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什剎海(二十五)

什剎海(二十五)

九月初北京的秋還不算秋,現在的天還悶的和夏天一樣,後面才些微的漸漸轉涼,讓人明白秋天的主場到了。

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韓江寧和她形容北京十月,十一月的秋,香山和地壇的葉子是那個寂寥的季節,最盛大的景色。

下了飛機,韓江寧和丁貝平就看到了來接機的馮寧和李白雁。

她們倆年輕的時候就是手帕交,但站在一起是截然不一樣的氣質。

馮寧是學藝術出生,氣質更溫婉些,雖然已經上了年紀,眼角的皺紋都有了,但沒有用太多的化妝品去遮掩,由着歲月在她身上雕刻着痕跡。

她的眼睛很美,哪怕飽經風霜,也讓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在那玫瑰一樣的眼神裏。

李白雁雖然40歲了,但還是和一個小姑娘一樣嘻嘻哈哈,馮寧經常說她和十八歲時的區別就是老了一點,其他再也沒有什麽變化了。

有人問起她依舊保持少女心和少女外表的秘訣,李白雁笑着說“這很簡單啊,不婚不育保美麗。”

馮寧是丁貝平的偶像,她紅着臉在韓江寧旁邊有點不知所措,韓江寧沖她眨眨眼睛,她才反應過來,跟着韓江寧叫了聲“師娘。”

李白雁和馮寧開玩笑“你看看你,都把人家小姑娘吓壞了,回頭江寧找你算賬。”

馮寧才不理會她的貧嘴,她笑着拉過丁貝平的手,“你也是學畫畫的?好漂亮的女孩子,真便宜韓江寧那小子了。”

丁貝平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無視韓江寧的存在,走在前面手拉着手聊了一路。

李白雁拍了拍韓江寧的肩膀“得,咱們又成電燈泡了。”

韓江寧認命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擺擺手。

李白雁笑着看了他一眼,“去了趟南京,怎麽覺着你小子更俊了一點,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你老師和你師娘和好後,也感覺更年輕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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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雁的思路向來和常人不一樣,她想了想總結道“愛情使人年輕,不談愛情,永遠年輕。”

韓江寧“.......”

晚上的時候大家聚餐,都是成雙成對,丁貝平和韓江寧,馮寧和程衍,韓江寧的父母。

李白雁撐着頭感嘆“我屬電燈泡的是吧,你們都欺負我。”

丁貝平坐在韓江寧媽媽和馮寧中間,和兩位長輩小聲交談着,低頭一笑的樣子很是溫柔。

韓媽媽對她很喜歡,全程笑得都合不攏嘴。

馮寧也和她有聊不完的話,最後她沖韓江寧開玩笑道“這個小姑娘我很喜歡,要不她來北京就住我這吧,我收她做關門弟子。”

程衍表面上和韓爸爸幹杯,桌子底下踢了韓江寧一腳。

韓江寧緩緩露出一個微笑“那不行,師娘,我好不容易追來的老婆不能被你拐走了。”

程衍擡頭也沖馮寧笑道“你就別拆散人家小兩口了,正是熱戀期,江寧聽了都要急死。”

韓江寧無奈,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和師娘分開吧,剛剛踢我的人是誰?

馮寧瞪了程衍一眼,又溫柔的看了看丁貝平“行,不過貝平如果想找我,随時都可以來我這裏。”

程衍不動聲色的和韓江寧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這頓飯雖然是和長輩一起吃的,但氣氛融洽輕松,丁貝平也沒有太拘謹。

席間她和韓江寧對視了一眼,他被灌了幾杯酒,有點微醺,見她望向自己,沖她一笑,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

丁貝平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但眼神格外溫柔。

兩個年輕人的小動作逃不過幾個長輩的眼睛,但在座的都是過來人,微笑着看在心裏。

但都在內心感嘆了一句,年輕就是好。

酒過三巡,李白雁才想起了自己的外甥來,向韓江寧問道“江寧,承光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他最近怎麽樣了?”

提起餘承光,韓江寧放下了手上的高腳杯,他微笑回答“李阿姨您放心,他挺好的,估計年底就會回來,說不定還會多帶一個人。”

李白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誰啊?”

韓媽媽和馮寧相視一笑,沖李白雁道“還能有誰啊,肯定是承光的女朋友呗。”

李白雁直嘆氣“今年是什麽年啊,一個個都有歸宿了,連承光那萬年木頭都長出木耳來了,啧啧。”

這頓飯結束後,韓媽媽遞給了丁貝平一個大紅包,挺厚。

丁貝平想婉拒,但韓江寧笑着道“收下吧,這是爸爸媽媽的心意。”

馮寧也笑嘻嘻的遞過來一個紅包,“收下,這是江寧老師和師娘的心意。”

李白雁也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遞給丁貝平“承光和江寧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算長輩,小美人趕緊收下。”

說完她感嘆了一句“江寧這小子這麽厚臉皮,怎麽找的媳婦那麽容易害羞。”

給完紅包,長輩們都及時溜了,給兩個年輕人充分的私人空間。

韓爸爸和韓媽媽卿卿我我的回家,程衍和馮寧牽着手在晚風下漫步,李白雁仰頭四十五角仰望天空......

丁貝平一手拿着三個厚厚的紅包,一手牽着韓江寧,她擡頭看了看他有點微紅的臉,笑着說“喝醉了?”

韓江寧按按太陽穴,“被我爸和老師灌的,他們倒沒有喝多少,還好,不算醉,但喝酒就不能開車了。”

丁貝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兒,我來開,你坐在副駕駛座上就好。”

坐在韓江寧的卡宴上,丁貝平感嘆了一句“從駕校學完開車來第一次實踐操作,沒想到開的就是卡宴。”

韓江寧笑了,他在副駕駛座上輕輕別過頭“丁貝平女士,您的開車技術過關嗎?”

丁貝平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側過頭親了親他有些發燙的臉,“韓江寧,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開車水平。”

韓江寧的确見識到了她的開車水平,開的挺穩當的,就是稍微慢了一點。

中間有一個大紅燈,車停了下來,丁貝平松了一口氣。

她轉頭見韓江寧正在沖她微笑,微醉之後的他,眼睛裏都泛着水光。

她摸了摸他的臉,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乖,咱們馬上就到家了。”

韓江寧低低笑了一聲,握住了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見他的笑裏有不一樣的意味,丁貝平微微低頭,“韓江寧,你在笑什麽,是不是在嘲笑我開車?”

“沒有沒有”韓江寧趕緊否認,他亮晶晶的眼睛溫柔看着她“我只是在笑,你剛剛開車的樣子太認真了,還有點緊張,感覺像是在駕校考試一樣,我坐在副駕駛坐上,就像你的教練似的。”

說到這裏,丁貝平也笑了,“我當年學開車的時候鬧過不少笑話呢。”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道“丁貝平,你左轉彎打右轉向燈是聲東擊西嗎?”

“丁貝平,你不用緊張,該緊張的是在這條路上的人。”

“丁貝平,你怎麽不開啊,還要我說預備開始嗎?”

講到這裏,兩個人都笑了,韓江寧的眼淚都笑出來了。

紅燈在這個時候結束,跳成了綠燈,丁貝平重新發動。

韓江寧看着她認真開車的樣子,心口處泛起絲絲甜味。

窗外的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可他在此刻,有了某種安定的感覺,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歸宿。

丁貝平朝他笑了一下,“韓江寧,你別老歪着頭沖我傻笑,我開車都不能認真了。”

說完丁貝平瞪了他一眼“韓江寧,你在笑什麽啊,是不是又在笑我開車?”

韓江寧微笑搖頭,他的聲音帶着微醺的沙啞“不是的,我沒有在笑你開車,你開的不錯。”

他的目光像是被打碎的星星,落滿她一身,“我笑的是,我老婆真好看,我運氣真好。”

前方的路特別通暢,一路綠燈。

丁貝平裝作嚴肅的點點頭,目視前方,但嘴角含笑,“韓江寧,你知道就好。”

夜晚,繁星璀璨,是新的故事,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進行不一樣的開篇。

這是他們來北京的第一天,第一縷秋風吹起京城的葉子,秋意是開場白停頓的标點符號,偷偷讓這人間的觀衆漸入佳境。

晚上的時候他們如舊相擁而眠,丁貝平有些睡不着。

韓江寧帶着困意低眉拍了拍她的背,溫柔道“我和老師請了假,明天帶你好好逛一逛北京,快點睡,要不然會沒有精神。”

丁貝平的聲音仍然帶着興奮,“明天第一站我們去哪裏?”

韓江寧笑了“去什剎海,明天還帶你去北京吃小吃。”

丁貝平在他懷裏點了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兩個人醒過來的時候,北京的朝陽已經冉冉升起,丁貝平有種恍惚感,還是在南京。

韓江寧拉着她起來了,“走,帶你去吃老北京人吃的早餐。”

他們點了一碗豆汁兒,一碗豆腐腦,焦圈兒,芝麻火燒,肉包子,驢打滾,豌豆黃。

韓江寧給她遞了雙筷子笑着問“你要不要嘗一嘗炒肝兒?”

丁貝平好奇“炒肝裏面都是什麽?”

韓江寧給她解答“炒肝兒裏面是豬的肺髒和大腸,配上蒜。”

丁貝平連忙搖頭“算了算了,大清早的吃這個聽着都膩歪。”

豆汁端上來的時候,丁貝平聞了聞味道就皺起了眉。

她擡頭看了眼韓江寧,這個男人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看着她。

這個表情好像再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

丁貝平端起碗淺淺嘗了一口,她的表情就凝固住了,怎麽說呢,一股子強烈發酵過的酸馊味一下子湧了上來,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咽下去。

對面的韓江寧看着她的表情在憋笑,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笑出聲來。

隔壁桌的不少大爺大媽們拿着焦圈兒就着豆汁兒吃,別提多香了。

丁貝平目瞪口呆,在心裏感嘆,飲食文化差異太可怕了......

她和韓江寧對視了一眼,把那碗淡綠色的豆汁兒推到了他面前,溫柔道“來,給你喝。”

說完就把韓江寧面前的豆腐腦端了過來,“我替你解決這個,豆汁兒歸你了。”

韓江寧端着豆汁兒面不改色的就着焦圈兒喝了半碗,丁貝平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韓江寧被她逗笑,“我第一次喝也不習慣,多喝了幾次也可以接受了。”

北京這裏的豆腐腦和南方的差別不是很大,加了醬油的鹹味,豆腐腦很嫩。

焦圈兒和南方菜市場賣的炸馓子味道有點像,炸的脆脆的。

肉包子裏面的汁水挺多,味道還不錯,是正常發揮的水平。

芝麻火燒不是丁貝平想象中甜蜜蜜的味道,一層一層的,很酥脆,是淡淡的鹹口。

豌豆黃甜甜的,質地綿密,這個丁貝平還挺喜歡。

驢打滾是紅糖豆沙的陷,上面沾滿了黃豆面,丁貝平吃出了桂花的香味。

總之,除了那酸味的豆汁兒丁貝平接受不了,其他都是可以的。

從地安門到南鑼鼓巷,走過煙袋斜街再到什剎海胡同。

北京城的建築物很有特色,紅牆綠瓦或者灰磚黑瓦,老電線杆子和樹枝葉婆娑的影子倒映在牆上,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形成這座城市特有的情調。

胡同的名字也讓丁貝平有點眼花缭亂,鼓樓有個黑芝麻胡同,什剎海附近有個小石碑胡同,還有什麽萬年胡同,方磚廠胡同......

南鑼鼓巷那裏的小吃有點貴,味道也一般般,韓江寧沖她一笑“主要你沒來過,帶你來看一個風情,還有王府井那裏的小吃也又貴又難吃,專門宰客。”

丁貝平小聲的說“怎麽比我們那裏的夫子廟還坑,夫子廟起碼味道還可以……”

韓江寧想了想回答道“其實南鑼鼓巷以前還挺有特色的,後來逐漸變成商業一條街了。”

他牽住她的手“走,帶你去對面的北鑼鼓巷走走,那裏好玩一點。”

北鑼鼓巷的特色小店還挺多,人也比南鑼鼓巷少了不少,比起南鑼鼓巷,多了點市井的味道,商業氣息沒那麽嚴重。

有幾個大爺還坐在自個家門前下着象棋,統一的白色背心标配,搖着一把蒲扇。

韓江寧和她介紹道“每條胡同裏都種了很多白蠟樹,這種樹一到深秋的時候,就金黃的像是每片葉子都是黃金做的一樣。”

他似是在回想,“陽光透着樹冠照下來,金色的枝葉都在發光。”

不知道誰家院子裏養的鹦鹉發出了叽叽喳喳的叫聲,混着小孩子的嬉笑聲,以及自行車“叮叮當當”的車鈴聲,交織成了一首異樣和諧的樂章。

北方的胡同和南方的弄堂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都承載了一座城市獨特的煙火氣息。

人文情懷的迥異,總是帶着獨特的吸引力,街上正宗的京片子響起,丁貝平沖韓江寧微笑。

她和他攜手漫步在北京初秋的胡同巷子裏,她笑說“突然很期待北京的深秋,期待你說得胡同裏金黃色的白蠟樹。”

韓江寧側過頭溫柔看向她“你有沒有學過一篇課文,是老舍的《北平的秋天》。”

丁貝平點頭“學過了,我還記得這篇文章最後一段是這樣說的‘北平之秋就是人間的天堂,也許比天堂更繁榮一點呢。’”

韓江寧笑了笑,“丁貝平,歡迎你來到北平的秋天。”

貝平和北平有諧音,他說的時候故意把這兩個詞說得暧昧。

那語氣一如她在百家湖的“江寧眼”上,湊到他的耳邊說“韓江寧,我現在在江寧眼裏了。”

這種小情調,是他們兩個之間不言而喻的浪漫。

什剎海的夜景很好看,他們沒有劃船,只是悠閑的邊走邊看。

他們都愛這種泛着寧靜的人間煙火氣,夜色什剎海,如癡如醉,不亞于秦淮河的不夜天。

剛剛夕陽漸落,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橘黃倒映,宛如一片橘子海。

湖水是構圖裏的面,上面飄着的小船是構圖裏的點,波光粼粼的碎光,是構圖中的細線。

這樣一幅點線面結合的畫作,在周圍古色古香的建築裏渾然天成。

什剎海的日落是戀人親吻的開幕式,這樣浪漫的情調,橋邊的柳樹都在垂頭低笑。

周圍門店的光都是溫馨的暖光,大紅燈籠在房檐邊上高高挂起,翹着的飛檐,欲吻北京黑得深沉的天。

他們在這樣悠閑的光景裏閑走,今天微信步數估計兩個人都要位居第一第二了。

他們不僅僅逛了什剎海,還去了景山公園和北海公園溜達了一圈。

景色好是好,就是人太多了,人山人海的,韓江寧開玩笑說自個蹲下來,讓丁貝平站在他的肩膀上看風景。

北京文創樣式的冰棍兒做的精致,以及丁貝平終于吃到了北京正宗的糖葫蘆。

韓江寧笑着問她和南方的糖葫蘆有什麽區別,丁貝平咬着糖葫蘆想了想,回答說“其實沒什麽區別,一樣的酸酸甜甜,但因為是在北京吃的,心裏莫名其妙覺得正宗一點。”

“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獲。”丁貝平沖韓江寧晃了晃手機。

裏面是她和韓江寧的各種合照,以及韓江寧給她拍的照片。

這天晚上估計是玩累了,丁貝平一沾枕頭就沉沉睡着了。

韓江寧輕手輕腳的幫她蓋好被子,自己卻睡不着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眼底下繁華的燈火,以及天上閃着光暈的月亮輕笑,就讓時光将他們慢慢變老。

丁貝平模仿駕校教練說得話來源于網絡段子。

大家晚安!!!

韓總“明天帶老婆去哪裏玩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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