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香山葉(三十)

香山葉(三十)

馮寧和李白雁在家做了烘焙小蛋糕,打電話給丁貝平,“小丁,小丁,快點來,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口味。”

丁貝平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韓江寧就坐在她旁邊正要親她。

她含笑看着他頓住的動作,坐的離他遠了一點,眨眼沖電話那頭溫柔道“好,師娘,我馬上就過來。”

韓江寧的在旁邊笑了一聲,以為他手疾眼快的還是親了上去,馮寧聽到了他的聲音,問丁貝平道“江寧也在啊?”

丁貝平輕輕打了他一下“是的,師娘,他就在我旁邊。”

馮寧看着烤箱裏的巧克力蛋糕正在一點一點膨脹,她微笑,都可以想象到韓江寧現在的表情,“他也在的話,你也把他帶上吧,省得這小子背地裏又去和他老師告狀,吃蛋糕不帶他。”

韓江寧湊到電話那頭笑言“師娘您這話說的,我哪有那麽幼稚。”

李白雁在馮寧那邊插嘴道“你就有那麽幼稚。”

韓江寧“......”

兩個人開車到馮寧家的時候,烤箱裏的蛋糕已經烤好了,李白雁帶着厚厚的手套把它從烤箱裏拿出來,放在白色陶瓷的盤子裏。

丁貝平一進來就嗅着鼻子道“好香,好濃的巧克力味。”

她乖巧的把手上的水果遞給馮寧,“師娘,天氣幹燥,多吃點水果。”

馮寧挽着她的手,“趕緊進來,李白雁阿姨還自己做了奶茶呢,特意做了你喜歡的香芋味。”

韓江寧跟在後面,呆呆看她們親熱的背影,怎麽感覺認識快二十年的是她們......

倒是李白雁轉頭和韓江寧對視了一眼,看了看他脖子上千鳥格紋的圍巾道“江寧,你這圍巾哪裏買的,好有特色,是哪個牌子的最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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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貝平的腳步頓住,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就聽到韓江寧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裏面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臭屁和得意。

“李阿姨,這是我老婆給我織的,好看吧?”

李白雁長長的“哦”了一聲,嘆了口氣“我還想問問牌子自己也去買一條呢,原來是私人定制的愛心牌。”

丁貝平知道他們是在打趣自己,臉一紅,倒是馮寧瞪了他們一眼“你們看看,都把人小姑娘說得不好意思了。”

韓江寧微笑“沒事,師娘,她現在已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巧克力蛋糕的蛋糕胚很濕潤綿軟,上面還有奶油裱花和大顆的紅櫻桃,奧利奧碎灑在潔白的奶油裱花上進行點綴,蛋糕還是夾心的,裏面的巧克力醬不甜膩,微苦,可可香濃郁。

李白雁自己做的香芋奶茶也甜度正好,濃厚的茶香味十足。

韓江寧這個人不喜歡吃蛋糕,也不喜歡吃巧克力,這次居然破天荒的吃完了盤子上一整塊巧克力蛋糕。

馮寧覺得奇怪“你小子不是從小就對巧克力做的東西不感興趣嗎?今天怎麽看上去還挺喜歡吃的樣子?”

李白雁也感到好奇,她看了韓江寧一眼,開玩笑道“肯定是我和馮老師做的太好吃了,把江寧都改性了。”

丁貝平知道其中原因,她的臉和蛋糕上的紅櫻桃都快一個顏色了。

上次是她吃完巧克力,走到他面前說“韓江寧,你要不要補充能量?

他一低頭,她就親吻住他,用嘴巴裏微苦卻回甘的巧克力味,一點一點融化他。

他那天說“丁貝平,我發現我愛上巧克力的味道了。”

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了,今天馮寧做的巧克力蛋糕,他吃的幹幹淨淨。

韓江寧似乎是在回味那巧克力蛋糕的味道,他頓了頓說道“我現在,突然覺得巧克力的味道挺好吃的。”

“當然了,”他的眼睛看了丁貝平一眼,看到她的耳廓和耳垂都在微微發紅,他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朵根子那裏了,“您和李阿姨做的好吃,這是關鍵。”

馮寧和李白雁同時搖了搖頭,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已經感受到了兩個人之間那種不可言喻的情趣。

年輕人之間的感情,溫柔濃烈的時候啊,泥土都是白糖的味道。

吃完巧克力蛋糕,馮寧和李白雁帶丁貝平去看剛剛打掃屋子收拾出來的一本相冊,翻開來,除了年輕時候的她們,還有韓江寧和餘承光小時候的照片。

兩個人都是十幾歲的少年,站在馮寧院子裏的那棵柿子樹下并肩微笑。

韓江寧帶的是一副黑框眼鏡,白襯衫,高中生的青澀一覽無餘。

他在枝繁葉茂的樹下含笑,眼神溫柔,柿子樹的光影輕輕灑滿他一身,暖光浮動。

丁貝平的眼睛定定看在他青澀的臉上,仿佛穿越時空,和那個大男孩對話。

他的樣子仿佛在說“你好,很高興未來和你相遇。”

馮寧見她笑着不說話,又翻開一頁,是站在牆角正在哭鬧的兩個小男孩,脖子上還帶着紅領巾,誰也不服誰的樣子。

看來是剛剛打完一架,沒有分出勝負,就被拎去罰站牆角了。

韓江寧看到這張照片有點不好意思的別過了頭,“哎呀,師娘,你怎麽還保留着這張照片啊?”

李白雁笑道“當然要保留了,你和承光那個時候多可愛啊,這張照片以後還要給你們的孩看。”

馮寧的目光變得柔和,插了一句“看看他們的父親小時候有多混,兩個混世魔王。”

她說完又轉頭去問丁貝平“貝平知道這兩個哭包哪個是江寧,哪個是承光嗎?”

兩個小孩子哭得皺巴巴的,長得還有點相似,都是眉眼清俊的男孩,第一眼還有點難認出來。

韓江寧目光灼灼的看着丁貝平,他心裏還有點緊張,要是她認錯了,他得被馮寧和李白雁笑死。

李阿姨肯定要說“你看,你老婆還認不出你。”

韓江寧咳了一聲,他說“丁貝平,你看仔細了,別認錯我。”

丁貝平沖他一笑,眼神像是在說“你放心啦。”她伸手一指那個哭的淡定一點的小男孩,“這個是江寧。”

韓江寧舒了一口氣,“對,那個是我。”

李白雁看了眼韓江寧驕傲的神色,嘆氣道“你至于嗎你,笑成這個樣子。”

丁貝平指了指那個哭的激烈一點的小男孩,“這個就是承光吧。”

韓江寧收斂了自己的笑,清了清嗓子道“他叫餘承光。”

臉上一幅“你得連名帶姓的叫他”的樣子,丁貝平知道他又吃飛醋了,輕輕拍了他一下,“行行行,餘承光。”

馮寧無奈的看着韓江寧“你這醋也吃,多大的人了,還那麽幼稚,越活越回去了。”

李白雁搖頭苦笑,“你別說江寧了,哪個男人不幼稚,程衍四十多了,還不是和以前一樣。”

餘承光此刻眼皮直跳,他揉揉眼皮,“我怎麽覺得有人在念叨我了呢?”

司徒冬至剝着手上的青橘,遞給他一半,“右眼跳災,左眼跳財,你哪只眼睛在跳?”

餘承光笑着回答“左眼。”

司徒冬至擡頭朝他溫柔一笑,安慰道“那你馬上有好運要來到呢。”

餘承光握住她的手,上面還有剛剛剝橘子留下的清香味,這香味如同她這個人一樣,是人間煙火裏飄蕩的柔軟。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也在跳,他說“我的好運早就來到了,就是你,司徒冬至。”

“遇上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好運氣。”

韓江寧和丁貝平從馮寧家告辭之後,就準備不吃晚飯了,下午在馮寧那兒吃了蛋糕,奶茶,水果,還有各種剛烤好的小餅幹。

丁貝平看着車窗外晴朗的深秋天氣,萬裏無雲,但再過幾日,那冬的腳步,就像童話故事裏的一夜飛雪一樣來的迅速。

韓江寧和她說,要是有一天從床上醒過來睜眼,看到北京城千樹萬樹梨花開了,千萬別驚訝。

“今天帶你去香山公園轉轉吧,十一月初,是賞紅楓的最佳時間段,趕在下雪前去,最浪漫。”

丁貝平聽到下雪這兩個字就一下子興奮起來,“好期待北京城的大雪,南方那裏,冬天要是飄着一點小雪,校園裏的孩子都會把目光從課堂情不自禁的轉向窗外,一下課,肯定都會出去看。”

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我做學生的時候,反正就是這樣,南方濕冷的風吹在身上再冷,但還是想把自己,交付給好不容易見一次的雪。”

記憶是飛光,她記得手指被凍得通紅麻木,可還是忍不住捧着那把雪,看它在掌心一點一點融化成水珠。

下雪對于南方的孩子來說,是冬天開盲盒一樣奇幻的夢境。

韓江寧笑了,“家裏的院子到時候都會被厚厚的大雪覆蓋,樹會像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老北京冰棍一樣晶瑩剔透,我陪你玩個夠,咱們可以打雪仗,堆雪人,玩累了,就回家取暖喝熱茶,吃煮好的甜羹。”

丁貝平在他的形容裏十分向往,“我還要畫畫,畫一場北京的雪,作為我們這第一個冬天的留念。”

要用極細的狼毫勾線筆,沾上大白,在樹的枝桠上,點染出輕盈潔白的大雪簌簌堆落的美好模樣。

那是冬天給世界的饋贈,向人間撒了一把冷透的鹽。

北京的香山公園在海澱區買賣街40號,韓江寧帶着她從北門進入,一起坐索道上山頂。

丁貝平第一次坐索道,她有點恐高,一直不敢往下看。

她覺得自己的手掌心甚至都有點在冒汗,旁邊的韓江寧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別怕別怕,我在你旁邊呢,不會掉下去的。”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丁貝平,你低頭看一眼下面的紅葉林,很好看的,大片過渡的紅,夾着些許黃,一點綠色在它們的夾縫裏生長,就像你畫過的油畫一樣。”

被他這樣詩情畫意的一形容,丁貝平倒真的萌生出了想低頭往下看的想法,她從索道上俯瞰下面紅葉林的景色,就挪不開了眼睛。

自己的手還被他牢牢牽住,他掌心幹燥的溫暖就像是南方的冬天裏,小賣部買的暖手寶。

很小的一個,卻散發着滾燙的暖意,讓她暫時忘掉寒風吹在身上的寒冷。

而現在,她恐高所産生的恐懼好像也被這暖意所捂熱,減少了很多。

漫山的紅葉從高處俯瞰,是磅礴盛大的景色,如同秋天的小尾巴裏,調皮在人間放了一把大紅。

冬天的時候,再用雪去覆蓋它的熱烈,換上寧靜的新裝。

丁貝平收回自己的目光,轉頭看向旁邊的韓江寧,他沒有看下面的景色,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底下,兩個人的手一直在牽着。

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他的溫柔所慢慢蠶食,吃掉恐懼,驚慌,那些不美好的東西,留下如底下風景那樣火紅的熱烈和溫暖。

“還怕嗎?”

“不怕了。”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出來,雙方皆是一愣,随即都笑了開來。

丁貝平在這樣微寒的天氣裏猛吸了一口氣,想讓這清涼的空氣,來撫慰自己此刻被溫柔烈焰包裹住的心。

她說“真的很美。”指的是索道下火紅的楓葉林。

他也笑道“的确很美。”眼神卻溫柔泛濫的放在了她的臉上。

坐索道上山後,他們一起牽手步入一條小道,站在小道旁邊,往下看,也可以看到剛剛在索道上俯瞰紅楓林的視角,但這道最佳的卻是可以和兩旁的黃栌來一個親密合影。

他們走過豫泰門和和順門遺址那兒,就根據指示牌前往下山的路,前頭是香山寺,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就能看到香山寺大片大片金黃的銀杏樹。

滿地紅楓落,滿地銀杏黃,無人打掃,由着這落葉堆滿園子裏的一角,踩上去,簌簌的聲音,像是最後的秋天在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

出了香山寺,就來到了勤政殿,殿後面很寂靜,紅楓似火,随便撿一片,都可以做書簽。

寺廟的紅牆和紅楓相得益彰,組合在一起,有一種別樣的凄美。

他們的感情,在這份安靜裏,像是沒有風的大火,盡情的在內心一隅處,放肆的燃燒。

他們走過南京盛大的夏天,度過北京最美麗的秋天,馬上,就要一起迎來北京的第一場雪。

天氣預報應該是準的,上面顯示三天後,就會有一場大雪,将要來北京城做客。

如上帝的羽毛枕頭裂開了一個口子,洋洋灑灑的千萬片鵝毛,降臨在北國之地。

丁貝平期待大雪,期待這個有他的冬天。

韓江寧開車帶她回家的時候,車裏的廣播響起,再次提醒市民大雪的來臨。

他不禁感嘆道“冬天又要來了,時間過得真快。”

“又要老一歲了。”丁貝平嘆了一口氣。

韓江寧笑了“我還比你大五歲呢,你嘆什麽氣。”

她仔細端詳他的那張臉,“你長的年輕,咱們走出去,歲數差不多呢。”

知道她是在有意安慰自個兒,韓江寧低頭不做聲,他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丁貝平沒有打擾他的這份沉默,自個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看着街邊一閃而過的風景。

天色在這個時候,都晚的挺快,丁貝平看了眼天,覺得月亮都馬上要出來了。

“丁貝平。”他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丁貝平便過頭,在車裏暗黃色的暖光下,和他溫柔對視。

她看到他的眼神裏在閃爍着什麽光,好像是對接下來的內容有點難以啓齒。

丁貝平笑了,她輕輕推了他一下“什麽事啊,快說,別吊我胃口。”

韓江寧別過了看她的眼睛,開口道“你沒嫌棄過我老吧?”

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丁貝平有點愣住,反應過來後,她笑出了聲。

韓江寧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別這樣笑,快點告訴我答案。”

丁貝平越想越好笑“韓江寧,你還有今天啊?”

說完,她又正經道“我沒嫌棄你老過,從來就沒有,就五歲,雖然人家經常說三歲一個代溝,但我總感覺和你相見恨晚。”

他認命一般的把目光轉移到面前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在半暗的暮色裏,像是被拉長的電影鏡頭。

他不過遠景裏,萬分之一的渺小,遇見她,才覺得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像一本通俗的小說,用寫滿的喜怒哀樂,堆砌出浪漫的情節,哪怕故事乏善可陳,平鋪直敘一般描繪着他們共同走過的人生。

“我的人生本來是一條平直的線,它未來通往哪裏,我早就知道,一眼就瞧得見,可遇到了你,它就變成了你畫在紙上的線條,我不知道下一秒,會被塑造成怎樣的風景。”

“你是我人生的執筆人,我的大綱已經被自己全部填滿,動人的細節,則全部由你來描繪。”

丁貝平微笑“我也因為遇見你這場盛大的創作,永恒的樂在其中。”

大家晚上好

韓總“就五歲,不老不老。”

粽子(困了,打了一個哈切)“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韓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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