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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為什麽？”猴爪不可置信, 如果是他擁有這樣的力量，才不會和其他怪物進行平等契約，整個深淵都将成為他的奴隸, 而他則是唯一的王。

“什麽為什麽？”今夏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又看了一眼契約書，啧，剝奪速度好慢, 還沒有結束。

都淩晨兩點了！

自己真是熱愛工作, 居然還為了妥善解決善後在熬夜加班，不加工資真的說不過去。

“你為什麽要選擇契約？”

都快要死了，結果還在關心這種問題嗎？

今夏看向像氣球一樣癟下去的猴爪, 完全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麽。

“能夠讓其他人幫忙的事情, 為什麽要自己幹？四處打架很累的，當然還是退休生活更好。”

“你難道就沒有夢想嗎？”猴爪憤怒！它已經淪為階下囚，看見這幅鹹魚的樣子依舊生氣, 如果是自己擁有這樣的力量就好了！為什麽深淵最強的力量會落在一個人類身身上！她甚至不想去使用這種強大的力量！這是近乎神靈的權利！它夢想了這麽久的成神，在A市埋伏每日不停通過小廣告進行誘惑，兢兢業業學習人類的文字, 甚至還為了騙人假裝年輕女孩子和人網聊！

他這麽努力依舊沒有獲得的力量, 卻在今夏那裏被放着落灰！

“你的心裏話吵到我眼睛了。”今夏嘆氣, 又看了一眼契約書。

【契約狀态：異能剝奪（已完成）】

而猴爪只剩下薄薄的一張皮。

“我很少對人使用剝奪, 恭喜你，成為了少數的幸運兒。”今夏收起契約書，“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夢想。”

猴爪震驚！

原來今夏是有夢想的嗎？我就說她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怎麽可能甘心做一個普通人，她肯定契約中設置了陷阱, 那些怪物都已經淪為了她的奴隸。就像契約書純白的封頁下掩藏的是黑色的剝奪。

她用笑容和溫柔欺騙了整個世界。

真正的野心家從來不會對外吐露心聲，只會坐在混亂的戰場悄無聲息收割一切，成為最後的大贏家。

今夏：……

“別再想了，異能剝奪後我能看見你的心裏話。”

話說，猴爪的心理活動這麽豐富嗎？好吵的怪物。

難怪能僞裝美女和人□□，誘惑人進行賭博，從而踏入陷阱之中。

這年頭，網線那一頭的不止會是摳腳大漢還會是一只黑漆漆連人形都沒有的怪物。

“我的夢想很簡單，那就是做一個好人。”

猴爪瞪大了眼睛，這是它唯一能夠表達情緒的五官，此刻滿是被愚弄後的怒火。

這算什麽願望？

人類果然都是無恥的殘次品！滿嘴謊話！

它能感覺到自己快死了，在距離成神夢最近的時候被拽下神壇，悄無聲息死在郊區的田野裏，四周只有蛙叫和蟬鳴，就像一條野狗。

不甘在它心中膨脹。

——砰！

猴爪用最後一絲力氣急速膨脹又破碎，整個身體如同爆炸的氣球輕飄飄飛起，落下一地碎片。

今夏沉下臉。

果然，做一個好人不容易，她給猴爪一點留遺言的時間，結果猴爪擱這報複呢。

空間定位點随着身體碎片一起飄散。

猴爪向外傳播了今夏的位置，企圖拉她一起下水。

你不是想退休嗎？不是信任那些怪物嗎？不是寧願選擇契約都不願意動手剝奪嗎？

如果讓他們知道你在這裏。

他們是會選擇報複還是如你所想的那樣繼續歸順于你。

今夏擡起手，收攏了飄散的碎片，卻依舊免不了看見一些碎屑順着空間縫隙飄走。

這些定位微弱，如同燈火流麗的都市中的一盞路燈，很容易被忽視。

應該不會這麽倒黴被發現……吧？

*

郊區恢複了往日的樣子，人煙稀少，今夏打着哈欠往回走。

工作真是辛苦啊！

是時候休個年假在家裏美美躺上九天了。

猴爪覺得自己在愚弄他，可是做一個好人這麽難的一件事情，為什麽不可以是夢想。

今夏嘆口氣。

她随口糊弄的時候，人人都覺得她真誠。

她難得說真心話的時候，倒是被人懷疑是騙子。

今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六歲那年被人領養，在別人上小學還在計算一加一等于多少的時候，今夏在學習殺人的一百個小技巧。

領養她的人是個瘋子，打算培養今夏成為殺手。

十四歲的時候，犯罪組織被警察連窩端，溫柔的女警抱住了今夏，讓她不要害怕。有人試圖檢舉今夏才是犯罪組織培養的頭號殺手從而立功減刑，但是因為沒有證據，舉報不成立。

今夏被認定為犯罪組織的受害者，無罪釋放，女警收養了她。

于是，十四歲的今夏重新坐在小學，跟着一群比自己矮半個身子的小孩一起彌補童年缺失的課程。

兩年後，今夏接連跳級考上大學，學校就在女警姐姐的家附近。

今夏總是不安，她懷揣着見不得人的過去行走在陽光下，總是害怕這是一場夢，等到睜眼，又要開始進行訓練。

她只是想過平靜的生活而已。

就像普通人一樣。

二十歲那年大學畢業，警察姐姐得了絕症，在醫院治療，今夏兩頭奔波，一邊忙着畢業論文找工作，一邊在醫院照顧。

她想要找到一份足夠好的工作，證明姐姐的收養沒有錯，證明自己配得上姐姐的好。

但是姐姐還是去世。

臨走前，姐姐握着今夏的手，讓她低下身，說出了遺言。

“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也請一樣做個好人吧。”

今夏詫異，原來姐姐什麽都知道，包括那些自己努力隐藏的黑暗與污穢。

可是，她做不到。

負面情緒如同雜草一樣勃發，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毀滅世界的心情達到頂峰。

然後今夏被拽入了深淵。

【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被惡堕、殺戮、死亡包裹的深淵只會吸引來同類。

今夏被判定為怪物，在黑暗中醒來。

她心中潛藏的野獸瘋狂生長，在失去理智邊緣徘徊，少女的血肉之上生長出尖刺，背脊骨處一束帶刺的藤蔓向外生長，抓住地面，盛開出鮮紅色的花朵。

“接下來的日子也請做一個好人吧。”

今夏清醒過來。

身上綻放的花朵轉瞬枯萎，又變成了人類的樣子，她漫無目的行走在深淵，看見怪物相殘，看見最赤裸裸的欲望和殺戮，看見毫不遮掩的惡念。

她摔倒進土坑，一個被泥巴糊住臉的小孩手足無措站在一邊。

雖然是人類的外表，但是蓋得歪歪扭扭的帽檐下卻露出來一對觸須。

非常低劣的僞裝術。

今夏微笑着伸出手，想着，或許從低階的怪物開始剝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小孩遞給了她一束泥巴做的花，并邀請她參觀地下城堡。

今夏闖入傳說中亡靈的居所，試圖找一個最兇惡的怪物下手，對于小孩，她始終于心不忍。

她随口許諾，準備将阿多尼斯诓騙出來，就像大灰狼在門外忽悠小白兔，你出來吧，外面的世界可美好了！我帶你去看看。

在人類世界是連六歲的小孩都不會相信的謊言。

但是阿多尼斯卻為此交付了名字，将軟肋毫無防備展現在今夏面前。

今夏沉默，感覺深淵裏的怪物都應該下載一個反詐APP，增強一下防詐騙意識，說好的邪惡生物，結果倒像是森林裏小獸，收起獠牙，将脆弱的脖頸主動靠在獵人的刀上。

對上那雙綠色的眼睛，今夏再次感覺無法下手。

她在路邊撿了一只打架的小狗，嘴裏還咬着其他怪物的一只胳膊不松手，看上去非常邪惡非常兇狠非常不近人情。@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今夏磨刀霍霍，準備動手。

小狗靠過來，天真擡頭，“你在給我做好吃的嗎？你真是個好人。我要一輩子對你好。”

“好人”磨好了刀，卻下不去手，看着蜷縮在腳邊疲憊睡着的小狗，今夏決定可以做一個好人試試。

在最深的黑暗裏，她反而看見了最明亮的光。

*

回到出租屋是淩晨三點。

今夏在客廳徘徊。

她真的成為一個好人了嗎？

其實并沒有。

很多時候，她只是沉默，将內心的惡念壓抑下去，随着身後跟随的怪物越來越多，對上那些充滿信任的眼神，今夏反而是心虛的那個人。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內心也藏着怪物呢？是不是還會選擇将名字交付過來，将軟肋毫無防備展現在自己面前。

就像猴爪消失前說的那樣，那些怪物一定會再次選擇跟随你嗎？

不得不承認。

不愧是拿捏人心的怪物，今夏成功被繞了進去。@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轉到第七圈的時候，今夏推開門，站在戰二的床邊。

戰二亦未眠。

“啊？怎麽了？”戰二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月色，“你在苦惱什麽呢？”

他在睡夢中隐約感覺床頭站着一個人，吓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捏着被角睜眼一看，是今夏。

他還能說什麽，作為隊裏最貼心的年輕人，對上今夏苦惱的神情，戰二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連夜做心理輔導。

畢竟今夏可是很少露出這樣的神情的。

除了加班的時候。

“你是個好人嗎？”

“啊？”戰二錯愕，不知道今夏為什麽會這麽問，他心虛，腦海中閃過自己批判戰天驕逃跑的三千字小作文，“其實，也，也不算吧。”

“那我是好人嗎？”

“當然是！”

“為什麽？”

戰二開始支支吾吾，這該怎麽說呢？誰會大半夜問這個問題啊。難道今夏是做了噩夢？哦，女孩子嘛，總是需要寬慰的，“你當然是好人。你看你，又不殺人又不放火，還不算好人？”

剛剛殺完猴爪回來的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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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了拍戰二的肩，“沒事了，你繼續睡吧。”

今夏回到卧室，關上燈，準備睡覺。

換成戰二開始在客廳來回踱步。

那我又算一個好人嗎？

我剛剛舉報了自己親哥哥，雖然他确實做的不對，但是面對不可戰勝的怪物，逃跑是人的本能，況且哥哥是家裏唯一的希望，如果他倒下了，戰家年輕一代就找不出一個有出息的，家裏投入的那麽多資源也會全部作廢。

轉到第三圈的時候，戰二撤回了調查報告，開始修改。

他要将那三千字擴寫成六千字，聲情并茂，詳細描述戰天驕這種行為的可恥之處，引經據典進行批判。

戰家倒了，關他什麽事。

他巴不得第一個端着瓜子上去湊熱鬧。

這種唯天賦論的世家就該随着舊時代一起倒下。

大義滅親當然是好人，還是大大的好人。

戰二為自己點了一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