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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陰沉沉的早上, 好像要下雨。

今夏一覺睡到天亮，推開門，卻發現戰二盯着倆黑眼圈坐在沙發發呆, 看見今夏出來了，也只是悶悶地點點頭，然後打了一個哈欠。

“你昨晚不會還在熬夜工作吧？”今夏提出了一個最合理的猜測，“你雖然年輕, 但也不能這麽拼, 還是身體要緊。”

“沒有。”戰二搖搖頭，“我只是失眠。”

今夏立馬看了一眼戰二的頭頂，目前來說, 頭發旺盛, 但這樣子下去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副隊長。

“我昨晚反反複複夢見吃飯，明明已經很撐了，但桌上的飯菜就是不見少, 我一直吃一直吃，直到驚醒，結果我出來晃完一圈繼續睡的時候, 發現又回到了飯桌前。”戰二兩眼無聲,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麽離奇的夢, 說是噩夢吧也算不上, 但那種吃撐了卻還是不得不吃的感覺又過分鮮明，導致他最後完全不敢睡覺，只能強撐着等天明。

今夏愣了一下，瞬間想到阿多尼斯。

呵。

他果然不是那種大度的人。

*

戰二本來打算吃完早飯再補覺, 但是工作從來不等人，他倆還在吃飯的時候就收到了隊長發來的消息。

總部派來的工作人員已經抵達A市, 要求兩人做好工作交接。

“什麽工作交接？”戰二疑惑，事情根本沒有調查清楚，哪來可以交接的東西？況且，總部不是人手不夠嗎？還能這麽快趕來處理。

但是身為工作的最底層，他只能服從命令。

“你覺得A市有問題嗎？”拎着豆漿油條，站在馬路邊上聞着汽車尾氣，戰二依舊不放棄思考。

“看上去沒有問題，這才是最大的問題，難道你會相信一周內十九個人自殺是巧合嗎？”

“我也這麽覺得。一個人自殺可以說是偶然，十九個人太多了，而且死後都面帶微笑，感覺非常幸福。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或許這十九個人有什麽被我們忽視的交集，找到那個共同點，就能知道隐匿在暗中的怪物是什麽。”

“分析得不錯。”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嗤笑。

今夏轉頭，看見一個長得和戰二七分像的矮個子年輕人走過來，雖然是相似的五官，但各長各的，就像是複制粘貼出了問題，将兩張臉重疊起來，反而顯出一種滑稽來。

戰二好歹也算英俊帥氣，這人就是歪瓜裂棗。

“不過沒有用。因為我已經調查清楚了A市的集體自殺事件。”

戰二看着來人沉默不語，下意識低下頭，抿着嘴不說話，雙手不自在地扯着兩邊的衣角，就像是小學生犯錯被老師逮住，有一種下意識的畏懼和無助。

今夏瞬間解鎖來人的身份。

這應該就是戰二那個天才哥哥，給了他極大心理陰影的戰天驕。

啊，這，論長相，該自卑的不該是他哥嗎？

明明五官都這麽類似了，偏偏一點細微差別導致最後一個是帥哥一個是路人甲。

“我的好弟弟啊，你還是這麽天真，我以為你到禹城後，會變得清醒一點，認清現實，踏踏實實幹活，提升異能，結果卻每天都想着搞出點什麽大事來。你寫的那些報告，我看過了。”

戰二猛地擡起頭，他熬夜通宵查資料寫的那些調查報告，哥哥看過？

他心裏升起一點微弱的希望。

“一團垃圾罷了，就像你一樣。”戰天驕毫不留情将戰二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資料貶成廢物，連帶着将戰二也一起打入泥潭，“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你是什麽水平，遇見S級怪物還能活下來嗎？你居然還寫了兩篇？是覺得S級怪物就是地裏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遇見還是覺得總部的人是傻子可以随便糊弄。”

“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騙我們對嗎？那你說說你遇見S級怪物是怎麽活下來的？還遇見亡靈複蘇？我看你是因為被分配到禹城，精神壓力過大，腦子出了問題。亡靈一旦複蘇，別說禹城，整個西部都會淪陷，居然還能悄無聲息再次消失？你以為那些怪物是來旅游對嗎？

深淵怪物是沒有理智，沒有情感，被本能操控的低等生物，就算他們僥幸得到了力量，依舊是下等生物，就像老虎獅子這類猛禽，會被人類的智慧壓制。”

“可是，根據《深淵物種手冊》記載，S級怪物和人一樣有思維。”

“那你見過嗎？”戰天驕咄咄逼人，不肯讓步，“你不會寫了那些垃圾，就真以為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吧？”

“你根本沒有看我調查報告後附的資料對嗎？你只是看了個标題，就迫不及待趕過來嘲笑我，你們只要去實地看看，就會發現S級怪物殘留的痕跡。”戰二終于清醒過來，忍不住小聲回怼過去，可惜氣勢不足，更像是狡辯了，“是你把我的調查報告退回來的嗎？明明當初是你們告訴我，禹城有地獄犬的蹤跡，讓我認真去調查。”

“噗嗤。”戰天驕忍不住笑出聲來，“所以你為了回總部就編造出那樣一篇報告？你還看不出來嗎？父親是不想你在總部丢臉，所以才找了個由頭把你支走。你說說你在總部每天起早貪黑做了些什麽？全是文員工作！有什麽用！繼續呆在總部，只會讓你影響我的名聲。戰家容不得廢物。”

戰二徹底愣住，雖然他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但是被說破還是會覺得難過。

“可是，副隊長也看見了，他是無光，應該……”

“無光？什麽無光？黯淡無光嗎？”

戰天驕出生的時候，副隊長已經銷聲匿跡，不知道這名字也正常，畢竟這算是世家的黑歷史。

戰二還想說什麽，卻只看見戰天驕徑直離開，他已經不想留在這裏聽戰二的辯解，“我來A市，就是為了避免你繼續丢人現眼。所以，這裏的一切，由我接手，你趁早滾回禹城，別再出來。”

一米八二的身高慢慢地萎縮，最後變成了一個蹲在路邊的影子。

今夏看了看四周，糟糕，好像要哭了，她還記得隊長的囑咐，但現在又不在房間裏，她要怎麽關上門。

正在今夏思考對策的時候，戰二卻已經站了起來，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眉眼都明顯下垂，透着沮喪。注意到今夏的目光，戰二勉強擠出笑容，“我沒事的，反正總是這樣。”

一直被貶低，被嘲笑，被看不起。

他是家裏的恥辱，是累贅，是那個需要丢得遠遠的，劃清界限的殘次品。

“不過這樣子也好，我們的工作提前結束，可以在A市玩一圈再回去，就當公費旅游了，我可以分享給你一個旅游攻略，我們一起去景點看看。”戰二拿出手機，繼續和今夏聊接下來幾天的規劃。

只是他的注意力總是被異常生物管理局內部網站彈出來的消息吸引。

【天才大盤點！

戰家的戰天驕應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吧！年僅二十五歲就已經是B級異能者，同輩第一！而且他成功解決了海鹽市的怪物危機，僅僅兩天時間就找到了逃逸的怪物，現在又前方A市解決集體自殺事件了

1l：可是我聽說張凱倫也快到B級了，兩人實力相當。

2l：快到B級和已經是B級是兩回事，不要相提并論，就像第一和第二差距再少也是第一。

3l：我不同意這個觀點，戰天驕很少和同輩戰鬥，都是戰家在吹他又解決了什麽什麽難題，實際戰力還是個謎。這些世家多的是那種用藥堆起來的廢物。

4l：可是他解決了不少怪物入侵事件是真的吧！就比如這次海鹽市的入侵事件，怪魚咬傷了上百個在海邊浴場洗澡的人，戰天驕僅僅用了兩天時間就找到了作惡的怪物，并且消除深淵縫隙。現在又馬不停蹄趕往A市。別的不提，勞模評選肯定有他的位置。

5l：別吵了，現在深淵縫隙擴大，怪物出現的頻率比以前高太多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得了？有什麽好吵的。

6l：不過就現階段來看，戰天驕才是管理局的未來。

……】

戰二心頭一緊，一月不見，哥哥已經到B級了，可是他明明只比哥哥小三歲，卻只有E級，放在總部只能做文員，難怪家裏不想見他。

戰家家規，無法覺醒異能的子弟都會被放棄，而戰二是剛好卡在及格線上，能覺醒但又菜雞，所以哪邊都融入不進去，卡在縫隙裏，格格不入。

今夏自然也看到了網站上的讨論。

按理來說，異常生物管理局的內網關注度最高的應該是異常事件以及任務發布，但現在卻是什麽莫名其妙的天驕大讨論。

不會是水軍吧？

今夏沉思，“那個，你哥解決的海鹽市危機不可能是深淵怪物入侵。”

還趁機在悲傷中的戰二猛然擡頭，“怎麽可能？這是經過總部評定的B類任務，完成後會獲得大額積分。”

戰天驕就是靠着不斷接任務，才攢了那麽多積分，被評定為同輩第一人。

就像這次來A市，調查情況屬于E級任務，适合戰二這種菜雞，但是徹底解決深淵縫隙則是B級任務。

層次分明，對應不同等級的人群。

“因為深淵根本沒有海，哪來的海魚。”今夏無語，這些人倒是挺敢編，什麽深淵怪物會沖進浴場咬人啊！還一咬就是上百個，結果只是皮外傷。

戰二沉默，又想起哥哥倨傲的模樣，他應該不至于說謊吧，雖然《深淵怪物手冊》上沒有記載有海魚類怪物，但是手冊畢竟不齊全，所以他也沒有多想。

但如果連海都沒有的話……

“這個季節倒是有可能是什麽肉食性魚類到了繁殖期，戰鬥力爆發。又或者因為誤入人類浴場，收了驚吓，所以亂咬人，但是吹成深淵怪物，也太過了……”今夏搖搖頭，這簡直比她剛畢業寫求職簡歷的時候亂吹一通還離譜，起碼寫簡歷的時候只是美化，這可是無中生有。

也不知道戰天驕是怎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戰二的調查報告是廢物這種話。

戰二還在糾結，一方面他覺得哥哥是籠罩在自己頭頂揮之不散的陰影，讨厭中帶着敬畏，另一方面他又相信今夏的描述，畢竟副隊長可是親自進過深淵的男人！

“有沒有可能，我哥哥也認錯了……”

“哦，還有一點，你哥根本不是B級異能者，他才剛剛到C吧，和B級差了那麽長一截，怎麽舔着臉發通告說自己是同輩第一的。”今夏繼續揭穿戰天驕的話。

“不至于吧……”

“我的異能就是測量尺，不可能認錯的。”反正戰二也沒問過今夏的異能是什麽，她在衆多能力中随便挑了一個出來。

戰二沉默。

戰二蹲下。@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戰二又站起來。

最後，他困惑且不解，但臉上卻洋溢着一絲輕松，仿佛籠罩在頭頂的大山轟然倒下，“那他怎麽能裝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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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好像哥哥确實很少與人對戰，他自從成年後就加入了異常生物管理局，一直奔波在第一線，被稱為拼命三郎，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這又何嘗不是逃避。

“他身上倒是帶着不少好東西，加起來勉強算B級異能者，當然，戰鬥力很菜，只能唬一下外人。”

戰二了然，看來這件事家裏肯定有人知道，所以才會幫着一起隐瞞，只是不知道知情者範圍有多大。

再這麽一想，戰二忽然對自己被發配到禹城有了另外一種解讀。

他大學畢業的時候，父親是不願意他去管理局的，只希望他過普通人的生活。

是戰二自己苦學了半年，憑自己本事考進去，結果剛過實習期就被分到禹城。

現在想來，是有人怕露餡，所以才這麽做嗎？

畢竟天才哥哥有個菜雞弟弟，難保不會讓人懷疑天賦遺傳的穩定性。

啧。

“我爸肯定知道這件事，他是個廢物，本來要被爺爺丢出去，是奶奶執意要将他養在身邊。後來生出哥哥這樣的天才，我爸才開始在家裏揚眉吐氣，試圖靠着不停生孩子穩固地位，結果第二胎就遭遇滑鐵盧，他心灰意冷，從此專心培養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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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二十五歲C級已經非常優秀了，只是無法成為天才而已。但我爸肯定接受不了現實。

畢竟，他也是個廢物。”

戰二評價起家裏人來毫不嘴軟，反正他從戰家也沒有得到什麽親情，只是偶爾，午夜夢回時還是會生出一些傷心。

這世上這麽多普通人，為什麽別人都能得到足夠的愛和關心，他卻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