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故事的結局

故事的結局

朱琇也不是真傻，而是懶得思考他的那些心思。她不可能會喜歡上任何人，但是那天他的真情流露，使她開始尊重這份純粹的感情。

這也算是朱琇最後的溫柔。

但是也只有那麽點溫柔。

她挽着姐姐的手臂，格外天真地說道：“姐姐我們先走吧。”

朱芸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顯然她也有盡量甩掉張流年的心思。她點點頭道：“嗯。”

馬車行駛到官道，噠噠馬蹄聲響徹耳邊，朱琇趴在窗邊，沉浸在窗外的景色。

山野間青翠的樹木、遠處的山巒，都讓她感到一種寧靜與美好。然而，這寧靜的環境卻讓朱芸感到不尋常。她覺得四周的安靜過于壓抑，仿佛是風暴前的寂靜。

突然，有一群身影從山林中湧現而出，他們臉上戴着掩蓋身份的黑色面罩，手持一柄锃亮的長刀，步伐沉重而堅決。

他們鋒利的刀劍讓整個馬車一片混亂。朱琇瞪大了眼睛，緊緊握住姐姐的手臂，驚恐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朱芸也吓得臉色蒼白，急忙掏出自己的錢袋，遞給馬車夫。馬夫把錢扔出去喊道：“各位好漢，這些錢送給兄弟們喝酒，請各位好漢放我們一條生路。”

然而，山匪們似乎并不在乎金銀財寶，他們的領頭陰險地笑了笑，說道：“我們要的就是你們的命！”

他揮着手臂道：“弟兄們并肩子上。”

馬車夫臉色速變。

朱芸意識到并不是簡單的搶劫，而是明顯沖着她來的。她面色發白，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匕首，囑咐道：“琇琇跟緊我。”

山匪們的攻勢很兇猛，馬車周圍的護衛們奮力抵抗，但很快就有幾名護衛不支倒地。山匪們的人數實在衆多，她們逐漸陷入絕境。

突然，有一名山匪接近馬車，趁機發動攻擊，刀鋒狠狠劃過朱琇的身體，鮮血飛濺，她的身體摔倒在地。朱芸的心瞬間涼透，她想要沖向妹妹，卻被其他護衛攔住。

"琇琇！" 朱芸嘶吼着，不顧一切地掙紮，她的眼睛充滿了絕望。

朱琇躺在地上，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微弱，鮮紅的血液從傷口緩緩流出。她擡起頭，用已經變得虛弱的聲音輕聲說道：“姐姐，痛……”

朱芸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無法忍受眼前妹妹的痛苦。

朱芸咬緊牙關，毫不猶豫地沖向那個罪魁禍首，匕首閃爍着寒光。她的動作迅猛而果斷，山匪來不及反應，一聲尖銳的慘叫響徹山野。

朱芸的勇氣激勵了其他護衛，他們也開始奮起反抗，但山匪們仍然人多勢衆。一場激烈的搏鬥爆發，山野中的血腥氣息愈發濃厚。

朱芸抱起朱琇，心痛得幾乎無法承受。

而朱琇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鮮血繼續滲出，染紅了她的衣裙。她不停地顫抖着，試圖抓住朱芸的手，但最終無力地垂落。

朱琇徹底失去氣息。

朱芸緊緊抱着朱琇的冰冷身體，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輕輕撫摸着妹妹的臉，聲音帶着無法言喻的痛苦低聲呢喃：“琇琇，姐姐在這裏，不要怕。”

山野中的激戰仍在繼續，但朱芸已經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她只能感受到內心的巨大空虛和失落。

漸漸地，山匪們也開始感受到了抵抗的困難，他們中的一些人紛紛倒下，而朱芸所在的地方，成為了最兇險的戰場。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決絕和怨恨，舉起匕首拼命怒吼道：“你們要的就是我的命，那就拿吧！但你們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她不停地揮舞着匕首，呼吸急促而淺弱，血液從她的傷口湧出，形成一灘血泊。她緊緊握住朱琇的手，盡力保護着她的身體，仿佛朱琇還活着。

正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支騎兵隊伍如閃電般出現在山野中。他們穿着盔甲，手持長矛，氣勢洶洶地沖向山匪們。領頭的小将揮動着長矛，将幾名山匪一一挑翻。

山匪們被殺死，盡管有人想要搶走朱芸，但他們迅速将他們制服。

“姑娘！”白袍小将疑惑地問道，“你沒事吧。”

他看了眼渾身污濁的朱琇，很欣賞她剛剛的勇氣，所以難得關心起陌生的女子。

朱芸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她腦海中只能意識到某個事實。

她害死琇琇。

如果她沒有把琇琇帶出來，她還依然無憂無慮地生活在朱家。

白袍小将看向她懷裏面容相似的姑娘，終于明白她失魂落魄的起因。

他更加可憐起來朱芸。

張流年買完吳記桂花糕，騎着驢匆匆回到原處，發現馬車已經離開。他愣了愣也沒有着急，而是按照猜想的繼續趕路。

然後遇到疾馳而過的騎兵，還看見後面跟着的破損馬車，趕忙讓道避免沖撞到。

等騎兵離開後他繼續趕路，腦海裏忽然注意到馬車的車廂細節，震驚得停下驢車。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馬車的狀況和路上的騎兵隊伍可以看出，情況絕對不妙。

他突然害怕起來，使勁鞭打着黑驢，恨不得它變成神駒良馬，能瞬間追上前面的騎兵車隊。

張流年心中焦急不安，恐懼的情緒不斷蔓延。他的呼吸急促，汗水淋漓，但他不顧一切地堅持前行。

夜幕漸漸降臨，星星點點的天空映襯着他孤獨的身影。黑暗中，他摔倒了又爬起，荊棘扯破了他的衣物，傷口已經開始滴血，但他依然不停地催促着驢匹前進。

張流年氣喘籲籲地趕回村莊，滿臉灰塵和血痕。他的衣服破爛不堪，幾處深淺不一的擦傷和淤血讓他看上去狼狽不堪。

馬車停留在朱家門口，村莊已經從黑夜中驚醒，村民們圍着朱老三家竊竊私語。而朱芸臉色灰白的站在馬車旁。

朱琇呢？

張流年急急地走向馬車，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恐懼。他一邊推開車門，一邊心神不寧屏住呼吸。當他進入車廂，看到朱琇躺在那裏，全身浸滿了鮮血時，他的心徹底碎裂。

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雪，嘴唇微微發紫，如同花瓣般枯萎。她的雙眸緊閉，杏核般的眼睛再也不會閃爍出生氣。她的傷口在不停地滲出鮮紅的血液，形成一灘血。

他的雙手顫抖地伸向朱琇的臉，輕輕觸摸着她已經冰冷的額頭。

他繼續觸摸着朱琇的唇，希望能感受到一絲溫暖，但一切都是如此冰冷。

他忽然想到什麽，顫抖着掏出方盒裏的桂花糕，那是朱琇喜歡吃的甜點，觸碰她的唇瓣，試圖引起她的注意。但是那雙杏眼依然緊閉着，毫無反應。他的嘴唇顫抖着，渾身發麻，說不出話。

怎麽會？怎麽會？

張流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無聲地流淌，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無盡的黑暗之中。他的心仿佛被一把銳利的刀子割開，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尖銳的痛苦。

他健壯身軀緊緊抱着朱琇的身體，混合着血跡和泥土的淚珠一顆顆滴在朱琇的臉上，仿佛一頭失去伴侶的野獸。

許久，他慢慢地将朱琇的身體抱出了馬車。

朱芸反應過來，擋在她面前，啞着嗓子道：“你要抱着琇琇去哪”

張流年盯着朱芸淡淡道：“滾。”

村民們驚愕的目光落在張流年的身上。他們默默地交換着觸目驚心的眼神，卻不敢靠近。

白袍小将伸出長矛攔住在面前，替朱芸阻止他的去路，嚴肅道：“我想朱姑娘的話你應該聽到了。”

張流年望着朱芸冷漠道：“你害了她。”

突然，朱芸感到一陣深刻的無力感，腿肌肉松弛下來，差點跌坐在地上。她抓住朱琇衣裳的手漸漸放開。

她閉着眼睛顫抖着說：“謝謝公子。”

白袍小将看了朱芸兩眼，移開長矛，放任張流年離開。他更加心疼朱芸。

張流年抱着朱琇回到自己家，替她梳洗幹淨身體，恢複原來讨人喜歡的模樣。

他非常平靜似乎剛剛的痛苦只是錯覺。

張流年守在朱琇的身邊，直到天亮。他的眼睛已經紅腫，身體疲憊不堪，但他仍然不肯離開。他似乎堅信朱琇肯定會醒過來。

突然，木門被大力踹開，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張獻宗站在門外，看見躺在床上的朱琇，頓時渾身顫抖，扶着門框不至于跌倒。

他不敢走上前似乎往前一步便是深淵。

深呼吸後他鼓起勇氣走到床邊，只見他的小姑娘如同安睡的杏花，臉色發青，已經開始枯萎。

他的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滴落，很快染濕胸前的衣襟，顯出從未有過的狼狽不堪。

巨大的浪潮拍打着他的胸口，仿佛失去重要的堤壩，瞬間決口淹沒心頭。

他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确定她是否在惡作劇，剛伸出手便被張流年拂開。

“你會吓着她。”張流年滿臉麻木淡淡道。

張獻宗回過神默默站着，腦袋裏全都是朱琇的鮮活模樣，是她笑着、哭着、委屈着、害怕着、生氣着、懶散着的模樣。

他到現在還有些恍惚。

他的小姑娘昨天還笑着喊他去打野草。

怎麽會這樣他下意識伸出手要觸碰，卻再次被張流年打掉。

張獻宗終于回過神，看見朱琇已經有些發黃的臉，突然怒道：“為什麽不讓琇琇安葬”

他心疼地要扶着牆才能有力氣說話，但是他的憤怒更加旺盛。他想到若琇琇因此變成孤魂野鬼，繼續受到欺負，那該有多慘。

他下意識相信琇琇還活着，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世上。即便他讀過的聖賢書都避而不談這方面的內容，但是出身鄉野聽來的轶事，使他心中抱着這樣的期望。

他的小姑娘現在一定躲起來哭。

她現在看起來多冷啊。

張獻宗想到此便越發難受，想要推開張流年，搶走朱琇的遺體。

張流年張開幹燥脫皮的唇瓣：“滾！”

他一天沒吃飯，雖然已經沒有力氣，但是也不是張流年能夠推動的。

張獻宗也不肯放棄：“你有什麽資格！讓開。”

張流年忽然起身，把張獻宗揍倒在地面，冷着臉揍他，毫不留情面，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似乎帶着下死手的決心。

張獻宗漸漸放棄掙紮。

他發現小姑娘剛離開一會兒，自己已經開始想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站在屋子裏看着他，是不是現在能馬上見到她，聽她說說話，然後還能抱抱她。

他再也不用顧慮太多，而是能夠真的娶她。但是她會喜歡他嗎？轉念又想，他可以對她更好更好。她應該會喜歡吧。

這樣想來他便覺得很幸福。

他已經把前面二十年的人生交給父母，後半生他想要自己的生活。

張獻宗笑着漸漸流出眼淚，不斷不斷往下滴落，好像沒有停止的趨勢。

終于心裏有些解脫。

但是張流年突然意興闌珊地停手，轉身走回床邊坐下來，沉默許久。

他撫摸着朱琇的側臉啞着嗓子道：“我剛剛打他你不心疼嗎？”

他繼續牽起朱琇的手：“你不是喜歡他嗎？”

他吻着她冰涼的手道：“為什麽還不生氣”

可是朱琇依舊安靜沉默地躺着，絲毫沒有任何反應。他麻木的臉上也逐漸落下兩行清淚。

張獻宗爬起來在背後說道：“你不要吓着琇琇。”

張流年聽了真的把她的手放下。

他們都沒有覺得這樣的話對着屍體有什麽奇怪。

死亡遠遠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