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維納斯(十四)

維納斯(十四)

韓江寧周末的時候難得讓自己睡了一個懶覺,關掉了每天定時定點六點五十響起的鬧鐘。

丁貝平知道他最近忙的像一個陀螺一樣,上午的時候也沒找過他,一個人安心在家裏畫着人家預定的私人定制的畫。

畢竟她準備在夏天收尾的時候的就結束掉所有的工作。

她畫的很投入,所以畫起來也快,她算了算手頭上的進程,時間綽綽有餘。

但韓江寧還是被一個電話給吵醒了,他睜開迷糊的眼睛,瞥見手機上顯示着“餘承光”三個字。

他又偏過頭繼續睡,可那鈴聲固執的還在響。

韓江寧在心裏罵了聲“冤家”就接了電話,“什麽事兒,大清早的就找我。”

“呦,韓江寧,聽你這聲音還睡着呢?”餘承光喝了口手邊的檸檬冰美式,“抱歉抱歉,馬上都快八點半了,我還真沒算着一向早起的韓總會睡懶覺。”

他嘴上說得順溜,可語氣裏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态度。

韓江寧從床上坐起來,他的睡意早就沒了,他低低一笑“哪能怪餘總您啊,是我不對,應該提前發個朋友圈昭告天下,您不知者無罪。”

這兩個人,從小就鬥嘴到大,現在馬上都快進入而立之年了,一個在南京,一個在北京,都能隔着電話互相調侃。

餘承光也不和他貧嘴了,說起了正事“前幾天開會,有人問我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這也沒個準信,所以來問問你,你小子不會真打算在南京定居吧,你這次留在南京那麽久,都有人在揣測你是不是惦記着南京分部一把手的位置了。”

韓江寧笑了“我沒那麽大野心,他們私底下到會揣測。”

韓江寧想了想“我大概初秋就回來,我在這也沒閑着,在其位,謀其政,天天忙得很,沒有樂不思蜀呢。”

餘承光在電話那頭松了口氣,“你有個準信就行,省得他們老纏着我問,那幫人你也是知根知底的,你稍微有些什麽小動靜,小變動,他們能腦補出一本戲本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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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餘承光笑了一聲“我要是和他們說,咱們韓總留在南京不是惦記着分部一把手的位置,是為了談戀愛,他們肯定以為我喝多了在瞎說八道呢。”

韓江寧也笑了,他拿起放在枕邊的眼鏡戴上,“我這次回北京,準備帶女朋友一起回去,帶她逛逛北京城,以及見見我爸媽。”

餘承光聽出他語氣裏的柔軟來,“啧啧”兩聲“韓江寧,你這次看來墜入愛河了?撈都撈不起來。”

“我自己願意掉進去的,誰要你撈我?”

韓江寧微笑,沖電話那頭認認真真道“餘承光,我想和她結婚。”

餘承光“呵”了一聲,靜默片刻,他沖韓江寧低聲道“挺好的,江寧,你還有愛人的欲望和能力,我誠摯的祝福你。”

韓江寧微微皺眉,“承光,我知道承熙的事兒給你打擊挺大,但這麽多年了,這個心結你也該解開來了。”

餘承光良久不語,最後漫不經心的回答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我自己揪住自己不肯放下,誰也幫不了我。”

他最後微笑“江寧,就讓一切交給時間吧。”

韓江寧悶聲問道“如果時間也無法讓你釋懷呢?”

“那我也願意一輩子背負這場罪孽深重。”

餘承光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挂了電話。

他說的是“韓江寧,你好好珍惜,你比我,還有老師,都要幸運很多。”

韓江寧起床,換了身休閑裝,坐在落地窗旁邊不語。

他突然有點胸悶,想抽一支煙緩緩,可剛拿起那金屬手感的打火機,他就想起了她說過的話。

“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活久一點,陪我一起長命百歲。”

他輕輕的放了回去。

思索之間,他有點想打一個電話給她,問問她在幹什麽。

手機拿在手裏卻遲遲沒有打開,因為他大概可以想象的到,她肯定在畫畫。

如果一個電話過去,有可能會打斷她的思路,或者讓她滿手丙烯顏料,手忙腳亂的去接。

手機在手裏反複轉着,像是他此刻說不上來的心情。

他的腦子裏反反複複閃過剛剛餘承光說過的話,“解鈴還須系鈴人。”

禪語似的,讓他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嘆了口氣,有點替餘承光惋惜。

遙遠的少年時代,他和餘承光一起穿着校服走過浩浩蕩蕩的青春。

他斯文安穩,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學校的琴房關起門,喜歡把時光安靜的賦予琴聲。

餘承光則是喜歡把汗水揮灑在籃球的戰場上,每次都是随手一扔,就是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無數女生在觀衆席上為餘承光尖叫,那個臭屁的少年響亮的沖觀衆席的方向吹了一聲口哨。

尖叫聲更加激烈,他卻只是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有人在前面等他呢。

是紮着高馬尾的餘承熙,還有把手插在口袋裏等他的韓江寧。

餘承光沖妹妹和韓江寧一笑,“剛剛我又贏了比賽。”

餘承熙給他遞上一瓶常溫的礦泉水,沖韓江寧無奈道“江寧哥你看,我哥多臭屁。”

韓江寧推了推眼鏡,“他從三歲臭屁到十八歲,看來要一直保持到八十歲了。”

餘承熙笑彎了腰。

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承熙在跟着馮寧學畫畫,韓江寧和餘承光跟着程衍一起學圍棋。

韓江寧是獨生子女,他把餘承熙當親妹妹一樣來疼。

小時候的餘承熙就覺得自己有兩個哥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如果沒有四年前的那場意外,現在該多好。

現在的餘承光都是把笑虛虛的浮在臉上,韓江寧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他如少年時一般真摯而熱烈的笑過了。

曾經他們并肩同行,真的覺得自己所向披靡,直到生活給了他們狠狠一下,他們才真正成為現在頂天立地的男人。

在這條路上,看似風光無限,但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失去了多少。

韓江寧手邊的熱拿鐵,已經被空調吹涼了,溫溫的在杯子裏蕩漾。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看了眼工作群裏的消息,再打開了朋友圈,第一條更新的動态就是馮寧的。

沒有文案,只有一張照片。

馮寧倚在一塊碩大的巨石上,正對着鏡頭溫柔一笑,應該是在高山之地,周圍彌漫着連着天的霧氣,寸草不生,連綿的山在荒野之外落寞的起伏。

馮寧身上還穿件厚厚的大衣,把手插在了口袋裏。

韓江寧仔細看了眼照片微信顯示的地址,是日喀則市珠穆朗瑪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看來師娘在西藏玩得很開心,時不時就會在朋友圈分享一些動态。

韓江寧剛想退出去,又想起了什麽東西。

西藏。

以前跟着程衍學圍棋,程衍曾經順口和他感嘆過“我和你師娘都太忙了,準備以後退休了,才不管現在手頭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呢,準備四處去旅游,去海南看看海,去西藏看看布達拉宮。”

電光火石之間,韓江寧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把馮寧的那張照片轉發給了程衍,他知道程衍需要,需要從一張照片,或者有關她的只字片語裏找到慰藉。

當初這兩個人稀裏糊塗的離了婚,誰敢說斷的幹幹淨淨,誰敢說毫無眷戀和遺憾?

遠在北京的程衍剛剛下了會議室,就看到了韓江寧發來的圖片。

窗戶沒有拉上百葉窗簾,幹燥的陽光灑了辦公室滿地金黃,像是秋天碎落的銀杏樹葉。

程衍拿着手機的動作頓在了那半室陽光之中,照片上的人,此刻和他遠隔千山萬水。

但曾經的誓言猶在耳畔,仿佛昨天剛剛說完。

“等到退休了,一起去游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吧。”

“好,都依着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

“我想去西藏。”馮寧的眼神帶着向往,“去看看布達拉宮和珠穆朗瑪峰。”

“行,咱們一起去。”

這個拿着手機的動作,他也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照片上的人熟悉又陌生,程衍覺得再看下去,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

七年前,他在那個分別的雨夜拉住她的手,偏過頭的語氣發抖“馮寧,你真的要走?”

馮寧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輕輕推開了他的手。

他在松手的一瞬間開口“你要是想複婚,随時打電話給我。”

馮寧回頭,只是冷冷一笑“程衍,我和你,覆水難收。”

從此兩個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被風越吹越遠。

但奇怪的是,馮寧當初那麽決絕,可韓江寧和餘承光叫她“師娘”時,她還是溫和的默認了這個稱呼。

他是他們的師父,她是他們的師娘,可他們卻不再有任何關系,在歲月裏漸行漸遠,卻又悄悄惦念。

程衍離婚後有不少人上杆子給他介紹,他都予以拒絕。

喝多的時候,他還會一個人喃喃自語“馮寧,算你狠。”

這些她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

程衍似乎再也忍不住,撥打了馮寧的電話,幸好,這麽多年,她的電話都沒有變過。

他以前也撥打過,不過她要麽挂掉,要麽疏遠而冷淡。

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

馮寧接通了程衍的電話,迎着撲面而來的大風,她開口說了第一個字“喂?”

她知道是他。

程衍低下了眉眼,緩緩開口道“你.....還好嗎?”

他很久沒有和她說過話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麽。

語氣裏都帶着久違的不知所措。

這些年,馮寧也平和了很多,她輕輕微笑“挺好的,你呢?”

程衍莫名其妙心上一酸,他閉上眼睛,專心用耳朵感受她的聲音,“我還是老樣子,你在西藏?”

最後那句話,她聽出了他的語調,在微微發抖。

馮寧一愣,“是江寧和承光告訴你的吧,這兩個小子沒少在我面前給你當說客。”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是他低低一笑。

曾經共枕席十年,只有馮寧才知道,這笑不過是他掩飾無奈的工具。

她曾經心疼他這樣不由心的笑容,可現在,他這笑,卻是因她而起。

馮寧在刮起的大風裏,一下子呆住,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那他們勸說成功了嗎?”

馮寧拿着電話的手,一下子抓緊,她只是輕輕說“程衍,當初離婚的時候,我們都說好的,各自走各自的路,誰也別回頭。”

“那是七年前,我們關系最薄弱的時候,那個時候說過的話,馮寧,我不認。”

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可現在說話的口吻卻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任性。

“我們關系最薄弱的時候,沒有可以一起走過去,程衍,這已經說明,這場感情,我們都輸了。”

程衍的耳朵裏,聽到了她那裏刮來的風聲,來自西藏的風。

那風在撞擊他的心髒,讓他無處可逃。

最後,他說“對不起,是我打擾了。”

偌大的別墅,安靜的可以的聽見回聲,餘承光的父母早就搬家到了國外,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看着桌子上的照片,三個人還是十八歲的樣子,青澀懵懂,對未來充滿希望。

韓江寧的手上拿着一本書,自己在他旁邊伸着懶腰,而餘承熙在吃一塊奶油蛋糕,吃得像一只小花貓。

餘承光對着照片溫柔微笑。

“承熙,哥哥很想念你,哪怕你已經離開了四年。”

餘承熙的房間,還是和她生前一樣,什麽都沒有變過。

一滴淚凝在餘承光的眼角,一如他手邊的黑咖啡一般苦澀。

丁貝平剛剛畫完今天的任務,手上還沾滿了已經幹涸的丙烯顏料。

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上面的號碼沒有署名,就是十一位數字。

可丁貝平知道這是誰,她拿電話的手有些遲疑,可還是接了起來。

“喂,爸爸。”她的聲音禮貌又生疏。

三歲父母就離婚了,爸爸每個月按時打生活費到媽媽的卡裏,但一次都沒有來看望過她。

小的時候,聽鄰居閑聊,隐隐約約知道了很多。

不是個男孩,爺爺奶奶不喜歡。

爸爸也一心要一個兒子,但媽媽卻生出來一個女孩。

在她三歲那年,爸爸有了兒子,可不是媽媽生的,是外頭的人。

父母在激烈的争吵之後離婚,她被當累贅一樣甩給了媽媽。

媽媽不是不愛她,只是在經歷過那場不美好的婚姻之後,無法像那些正常的母親一樣,全心全意的去愛她。

何況她和媽媽長得不是很像,鼻子眼睛,都長得像爸爸。

媽媽有的時候,對着她那張和爸爸相像的臉,會無端的厭煩,把自己的不順心和不如意一股腦的撒在她身上。

外婆每次都會在這個抱過她,“別難過,我的乖乖,誰說我們乖乖不好?他們不要,外婆要。”

這些不愉快,伴随着她的童年,還有她敏感脆弱的青春期。

媽媽的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她在外婆家只有周末才可以見到約會回來的母親。

還好,這些不是很愉快的往事,都已經過去。

她這些年,讀了很多的書,走過很多的路,已經放平了自己的心态,成為了一個獨立堅強的人。

不依靠着誰,不對誰産生過分的期待。

哪怕孤獨,也是她的戰歌,她要擺脫原生家庭對她的烙印,她迫不及待的離開,不想再回來。

即使再有什麽牽連,她也能一刀下去做個幹淨利落的了斷。

所以這通電話,她沒有選擇挂掉,而是很自然的接起。

“貝平啊,”那是爸爸求人時,慣用的語氣,丁貝平一聽這開場白,就沒有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爸爸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弟弟這次要參加一個畫畫比賽,好像對他來說還挺重要的,這次打分的評委,是你大學的時候帶過你的老師,還有你的幾位學姐,你們肯定有些交情,要不然你幫你弟弟在他們面前說道說道,讓他們給個好成績。”

丁貝平拿過旁邊的濕抹布把剛剛畫畫殘留下來的顏料污漬都擦幹淨,聲音也像被冷水洗過一遍一樣直接明了,不帶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你找別人吧,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幫忙的。”

“你這孩子,你看看你,我知道你現在在外頭人脈多,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嗎?”

她的語氣很堅定“那我也不願意幫忙,你找別人吧。”

說完,丁貝平又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有事的時候,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沒事的時候,對外只說有兒子,今天要不是為了你的寶貝兒子,你也不會打電話找我吧?”

還沒有等待回答,丁貝平就挂了電話。

她把手上的抹布沖洗幹淨,心裏有一個小角落處在發悶。

曾經灰暗過的人,哪怕往後再發光發熱,一旦觸碰到過去那塊被拉住紅線的雷區,心髒處還是會發抖。

她是凡人,沒那麽容易擺脫掉過去那個自我。

她關掉了在“嘩嘩”流水的水龍頭,卻關不掉湧上腦海的無數畫面。

小時候,六一兒童節,沒有爸爸媽媽給她準備禮物,老師給了她兩塊糖,她騙人說這是爸爸特意買給她的。

過生日的時候,也沒有蛋糕和鮮花,外婆在過了那天才一拍腦袋想起來,“哦,昨天是我們乖乖的生日,我都忘記了,孩子他媽也真是的,都不提醒一聲。”

丁貝平收拾着書包,沖外婆笑道“沒事的,小生日,沒什麽好過的。”

家長會上,其他家長都在專心聽老師分析孩子的成績,只有自己的媽媽,無聊的發着呆,時不時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皺着眉頭像是在感嘆怎麽還沒有結束。

她缺少愛,這些年,她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愛。

幸好,她讀過萬卷書,行過萬裏路,在書籍裏激烈或者平淡的文字中,在一路走過的萬千風景中,知道了什麽是愛。

以及,如果能遇上愛,她也需要被愛,她也會去熱烈的愛。

丁貝平緩緩舒出一口氣,她在自我整理自己的情緒。

這些年,跌跌撞撞,也就這麽走過去了。

手機“滴”的一聲,是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丁貝平皺眉,以為是爸爸還不死心,可打過來一看,就慢慢松下了眉頭。

是韓江寧發過來的,“吃過飯了嗎?”

她笑了,笑裏卻有酸澀的味道。

有一個人,還會惦記着她有沒有吃過飯。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你們看,你們不愛我,有人會愛我。

我不要做一場冰冷的雨,下在他溫暖的生命裏。

我也要試試看,能不能,去成為一個太陽,自己的太陽,也是他的太陽。

我心裏那一點點的愛,再少,我也想分給他。

他不會不要,他永遠向我敞開懷抱。

丁貝平回了一個電話過去“吃過飯了,你呢?”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我也吃過了,很想你,在幹什麽?”

“剛剛畫完畫,手上的任務馬上就要結束啦。”

她把耳朵貼着電話,盡量用開心的一點的聲音和他打電話。

可還是被他聽出來不對勁了,他沉默了片刻,“今天是發生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嗎?”

她在這句話裏鼻子一下子發酸,卻只是低低叫了聲他的名字“韓江寧。”

他沒有催促她,而是無比溫柔的回應“我在。”

“我知道,”丁貝平的眼眶濕潤,“我知道你在。”

“如果你需要我,我現在随時就能來。”他說。

這句話恍如荒蕪的原野被大風入侵,她的世界再也沒辦法安靜下來。

她需要她的缪斯來對她進行某種意義上的解救,就像給斷臂的維納斯,彌補上某種看起來沒必要的殘缺。

世人贊美維納斯缺失的雙臂是種藝術,可又有誰去過問,維納斯是否心甘情願以殘缺的方式,暴露在世人面前供他們評頭論足。

有一個藝術家,站到了維納斯面前,替她補齊了雙臂。

不是維納斯需要他,是他需要維納斯。

所以丁貝平沒有再和自己倔強,她輕聲說“我需要你,我需要你來我身邊。”

韓江寧只說了兩個字“等我。”

外面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不安的蟬在枝頭亂叫。

丁貝平想到他曾經對她說過,“我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我明白我的幸運,現在,我也想把這份福澤,帶給我的愛人。”

他真的說到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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