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好看

好看

夜從胤早上醒的特別早。

不，也許是他夜裏根本就沒怎麽睡着。

他趁着侍女快來整理卧房的時候趕緊将東西全收了回去，昨天晚上還對房間施了法任何人都進不來，要不這樣做夜從胤根本就放不下心。

好在今天是相安無事的出來了，他一臉淡定當着幾個仆人出了門，直至走遠才松了口氣。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還好沒有引起下人注意，他倒是躲在外頭靜靜看着屋裏的動靜。

有侍女去服侍即墨雪洗漱，不過被他回絕了。

因為即墨雪對誰都一樣，冷漠疏離，那些小侍女縱使有些話想說但看見他的模樣也都各個緊張的很。

罷了……

下午，等夜從胤再次去竹林的時候，今天的即墨雪倒是在打坐靜思。他沒有那般張揚，也沒有繼續練劍，也不知是不是被昨天的反應起了疑心。

竹林中有夜從胤安排好的茶桌，他走過去讓侍女泡好了一壺茶，閑來無事在那裏什麽也不幹就光品茶。旁邊的即墨雪聽到了動靜，不過始終沒有睜眼。

這樣安靜互不打擾的一段時間後，直到夜瀾星的到來才将這份靜谧給打破。

他一個小豆丁，手上還抱着幾朵魔界最新培育出來的小花，各個五顏六色形狀美麗。夜瀾星十分開心，抱着花連忙跑去即墨雪旁邊，對他說道：“父親，這是染衣姐姐種的小花，我把它全都送給你……”

即墨雪一頓，雖然昨天比較尴尬但今天的小星星還挺可愛，他也不知道怎麽拒絕。于是即墨雪猶豫片刻，反問他：“為何要送給我呢？”

“父親那麽好看，這些花多稱你啊。”夜瀾星嘴出奇的甜。

昨天自己的教學看來是有用的，一旁的夜從胤眼睛都要看直了。即墨雪被他說的話弄的倒是高興了一些，許是覺得這麽小的孩子卻什麽都懂，還如此會說話，他也笑起來：“好吧，謝謝你。但我只要一朵就好了，這些還是你留着吧。”

即墨雪挑了一支自己喜歡的花，随後放在了自己手上。夜瀾星對此就已經很滿意了，他深刻記得自己爹爹的教誨，讨人喜歡就要點到即止，可不能過多叨擾，要不然就要變成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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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夜瀾星适可而止的退了下去，從而轉移到了自己爹爹的腿上。夜從胤抱着他，看了一眼旁邊那幾支花，計從心來。

他一邊弄着兒子，一邊的手沒閑着，三四五下就編好了一串花環。不過他沒敢做戴頭上的，要不然即墨雪肯定不同意，所以就适當的做了一個戴在手上的。

夜從胤猶豫片刻，也學着自己兒子的樣子遞了過去：“阿雪，這個送給你。”

即墨雪再次睜眼，看見他的眼神終于沒有那些混雜物質，這花環也沒有更多的歧義，于是也順手接受。他說了一聲好，然後将花環拿過去戴上。

即墨雪的手白如陶瓷，指尖纖長而玉潤，着實好看的緊。

如今這花環一戴，更是使整人多了幾分色彩，宛若落入凡塵的谪仙。父子倆同時咳了一聲，全都別開了目光。

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的确不好，夜從胤想了想，決定對夜瀾星交代一些話。

起先，他問即墨雪：“阿雪，你還記得第二世的明家父母麽？”

那些記憶都籠統的出現在即墨雪的腦海裏，雖然記得但總覺得是非常久遠的事情，所以他無法觸碰真實的一幕。聽見這話，即墨雪疑惑：“記得是記得，但那又怎麽了？”

“你消失之前我沒敢對他們交代明矜雪身死一事，只用了借口說帶他游歷千山萬水。于是那些思念的書信全部都被寄到了烏頭山腳下，一直是被一只鳥給收着，算算時間我們已經快兩年沒有回信了。”

就連夜瀾星都已經長大了，天上算法與人間不同，即墨雪覺着自己也才在天上回來幾日而已，沒想到人間已經過了這麽久。

夜從胤淡淡道：“如果不去再見他們一面，我怕明家父母會思念成疾，影響身體。給他們一個定心丸，好讓他們安穩渡晚年，你說……是不是？”

這樣一說，即墨雪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就算從前有任何不同，但眼下先善了塵緣，那當然是最緊要的事情。他不會白白讓人背負什麽牽挂，所以……此忙一定會幫。

即墨雪說：“可以是可以，可是……我怕我對明家父母沒有情感，會讓他們懷疑我與明矜雪的區別。”

“阿雪只需照我說的做，盡量演一場戲即可。”夜從胤安慰他。

這些事情交代完以後，夜從胤又看着旁邊的兒子：“我與你父親有些事情要處理，到時就不帶你了，星星在魔界要好好聽長老的話。”

夜瀾星癟癟嘴，哼了一聲：“知道了，可我剛剛才跟父親說上話。”

即使即墨雪現在還在場，不過兩人談話同樣坦蕩的很，根本不怕他聽：“你這些天在這裏好好學習，到時進步了你父親會更加喜歡你，不是也挺好的麽？”

竹林裏有風進來了。

高處的寶珠依舊散發着灼熱的光芒，許多事情也開始慢慢不一樣了。

從進入這裏的一瞬間起，即墨雪心想……他總該想改變的。先前還在仙界顧忌着太多，如今回了魔界，他理應順其自然。

不過改變是很漫長的事，他在克服自己內心的不安。

夜從胤這幾日需要帶着即墨雪外出，魔界裏的大小事宜自然是先交給兩位長老去處理。小太子現在一直有好幾名侍女輪番照顧，所以學習也不必擔憂。

他也許久沒有回烏頭山了，魔界與凡間相隔也很遠，時間跨度更加長久。那裏可能也就只有一些小精靈還停留着，更多的小妖怪估計也早就練到了更高境界去別的地方。

總之，烏頭山現在變成什麽樣，夜從胤也一概不知。

下凡間時，兩人的穿着肯定就不能穿的太過随意。魔界的衣服華麗張揚，而仙界的衣服素雅細致，這些都是不能帶下去的。所以即墨雪也改了行頭，不過依舊是最上等的料子縫制的衣裳。

對于穿着，夜從胤向來講究。

他讓即墨雪去穿了人間的衣服，同時又給他戴上不少珠翠首飾，自己編的花環都讓他取下放在床頭留着而已。民間的一些名貴物什其實魔界也多的是，守衛邊關的人經常會收一些和凡間交界處的東西。

所以這上等的玉镯，他也小心翼翼給即墨雪戴上。

同時他還專門找來了一塊玉佩，挂在即墨雪淡青色的腰帶上，這些全部打扮完就已經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但他面貌驚人，越是繁瑣的裝束在即墨雪身上都不顯得累贅，反而覺得理應如此。

而夜從胤自己也穿的莊重富貴，兩人站在一起的确相稱。

只是即墨雪有些不懂：“這些衣服穿上已經是凡人之相，為何還要再弄這麽多？”

可能是他不理解夜從胤的心思，明明自己先前在天界也這麽穿，首飾什麽的都很少戴。

夜從胤搖搖頭，淡笑道：“穿上凡人的衣服是應付給凡人看，這些珠寶首飾戴在你身上，自然是給明家父母看。”

明家本就是京城的富貴之家，明矜雪先前就是那裏的小公子，一生寵愛富裕出身。對于他們而言，身上的衣服最能表現出家世，也代表着一個人過的怎麽樣，光看外表穿着就能了解。

如果只穿那些簡單的衣服，什麽都不戴，那不就顯得他夜從胤落魄了麽？

難免明家父母心裏會不平衡，心生怨怼。

本身明矜雪就沒吃過什麽苦，若再不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又怎麽彰顯被養的好呢？夜從胤這一解釋完，即墨雪也笑起來。

他嘆了口氣：“怪我沒想那麽多，不過你也是有心了。”

剛出魔界，第一眼就是人間這烏頭山，已是秋天落葉之時。山上漫山遍野的紅楓，洋洋灑灑看着肆意快活。

即墨雪再次踏入這裏，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了。

回到二人當初的那個宅邸，夜從胤就嗅到了一些陳舊腐木之氣。這裏太久沒有住人了，而且尋常人也找不到這裏，當初他設立的那個結界因為日久天長的緣故會擾亂一部分人的認知，使他們遺忘這座山。

就連明家父母都找不來這裏，畢竟是夜從胤每次找人去帶他們來的，這裏的奧秘估計誰人都不知。

那些來往的書信，也都是來源于一只夜從胤專門交代的鳥。

但鳥兒只知道傳信，也無法告知夜從胤現在的情況，所以明家父母大多情況下都是幹着急。時間太久了，一直沒回話，可能難免他們胡思亂想。

畢竟對于一個凡人而言，真的能長久的得到一個山神的愛嗎？

他們自己都有些不安，所以沒有穩定的回話，自然是疑窦叢生。不過好在夜從胤将即墨雪帶來了，兩人拿出了山腳下被藏起來的一部分書信。

即墨雪翻開那些有些陳舊的字跡，望着上面的只言片語，仿佛見字如面。有些話讓他心思觸動，久久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