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指

十指

竹安的神情，太過明顯。冶容看了一眼竹安，見竹安眼中情緒，斂了眸。

歷代習俗，未婚配的女兒繡上嫁衣，一針一線，一月一年。

小福子眨了一下眼，等着主子的話。

過了一會兒

“帕子倒是有。”

冶容道。

聽主子如此道，竹安心中微詫異。望了眼主子，見主子一襲素白錦緞溫和的樣子，主子......當真放下了吧。

“竹安，将那箱子裏的帕子取一條。”

冶容對着竹安道。

“是。”

竹安領命，一顆心也放下了，轉過身去，竟也跟着小姐有些輕松。小姐若能放下，對小姐何嘗不是一種輕松。

箱子裏的帕子，指的是閨閣中放在箱子裏的，小姐以前繡的帕子。進宮時未帶去，所以一直留在那無人動過。

竹安進去裏面，取了一條素白為底的帕子。帕子一角繡着淺黃綠色的蕙蘭，取意蕙蘭的清芳幽遠。

隐隐的，這帕子上還沾染着淡淡的香。

竹安将帕子交由了小福子，小福子一瞧帕子，好精細的針腳。

“那主子，奴才就去交給小允子公公了。”

小福子道。

冶容點了點頭。

待小福子出了去，過了一會兒，冶容道：“我有些乏了，想要小憩一會。”

“是。”

竹安看了一眼小姐，小姐今日似總是乏，大概也是累了。等會若是府中其餘小姐們來了，她便回了。如此想着，竹安幫小姐理了鋪子，便出去了。門輕輕阖上。

待人離去後，屋內的冶容斂眸，身側沏的茶水未動，腦中回想的是竹安剛剛那微動的神情，還有昨夜，那散着寒氣的銀甲。

一直待酉時

冶容坐在妝臺前，由得藕挽着發。府內的小厮進了來，“娘娘，王爺請娘娘過去。”

冶庭崇一回了來，便逼着冶鳳礎啃古籍竹簡，歷代為臣子之道。冶容得了信，去了冶庭崇的書房。

“爹。”

書房內，冶容看着南王。

“明日便是祭祖。”

“嗯。”

冶容點了點頭。

嫡女，又是陛下的妃嫔，得聖恩方可回來。這等聖恩又不知何時再有，這祭祖可以說是因冶容而祭的。慰告祖宗，緬懷祖德。

冶庭崇看了一眼容兒，又說了些其它要注意的，冶容便從書房中出來了。

在經過冶鳳礎的院子時，正見冶鳳礎正苦着臉，面前的是厚厚堆疊的竹簡。

武世子一事，陛下責令武王進京。這兩日便要到了。而屆時，冶鳳礎要同冶庭崇一塊進宮面聖。

武王要進京的事冶容也知道，剛剛爹的面色，着實說不上輕松。

“阿姐。”

冶鳳礎苦着面色，看向阿姐。

“爹要你看這些，也是怕你殿前失儀。”

冶容開了口。

“我這次回來，有一點，也是要你多多斂性子。”

冶容看了眼面前的這些書簡。

斂性子

冶鳳礎看着阿姐，阿姐進宮時，他便明白，他不能再那樣勢弱下去。望着阿姐，冶鳳礎卻面露苦色，叫苦不疊。

宮中

乾元宮內

“陛下，這是容嫔娘娘讓人帶給陛下的。”

一精致小匣子內，是一素白繡着蕙蘭的帕子。

明十禮站在一側，目光視着腳下。宮中，一襲明黃清瘦挺拔的天景帝，手拿着那帕子，深冷眸光直視着。

明十禮覺得，他出的這個計策，當真有用。容嫔這下子，肯定讓陛下又多注意了幾分。

而他這個做奴才的，陛下心情好了，他的日子也自是好過了。

而天景帝所想的，則是那纖纖十指。

以前閨時，他是決計得不到她的。

亮如白晝夜明珠光下，天景帝俊美容顏，只沉靜慵懶至令人心尖發顫。白皙如削手指，拿着帕子，似能感覺到其主人拿着時的溫涼。

翌日

南王府祭祖

冶容未忘記此次回門的目的，所以這幾日，也是多至冶鳳礎的院子。她本是喜愛詩書，則在一旁督着冶鳳礎。讓其将國子監落下的課業一一補上。

冶鳳礎看着在一旁手拿一卷書的阿姐，叫苦連天。

午後

冶容坐在一藤搖椅上，藤搖椅特意被竹安放了軟墊，即使是冬日也不冷。

這藤搖椅是冶鳳礎特意命人去尋來的。

冬日陽光有些單薄，冶鳳礎佯裝讀書讀累了，将書本蓋在腦袋上。卻是看向了一旁拿着一卷書正安靜看着的阿姐。阿姐進了宮，兩人像這樣相處的時間，也是一日少一日。

許是看得久了，冶鳳礎便覺得眼睛有些澀。

低頭的時候，冶鳳礎又一次，從心裏懊悔。

武王武鼎，鎮守邊疆，其妹，是當今的太後。當初，也更是扶天景帝登上帝位的一份子。此次被責令進京，武王也是星夜兼路，一刻不敢耽誤。随同進京的，還有其女武滢。

武滢先是入宮，去了甘壽宮給太後姑姑請安。

“好，好，滢兒也是長大了。”

甘壽宮中，太後握着一年輕女子的手，道。

“姑姑。”

聲音極清甜，又有少女的柔媚。手如柔荑，柔弱無骨。一襲清藍雲錦緞，肌膚細膩如雪，唇上一淺淺紅，只可謂明珠生暈。

“邊疆不比京都，再怎樣，也是苦寒些的。只是看滢兒，這肌膚比那江南女子都要靈秀些。”

太後道。

“那也不及姑姑的十分之一。”

武滢立即嘴甜應上。

一側的雲莘雲嬷嬷看着這姑侄天倫的樣子，也不免跟着心暖了起來。

表小姐來京都，是武王的意思，也是太後的意思。這背後，也是不言而喻。但見到太後能享一享姑侄天倫，雲莘也跟着高興。

“你父王我也是許久未見了。”

太後拍了拍武滢的手，道。

武滢聽了，低頭抿了一下唇，随即又擡頭道：“我父王也甚是想念姑姑。”

不過現在還不能入宮，要待明日見了陛下才行。

此次進京，武滢也知父王是被陛下責令來的。朝堂一些事，包括武戰凜，她一個女兒家不能摻進，所以也不方便說什麽。

太後看了一眼滢兒，未說話。過了一會兒，道：“這幾日，你就留在宮中好好陪陪哀家。”

“是。”

武滢甜甜應下。

這要進宮面聖，冶庭崇倒沒有什麽，畢竟每日上朝。但對于冶鳳礎，冶庭崇卻是皺着眉冷臉吩咐，硬生生将冶鳳礎洗得脫了一層皮，才覺得幹淨順眼了。

擇了一件極規矩的衣服，老老實實将冶鳳礎套牢了。

宮中，禦書房

不得不說，冶鳳礎到底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如此一收拾，哪裏像個纨绔子弟。分明是個唇紅齒白的清隽世家子。

俊美深沉的天景帝坐在上方，下面則是互相冷着臉的武王南王，還有個仙童子冶鳳礎。

天景帝坐在上方未發話

過了一會兒

武王南王忍不住了，相繼彎腰首先承認自己的錯。

“臣教子無方。明明鎮守邊疆，世子卻軟弱易折，實在有愧于陛下！”

“臣疏于管教，才縱得這逆子膽大妄為，要殺要剮，全權陛下！”

坐在上方龍椅上的年輕帝王，聽武王南王如此說，深冷的眸子在兩人身上停留一會兒，待仿佛這空間都冷的凝固了，才開口道：“疆域之守，事關重大。這武王世子弱不禁風......”

說至此，天景帝的目光停在了武王身上。帝王的深冷眸光，如利刃覆了寒冰，武鼎只覺一座不可見的高山壓了過來，暗自皺了眉頭。

天景帝天威所怒，除了武世子，襲爵武王之人弱不禁風難堪大用外，還有便是外戚幹政。

這是歷代帝王皆忌諱的。

武鼎當初怒火攻心的修書一封，卻是讓天景帝不滿。

此事的确是他欠妥，武鼎彎着腰，這次陛下借袒铫揮，也是在點醒他。

過了許久，武王南王才出了禦書房

此次陛下未偏袒誰，哪邊都是一棍子。南王教子無方，罰俸祿。其世子，若是再犯則剝奪世子身份。

武王南王在陛下面前，算是達成了化幹戈為玉帛。一出禦書房，南王冶庭崇對着武王武鼎作了一揖，“本王先行告退。”

說罷，便領着冶鳳礎出了宮。

看着冶庭崇冶鳳礎父子離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武鼎面色頗不好，他的兒子也不能白死，你南王府既然送女入宮保命，勢必得罪幕國公府。以後朝堂上還有的說呢。

武世子一事，暫且告停

這幾日，冶容多是在冶鳳礎的院子，督着他讀書。聽到“再犯則剝奪世子身份”時，冶容看向了冶鳳礎。

冶鳳礎則心虛的撇過了頭。

日子總是過得快的，尤其越是平靜溫馨的日子。轉眼，已至冶容回宮的時日。

回宮前，冶容看了一眼冶鳳礎。

冶鳳礎見阿姐看向了他，低着頭，過了一會兒，道：“阿姐，放心吧。”

這似是鳳礎第一次給她的承諾

冶容看了一眼鳳礎，漸漸的，一抹淡淡的笑。繁花暖緞的宮轎前，一銀狐披風的柔美女子，前面則是南王府大大小小衆多人。

“嫡姐！”

以五小姐冶寧在前頭不舍得嫡姐走。

今日容嫔回宮

宮內早已傳遍了

一早的，合熙宮阖宮上上下下都打掃仔細了遍。混嬷嬷更是領着人，早早在門前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