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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遲右和簡星都愣住了。

這個叫祝聞聞的青年人卻明顯開心得不行，眼裏都快泛起淚花了。

“堡山福利院，以前老喜歡跟在你們後頭的那個小哭包，就是我啊。”

這樣一說，遲右倒是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那麽一個人。

他和簡星都是在堡山福利院長大的，那個地方的孩子年齡參差，難免會有背着工作人員的大孩子挑釁滋事欺負弱小。

當年遲右第一次被退養回堡山，很是消沉低落，被那些調皮孩子鎖定為欺負對象。那個時候是簡星站出來護住他，結下了往後的姐弟緣分。

祝聞聞——當時是叫徐聞聞，又成了遲右之後孩子們戲谑的對象。

他剛來福利院，膽小懦弱，遇事只會哭，和一衆孩子也融入不進去，白天被吓得狠了，晚上做噩夢竟然尿了床。

五歲大的孩子還尿床，一想到被那群孩子知曉的話不知又會遭怎樣的捉弄，害怕得偷偷捂在被子裏哭。

遲右的床正好挨着他，被吵醒了後一聲不吭，給他找了幹淨褲子換了，拽進自己床上兩人擠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尿床的事還是被人知道了。少不了被調皮孩子圍着一頓嘲笑，祝聞聞自然還是哭。不過卻是一邊哭一邊跟在遲右身後，好似這樣就會讓自己安全一些似的。

這事兒之後，祝聞聞就變成了遲右和簡星的小尾巴，這兩人其實也沒怎麽理他，是祝聞聞自己要跟着他們，遠遠的墜着、看着，就心安了。

後來沒多久，祝聞聞便被人領養走了。

再之後，遲右也第二次被人領養，他對祝聞聞本來印象不深，那時候還那麽小，再加上其後又經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更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是那個豆芽菜徐聞聞？”簡星也記起來了，“祝聞聞，改姓了呀。”

祝聞聞從後臺走了出來，一身蛋糕店師傅的白色工作服，圍着深棕色的圍裙，從頭到腳看着清秀又瘦削。

“養父姓祝。”祝聞聞雙眼清亮，“星姐，遲右，能在這裏遇到你們我好開心，這麽多年了，我時不時的還想起那時候的事情。雖然我在堡山待的時間不長，可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

快樂嗎？

遲右想着那個瘦不拉幾，三天兩頭都挂着眼淚珠的模糊面孔。

“那時候太小了，你後來過得……挺好吧，蛋糕店是你家開的嗎？”遲右再次打量起四周，面積小是小，要是自家的還挺讓人羨慕。

祝聞聞神色黯淡了一些，輕輕點了點頭：“營生還行。”複又揚起笑臉，“你們是在對面A大上學嗎？這麽近，以後多來坐坐，我請你們吃蛋糕。”

“對呀，我和遲右都在A大。你也是嗎？”簡星問。

三人算是同齡，只相差了些月份，算起來祝聞聞也該在大學才對。

祝聞聞搖搖頭，依然挂着笑：“高中畢業就沒念書了。家裏事情重，反正大學畢業出來也是要找工作，我現在早一點也沒什麽。而且，我喜歡這一行。”

這話說得輕，聽着卻好像是一言難盡。大家不過是兒時舊識，關系沒到那一層也不好再問什麽。

三人交換了聯系方式，祝聞聞堅持不收他們的錢，簡星推阻不過，只得應了他，想着以後再找機會請回來。

臨了告別，遲右突然提了一嘴：“早上看你被吓得不輕，還不肯去醫院，現在看是真沒事。以後過馬路小心些。”

祝聞聞愣了下：“早上？車禍嗎？你怎麽知道？”

完了，又忘了當時自己是貓。

還算反應及時，遲右哈哈一笑：“我當時正好在邊上，看了個熱鬧。”

“哦，這樣啊。”祝聞聞沒有懷疑。

他頓了頓：“不過，其實吧，我不是被車禍吓的。”

“啊？”遲右不解，“那是為什麽？”

祝聞聞搖搖頭，沒再接話。

-

下午遲右上完課，又和簡星、周仁一起在食堂吃過飯，去了學校的文化廣場。

每周一的晚上學校都有文化活動，今天安排的是一場露天電影。

遲右原本沒打算看，不過文化廣場正好就在圖書樓旁邊，距離嚴澤野和他約好的地方倒也近，反正時間還沒到，不如先看看電影也行。

廣場拉起了大幕，拟定的是部奇幻大電影。

講的是少年遇到海難，被沖上了無人島。瀕死之際，被島上的一個異生物所救。在異生物的幫助下，少年在無人島生活了下來。期間，兩人産生了感情，相愛了。

後來救援隊找到了少年，他可以離開孤島回家了。而少年卻陷入了兩難：他不願意和異生物分開。但異生物不能離開孤島，否則活不下來；而少年也想回到屬于自己的生活裏去……

更重要的是，異生物和少年之間隔着物種的差異，根本不可能像戀人一樣在一起……

又是一部騙人眼淚的愛情片，來觀影的學生卻不少，底下密密匝匝的坐滿了人。因為沒有安排座椅，大家要麽自帶小凳，要麽就墊着東西直接坐地上。

遲右他們來得剛好，不近不遠的夾在人群中央。

原本對這類套路的電影不感興趣的遲右被劇情深深吸引住了，不知不覺完全代入了主角的感受，正看到少年面對抉擇：是跟着救援隊離開，還是留在孤島和愛人在一起。

如果自己是少年，又會如何選擇呢？

遲右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心裏默默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大概率還是會跟着救援隊回歸正常生活吧。

但是電影，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少年說可以求助生物專家，找到讓異生物能離開孤島也能活的方法。而生物專家竟然還真的一口答應……

遲右正在想，後面該會是生物專家找到了方法，或許是要少年犧牲一些什麽，然後大家一起破除千難萬險，最後幸福生活下去吧……

手肘被旁邊的周仁碰了碰，嚴澤野把電話打到了周仁那裏。

完了，看電影看入神了，完全忘了時間。

遲右拿過來接起：“我馬上過去。”

嚴澤野聲音不如以往那樣沉穩，略微有點急：“你在哪兒？”

遲右剛要回話，突然間心髒猛地一抽，身子搖搖晃晃，手機從手裏掉落下去。

“遲右？”周仁伸手扶了他一下，觸到他身子又縮了回去，“你身上好燙！”

糟糕，十二個小時已經到了嗎？

遲右半蹲着，一手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他緊咬着牙，心中默念，拜托了，再堅持一下就好，只要離開人群，可別現在大變活貓啊。

也許因為下意識裏的對抗，心髒一下下的緊縮竟然開始絞痛。

“啊——”遲右忍不了疼，額頭上布滿了汗。

周仁和簡星都看出了他不對勁，兩人圍過來一左一右的扶住他。

周仁：“你這是怎麽了？”

遲右一把抓緊周仁的手臂：“快，扶、扶我去……”

他本想說扶他去圖書樓雜物房，或者只要離開這裏就好。

簡星拍打周仁：“快，扶他去醫務室。”

周仁趕緊托着遲右站起來，把人往身上架。

他們仨原本就在觀影人群的正中央，這一動靜，引得不少人都往這邊看。

心髒再次猛烈抽動，遲右渾身發軟，整個人往下墜，只覺壓不住了。

正在此時，眼前突然一黑，一件衣服從天而降劈頭蓋住了他的腦袋。緊接手上一松一緊，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拉了過去。

“嚴教授！”簡星和周仁一前一後的喊道。

是他來了麽？

遲右昏昏沉沉的想到，可是要去雜物房來不及了呀。他感覺到身體已經出現了回縮，這個感覺會一直持續，直到變成貓為止。

遲右再也站不住，往前倒下去。

拉住他的那股力道卻轉向一帶，把他拉進了懷裏。下一刻，嚴澤野緊緊抱住他，自己則後背着地，兩人齊齊摔倒。

頭上蓋着衣服，遲右什麽都看不見，只聽到四周是鬧嚷嚷的人聲，而唇上傳來熱烘烘軟綿綿的觸感。

意識到了什麽，腦子裏“轟”的一聲，遲右頭頂冒煙，臉快滴出血來了。

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他和嚴澤野在衣服的掩蓋之下，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