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邵君攸聽到後,一開始只覺得如今情勢蕭姝玥跟随自己去江南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在自己面前也好,有什麽事都由自己照看着,倒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也好,回去收拾東西吧。”

魏府

魏勉聽着坐在下首的李溫叽叽喳喳總也說不到重點,實在是忍不住才開口,說:“說重點,時辰不早,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李溫收起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得嚴肅,看了眼四周,才開始小聲說話:“閣老,這次江南之行那太子殿下跟着也就算了,太子妃又是何意?”

魏勉擡眼看向李溫,腦海裏回想周圍人對這位的評價:油嘴滑舌,四處逢源。

“想那麽做作甚,往後你就知道了。”

翌日,四人踏上去江南的路途。

一路上,蕭姝玥時不時就會看到衣衫褴褛的行人成群結隊往北方逃難,期間有幾個膽大的行人甚至還會攔下蕭姝玥所在的隊伍,只為了求取一點糧食。

“貴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馬車內蕭姝玥聽到後,下意識地想讓雲香拿些吃食給外面的百姓,卻突然想起此次出行并沒有帶任何的侍女出門,就連邵君攸也只帶了善與人交際的尚付。

可當自己拿着吃食想要下馬車時,卻被邵君攸阻攔。

蕭姝玥有些疑惑,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右手,剛想問為什麽,對方又松開了手不再阻攔。

很快,蕭姝玥回到了馬車內,繼續前往去崇州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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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邵君攸依舊閉目養神,蕭姝玥不解為何他會阻止自己救助那些百姓,難道對于沒有助力的事情,他一點也不在乎嗎?

而邵君攸也似乎是猜到了蕭姝玥的想法,睜眼看着蕭姝玥,語氣說不出來的溫和,“有時候,沒有比有來的更好。”

這話蕭姝玥聽得雲裏霧裏,卻很快聽見車外傳來争鬥聲。

連忙掀開一邊的竹簾看去,才發現剛剛拿到吃食的母女倆被其餘十幾人圍的團團轉,當哀求聲和哭聲夾雜在一起時,蕭姝玥終究是不忍看到之後會發生的畫面,放下竹簾後低頭不語。

“是我太傻了。”

邵君攸聽出蕭姝玥話中的悔意,可又覺得這話還有其他的意味。

“人本利己,端看當時所處的環境,所以當哪天你真正明白自己時,做的事情才不會讓自己後悔。”邵君攸說完這句話後,又選擇閉上眼睛假寐。

之後尚付将關于崇州主要官員的信息遞給馬車內的邵君攸。

打開時,邵君攸看了眼正在閉目養神的蕭姝玥,最終還是選擇出聲叫醒了,畢竟有些事情還是得要自己知道才能把握。

梁華,出自河北洛州梁氏一族,現年三十有五與妻子談氏共育有三女一男,看他早年間也并無政績可言,只能說無功無過,現如今已在崇州擔任兩年,今年便是最後一年。

可看他在職期間做的事情,蕭姝玥都有點懷疑這還是之前的那個梁華嗎?如今崇州官員除了司倉郭榮,司戶馮軍,司法羅明是上任刺史任命之外,其餘官員大都與之有親戚關系,無論遠近。

至于這三人為何沒有被罷免,馮軍那人是太過會阿谀奉承,哄得梁華也不想重新找人任職,況且這人還是有點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被上任刺史看中。

羅明和郭榮亦是因為手段過硬,能力突出能看的住下面的人,似乎也不在梁華的考慮範圍內。

“這梁華莫不是做的太過了些,這兩年來沒人向上面舉報嗎?”蕭姝玥将心裏疑問說出。

邵君攸合上紙張,說:“如今崇州可以說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底下的人想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怕是難上加難。”

想到這,蕭姝玥突然想到聖上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要讓新婚不久的邵君攸出行到崇州,畢竟也沒人會想到聖上會這麽做。

抵達崇州之時,剛下馬車,只見當地各位官員皆站在門口迎接,其中居于首位着深緋圓領袍衫,大腹便便的官員上前,向魏勉行禮,“下官有失遠迎,還請魏尚書勿怪,勿怪。”

李溫接收到魏勉的眼神,也是立即上前,“梁刺史言重了,此次出行本就沒有下發文書,又何來怪罪之說。”

梁刺史也覺得說多錯多,打哈笑笑,此事便就結束,随後擡手伸向邵君攸那邊,問李溫,“李侍郎,這二位是?”

此時李溫轉身,向衆人介紹道:“這位是邵老爺,邵夫人,路上偶遇,得知二人本是來這崇州尋親,卻不料路途上邵夫人生了場大病,耽擱了點時間。”

邵君攸向梁刺史微微點頭,對方沒有回複,只看向李溫,繼續說着:“既如此,李侍郎怎麽沒有告知邵老爺關于崇州的情況,如今怕是尋親不便吶。”

邵君攸接過話語,說:“刺史所想的魏尚書和李侍郎也與在下說過,不過這次在下是特意來尋家父的兄長,以待回去商議繼嗣大事,實在是不願無功而返。”

梁刺史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随後面上露出剛才對着魏勉的笑容,說:“既如此,如今居所不好找,還請邵老爺不拘小節,屈尊寒舍。”

“那就多謝使君了。”

其中一位瘦高,着深青圓領袍衫的官員上前說話:“在下馮軍,這段時間人員流動大,不知邵老爺的親戚姓甚名誰,所居何處,待我手上事情結束,我也好去尋找一番。”

“是啊是啊,不若這樣,邵老爺就攜尊夫人一同住進我這府邸,也好有了消息能夠第一時間告知。”

“那邵某在此多謝各位大人了。”

“小事小事。”

過後,邵君攸二人被安置在府內偏東的一間廂房,就連身邊的丫鬟也很快就安排了過來。

只看一眼,便知這是提前布置的廂房,空間雖不大,但該有的陳設也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屋內淡淡的沉木熏香,叫人聞了也能放下身心。

待邵君攸走後,紅梅走到蕭姝玥跟前,“夫人,可還有什麽需要的,奴婢去尋。”

“沒有。”

“那奴婢就先出去了,等到晚膳時分再來。”

長時間的舟車勞頓,以致蕭姝玥剛躺上架子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蕭姝玥覺得身下的床榻異常暖和,和睡前的觸感完全不一樣,原以為是休息過後有的錯覺,可當蕭姝玥觸碰到身下的柔軟,那觸感,分明是閨房的布置!

蕭姝玥猛地坐起身,歪頭看向右側,眼前是自己最為熟悉的閨房,本以為自出嫁的那天開始,自己便再也無法回到從前,沒想到……

鼻子一酸,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在這時不争氣地掉落在錦衾上面。

當蕭姝玥還沉浸在這夢中,感嘆過于真實時,連香味都一般無二的情況下,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緊跟着從外面走進自己日思夜想的娘親。

“姝玥,快過來。”

蕭姝玥下床穿好雲頭履,剛走出內室,就看到阿娘站在門口,臉上帶笑,正在向自己招手。

“阿娘。”蕭姝玥委屈地說出這兩個字,眼眶裏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哦呦,怎麽睡了一覺起來還變得比以前更加嬌貴了,可是在夢中受委屈了?”蕭母從衣袖中拿出手帕擦去自家小女晶瑩的淚珠。

感受到阿娘的體溫在自己臉上游走,蕭姝玥抓住蕭母的手,頭一歪,剛才還哭成一個淚人,如今卻撒起嬌來。

“姝玥要是受委屈,阿娘不得立即告訴阿爹和阿兄他們,揍的那人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蕭母用手指點了下蕭姝玥的額頭,“你這孩子,快跟我走,別讓人家等急了。”

“是誰啊,阿娘這麽重視。”二人一邊說着,一邊朝着中堂的方向走去。

“你見了就知道了,暫時保密。”

一直走到中堂門口,蕭母依舊是沒有松口,直到蕭姝玥看到來人背影,頓時楞在了原地。

蕭父看着自家閨女楞在原地,起身走上前,“怎麽還楞在原地?”

說着,就讓蕭母攙着蕭姝玥擡步跨過門檻走進去。

只這幾步路,蕭姝玥都像是走在刀劍上般疼痛,偏偏所有人都是滿臉幸福地看向自己,讓蕭姝玥不忍破壞這美妙的夢境,只能盡力維持好臉上的笑容。

“姝玥,太子殿下親自上門求娶,你可有什麽話要問?”

蕭姝玥強忍心中恨意,但問話的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太子殿下可曾見過小女?”

“沒有。”

聽到邵君攸的回答,蕭姝玥瞳孔一震,不認識?

“那你為何要娶我?”

夢中的邵君攸沒有及時回答,反而是看向蕭父。

蕭父接收到邵君攸的眼神,接過話語,“姝玥,你這是什麽問題,我與你皇叔聊過了,這門婚事我同意了。”

随着話音落下,畫面一轉,竟是到了大婚那刻。

蕭姝玥把卻扇扔到床上,見身邊沒有雲香雲菱的身影,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按照記憶,蕭姝玥來到衆人喝酒的地方,可眼前景象卻讓身穿嫁衣之人再也動彈不得。

遠處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蕭父在看到蕭姝玥出現在這裏時,剛想說話,口中的鮮血卻不争氣地從嘴角流出。

蕭姝玥看着那人抽出劍,大聲阻止不要,可邵君攸卻還是沒有停止。

蕭父的身體随着血劍的抽出,抽搐了一下,随後就倒在血泊屍山中。

剛往前走出一步,卻見邵君攸轉過身看着自己向這邊走來。

蕭姝玥退無可退,後背抵在牆上,看着那人臉上的鮮血後立即閉上了眼,只因那是自己家人的鮮血。

可邵君攸卻偏偏不讓蕭姝玥如意,用手捏住蕭姝玥的下巴,呵斥道:“為何你總是不願看我,睜眼,我讓你睜眼!”

臉上的力道讓蕭姝玥不得不睜眼,在看到那人臉上的鮮血,蕭姝玥偏要轉頭,卻被邵君攸硬生生給掰了回來。

“我讓你看着我!看着我!”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蕭姝玥口齒不清地說出這些話,可這卻也是自己內心深處最想問出的問題。

“為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蕭姝玥。”

“我知道什麽?我知道什麽!”蕭姝玥掙脫那人的桎梏,惡狠狠地盯着那人。

邵君攸嗤笑一聲,“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姝玥以後只能待在後院中了,可惜……”

他這是要囚禁自己?

“你殺我全家,竟還認為我會乖乖地待在後院中?”蕭姝玥側頭反問。

剛說完,只聽見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邵君攸低頭震驚地看向蕭姝玥腹中的那把短刀。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邵君攸頓時丢掉手中長劍,抱住蕭姝玥滑落的身體一同跪在地上,自言自語。

眼角淚水滑落滴落在邵君攸的手背上,在那人雙手顫抖的時候,蕭姝玥閉上了眼睛。

蕭姝玥感覺到有人把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剛一睜眼,就看到蕭母一臉憐惜地看着自己。

“阿娘?”

“怎麽了,姝玥,受委屈了?”

蕭姝玥剛想回答,腦海裏卻突然想起剛才的畫面。

“家裏可有客人來?”蕭姝玥試探性地問。

“姝玥怎麽知道,好了,快起床,咱們去見見。”說着,蕭母就掀開被子,讓蕭姝玥趕緊下床。

最終,蕭姝玥還是拗不過蕭母,來到了之前的中堂。

在看到那人依舊留給自己一個背影,蕭姝玥松開蕭母的手,朝着那人方向走去。

蕭父見狀,寵溺着說:“姝玥,第一次見面,矜持點。”

蕭姝玥對蕭父笑了笑,随後依舊走向那人,說:“邵君攸?”

當那人轉過身,衆人誰也沒有料到,一只金釵毫不留情地刺入邵君攸的心髒處。

蕭姝玥拔出金釵的那一刻,溫熱的鮮血直接噴濺到自己的臉上,身體微微顫抖,随後,只覺得有人拽住了衣袖。

“姝玥,你不記得我了嗎?”

蕭姝玥從那人手中抽出衣袖,向後退了幾步,“怎會不記得,就是因為記得,我才能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說完,只覺得天地都在搖晃,昏迷的最後一刻,蕭姝玥看到那人依舊在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滿着不舍和眷念。

下一秒,身體傳來失重,就在蕭姝玥即将要向前倒地的時候,有人從身後拽住了自己。

蕭姝玥剛一轉身,卻看見邵君攸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口中還說:“姝玥,你沒事吧?”

還沒來得及說話,蕭姝玥猛地睜開眼,卻依舊看到邵君攸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說着同樣的話:“姝玥,你沒事吧?”

蕭姝玥一下子坐起身,推開邵君攸,頭蒙在被子裏,沉悶的聲音從被子中傳出:“為什麽,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

邵君攸看着床上的蕭姝玥反應如此之大,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再聯想剛剛聽到的那些話。

原本邵君攸來這裏是想說晚上府裏設宴,這幾日舟車勞頓,讓她好生休息,不用出席,可當自己走進屋內聽到裏面的人說了聲自己的名字,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快步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原來剛剛聽到的是夢話。

可随即,眼中笑意就被蕭姝玥說的話打散,看着蕭姝玥痛苦的面容,邵君攸不禁想将她叫醒,當面質問為何在夢中也想要殺了自己。

可随即她就是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一般,猛地睜開眼睛,說出那句沒來由的話。

擡眼看向埋頭進膝蓋的那人,邵君攸眼神晦暗,心想:究竟是因為什麽,竟連在夢中都想逃離自己。

甚至,殺了自己。

蕭姝玥再一擡眼,發現被自己推開的邵君攸還是呆愣地站在原地,也正是在此時,自己才觀察到周圍的環境。

可觀察之後,蕭姝玥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竟是在梁刺史府中!

察覺到邵君攸上前的腳步,蕭姝玥一言不發地看着那人,心想:那他,又聽到了多少?

邵君攸看着蕭姝玥一身防備的姿态以及提防自己腳步的眼神,最終選擇收回腳步,轉身離開。

馮軍從座椅上起身,湊近說:“刺史,那位邵老爺的身份您可信?”

坐在下首的郭榮擡眼看向梁刺史,見對方面上沒什麽異樣,也就沒說話。

卻沒想到那馮軍直接把話題扔給自己這邊,“郭司倉,您覺得呢?”

郭榮擡手行禮,繼而說道:“我倒覺得此人身份不一般,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一位商戶該有的,倒像是宮裏的做派。”

“老郭想的和我一樣,一見面我就覺得那人不好應對。”說着,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那馮參戶覺得,此人排行第幾?”

馮軍又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回想,“如今成婚的皇子大概有五位,大皇子定王如今鎮守邊疆,怕是不可能;二皇子安王嘛,浪蕩皇子一個,與此人氣質不符,倒是可以忽略;四皇子瑞王,也就是個愣頭青,不可能因為一個中州的水災就攜家眷現身;剩下的就是五皇子端王和太子了。”

郭榮坐起身,驚訝着說:“不會是太子吧?!”

馮軍看向刺史,見刺史開口說話,也就坐回到原位。

“這倒是不可能,太後離世才過月餘,本就讓根基不穩的太子受到了威脅,更何況聖上也不會輕易同意在這時候讓太子出遠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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