒注意,許默湊過身,小聲問:“不高興?”
夏竹想到洗手間那幕,不滿地哼了聲,笑問:“你到底有多少紅顏知己?”
許默表情一僵,一字一句反問:“紅、顏、知、己?”
說着,他語氣平和道:“我哪兒來的紅顏知己,別污蔑我。”
夏竹憤懑不平,懶得搭理:“你自個兒清楚就行。”
許默義正言辭地否認:“別污蔑我啊,沒有的事兒。”
那一刻,他的眼神清清白白,算得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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