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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預想中的正經場面一下垮掉。

嚴澤野對雪姑是男是女倒沒太大的反應，只是這面相，也太過于年輕了。

三眼雪姑是澤類，這一族世代無私的守護琉生，在異獸中算是受到敬重，而就算傳到今時今日，怎麽也不可能會是個少年。

雪姑還在訓斥喬之淮，似乎還訓上瘾了。

“這裏住得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山清水秀無人打擾，多清淨。那些個烏七八糟的城市，我還不樂意去。就說你多什麽事，還給人把車胎都給紮了，幸好沒鬧出人命來，自己給人賠啊，我可沒錢。”

喬之淮唇邊還沾着血：“我就想你能多陪我些時日。”

“呸呸呸，閉嘴。說得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樣。人生不過百年，我們這些非人族類多了六七倍不止的時間，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山山……”

“別說了，留點兒力氣給人好好道歉，啊？”

雪姑把人給罵痛快了，這才回轉身去跟嚴澤野打招呼。

“那個，不好意思啊。家屬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要不，去我家裏歇歇腳？我看那位小朋友好像病得不輕，說不定我能給他看看。”

遲右蜷在虞霄的尾巴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滿頭全是汗。大約實在是難受，輾轉着嘴裏不停哼哼。

堡山這地方，真是山圍了山，山又接着山，以為這是山頂了吧，結果只是旁邊那山的山腳。

幾人一起，踩着不平整的石板，跟在雪姑後面繼續上山。

遲右由虞霄托着，躺在寬闊的狼背上，山路陡峭，走動間一只胳膊無知無覺的滑了下來。

嚴澤野走在旁邊，默默抓住了遲右垂下來的手。

遲右像是有些意識，又像是依然在昏睡，但嚴澤野卻感覺出那手在自己手裏動了動，便用了點力，握得緊了些。

雪姑帶着人一直往上行，直至眼前出現了一座石殿。

石殿修建的地點很是巧妙，左右皆是參天古木，整座大殿被古木巨大的枝丫遮蓋住，遮蔭避暑冬暖夏涼。

進了石殿，裏頭卻是空空蕩蕩，只一堵石屏，繞過石屏往後有一道木門，從木門穿過去，原來別有洞天。

像是穿越到了另一個空間，搬來了整座的園林。亭臺、樓閣、花圃，甚至還有水池和石山。再結合外面的群山環繞，地處深山，不得不對主人奇思妙想和閑情逸致的心思驚嘆。

虞霄龐大的狼形在這裏不方便，抖了抖毛，幻化人形。遲右讓嚴澤野接了過去，單手攬了腰扶住，把人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遲右渾身無力，全身都壓在嚴澤野身側，嚴澤野又聞到了遲右身上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極淡的香氣。

具體來說，這其實是他當年對遲右假性标記時留下的能量源體，正在同遲右體內的琉生發生融合。更直接的說法是，遲右在逐漸地接受他的标記，并對他發出情動信號。

這是異獸與異獸之間才會産生的求歡效應，比如虞霄即便是标記了祝聞聞，祝聞聞也不會出現遲右這樣的情況。

嚴澤野心跳微微快了一拍，對此他沒法完全地無動于衷，又不是真的什麽感覺都沒用，哪怕即使是本能。

他知道的，只是一直在避開。他早晚會取走琉生能量，而遲右，也會恢複正常的人類生活。

繼續穿過彎彎繞繞的石廊，雪姑終于把人帶進了一處宅院裏。

這處宅院正常多了，有些像江南那邊古式屋宅的布局，而此處便是中堂大廳。

嚴澤野把遲右放到一邊的老式木榻上，壓下雪姑年輕不年輕的疑惑，上前道：“雪姑前輩，既然大家都是沖着琉生而來，不如就請幫忙把琉生從我這位小朋友的身體裏取出來。”

“什麽姑不姑的，都讓人亂傳成什麽樣了，我叫霍山，叫我名字。”

“霍山前輩——”

“把前輩去掉，我有那麽老嗎？”

确實不老，面相是在場最年輕的了，除開人類的遲右不算。

喬之淮站在霍山身側，早知對方是想取琉生，他也不用在之前白費那些勁了。忙說：“我可以幫忙取琉生。”

單單只取琉生誰不會，嚴澤野自己都能取出來，用得着跑到深山來找人嗎，問題關鍵是取出來之後遲右怎麽辦。

嚴澤野沒理會喬之淮，只對霍山繼續說：“聽聞是澤類一直在守護琉生，為什麽它會在人類身體裏出現？現在我的朋友受到不屬于人類的能量影響，維持不了人形，卻又不能像我們一樣自如操控琉生，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霍山一步三跳的走到遲右面前，翻了翻他眼皮，又像把脈似的用指頭壓住他手腕探了探，狀若無奈的搖了搖頭。

“什麽意思？”虞霄急切的問道。

“意思是沒有辦法。”霍山兩手一攤。

“怎麽可能沒有辦法，你不是三眼雪姑嗎？琉生只有你能操控。”虞霄比嚴澤野還急。

“什麽三眼，什麽雪姑，你看見我長第三只眼睛了嗎？”霍山完全偏離話題重點，似乎稱呼對他更為重要，“我本體是白色，不過是只大山貓，當然，我承認是比較好看了一點，玉面大山貓，‘雪姑’那是跟着人類學的那亂七八糟的叫法，我是霍山霍山霍山！”

嚴澤野輕咳一聲，眼神示意虞霄改正稱謂，畢竟事情沒辦好，最好先順着對方的意。

“山山，何必跟他們說那麽多，他們想取琉生，你給人取就行了，這東西本來就是你給他的。”喬之淮倒是從頭到尾目的很明确。

“取什麽取，你當那麽容易啊。我當年給了這孩子，就沒想過拿回來。”

果然，遲右體內的琉生還真是霍山渡給他的。

嚴澤野：“當年？當年你為何會把琉生給他？你肯定知道，動用能量幹擾人類生活，是會根據能量源影響的大小處以輕重懲戒的。你……”

喬之淮：“沒錯，你們看他好端端的，當年差點死掉了。就說吧，一命換一命，這琉生不拿也得拿。”

“什麽意思？什麽一命換一命？”嚴澤野問。

霍山轉臉盯着渾然不知眼前事的遲右，用手在他臉龐撫了一下，竟帶着些欣慰的：“不錯啊，現在過的，活得挺好的。”

繼而又對嚴澤野說：“琉生可以取出來，我想你一定已經試過了，取出來他就會死，遲右——”霍山念到名字笑了一下，“是靠着琉生在活，沒有琉生，他活不了。”

“不過他眼下的情況好像有點變化，”霍山似乎有些興趣的，“你的标記，給他注入了新的能量，雖然不似琉生能治愈，能再生，倒是可以試試共生。”

“共生？”

“這只是一個叫法，也就是讓遲右用琉生的能量替你療愈，前提是，他要先能承受你全部的能量源，并且能操控琉生。”

霍山繼續說：“操控琉生或許容易，不過區區人類想要承受你的能量嘛……”

他上下審視嚴澤野：“你是白猙一脈吧？當年白猙一脈有一對雙生子，是變異的異類，此消彼長，從娘胎肚子裏就開始争搶能量供自己成長，連親娘的能量也被吸幹。最後，兩人是從死去的母親肚子裏生生摳了個洞生出來的……啧啧，當真兇殘暴戾啊。”

“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嚴澤野沉默不語。

霍山說：“不管是哥哥還是弟弟，你想要琉生是為了讓自己變更強大吧？那擺在你面前的選擇很清楚了：不管遲右死活，拿走琉生為你所用；或者，讓遲右承受你那暴烈的能量，死去活來之後，操控琉生再為你所用。”

虞霄緊盯着嚴澤野晦暗不明的臉，心裏替他揪了一把。

“怎麽樣？你怎麽選？我可以教他如何控制琉生。”

喬之淮在旁邊沒好氣的：“山山，他還有一個選擇，放棄琉生。”

霍山回頭給喬之淮一個瞪眼，他知道喬之淮打的什麽主意，嚴澤野放棄，他就去取呗。

澤類守護琉生，是以生命為代價的。霍山把琉生給了遲右，自己壽命折半。

至于當初為何把琉生渡引出去，完全就是負氣之舉，說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賭氣。

霍山是個無欲無求不争不搶的性子，一直安居峙陵，後來遇到喬之淮後，兩人相戀了。

喬之淮跟霍山不同，不安分，不甘心一直同霍山守着峙陵，便說服霍山兩人到了人類社會。

人類的生活可比峙陵異獸有趣多了。

喬之淮是越鳥，本就熱情洋溢,喜歡交朋友,長得又好看，哪裏熱鬧往哪裏鑽。

有次和新交的人類朋友一起玩，說到自家老婆的優點，喬之淮一時得意口無遮攔，說了句“我家裏人，哪兒都不好，就一點，他身上有個寶貝，那寶貝可以長生不老”。

這就是一句誇張至極甚至是有些嘩衆取寵的話，卻讓霍山給聽到了，更主要的是，霍山本就不滿喬之淮老不歸家，天天跟人類朋友泡在一起，這聽進了耳朵，就被他自己曲解為“原來喬之淮喜歡我，是因為我的琉生”。

結果就是一賭氣，把琉生渡引給了人類，不要了，這下看你還愛不愛我。

能量洩出，處罰執行官降至，一道天雷把霍山劈成了獸性，差點沒了命。

喬之淮後悔不已，把自己的能量源給到了霍山續命。這也就是為什麽，嚴澤野奇怪他為什麽能量源體低微，還以為是他隐藏了實力。

霍山倒不介意壽命減半，畢竟他們也活了幾百快千年，尤其是現在，愛人能日日陪伴身旁，他什麽遺憾都沒有，活長活短不在意。

喬之淮卻在後來的某天裏，無意從霍山嘴裏得知琉生是給到堡山福利院的一個孩子身上。他去到福利院打聽，最後鎖定了遲右。也趕巧，從焦正章那裏問出來中秋這天遲右要回來。

後來的事情就是嚴澤野他們遇到的那樣了。

這是喬之淮和霍山兩人之間的因果，而現如今他要面對的選擇還沒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