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借花獻佛博姐笑

第45章 借花獻佛博姐笑

蕭肅政沉得住氣, 蔣府上下恍若巡禮當日無事發生,他便也耐下了『性』子。倒是善禮有些忐忑,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輕重。像蕭肅政這等事, 雖然不算什麽大事,但也算得上失儀,加練懲罰是必然的。可偏偏管着蔣府親衛的蔣忠親毫無動靜, 不由不讓善禮心有戚戚。

善禮心有戚戚之時,第一個想到的必然是嘉蘭。

“旭日峰那兒有一片果石榴花開的極好,你們跟着我去摘花來。”善禮美滋滋地對蕭肅政說道。送了阿姐花,讓阿姐心情好, 這樣也能順理成章地拜托阿姐去打探蕭肅政的事兒。善禮正跟他這一小隊親衛十二個人湊在一塊兒坐在臺階上, 緊靠着蕭肅政。雖則蕭肅政最小,但這十二個人已隐隐以蕭肅政為首。

其餘十一人聞言皆大喜,他們整日都待在這虎贲園訓練, 雖然忠心耿耿, 也還是少年心『性』,想去外頭放放風。

蕭肅政卻微微蹙了眉,他并不知道蔣忠親能否準他出府。

善禮卻已經篤定道:“現在就走, 我已經跟四叔說好了,你們都跟着我出去。”他學了他阿姐來, 總是要做得到才會說出口。蕭肅政微微一挑眉, 臉上的驚詫未曾掩飾。善禮沒有注意, 他嘿嘿一笑, 拍了拍衣袖跳下了臺階。

衆人皆站了起來。

善禮年還未滿七歲,個頭小小,被遮擋在他們的陰影裏。可他自信滿滿,其氣勢竟不弱分毫。

“走嘞!”善禮小手一揮,帶着這十二個靠譜的親衛,湖澤和湖沼兩條小尾巴,以及衆多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暗衛,浩浩『蕩』『蕩』地朝旭日峰去。

善禮動靜那般大,早有人眼巴巴地告訴了嘉蘭。

顧湍榕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站在嘉蘭跟前,手裏攥着盛桂花的籃子。他竟是覺得羞愧,不肯給嘉蘭看了。

嘉蘭佯裝苦惱地向夏滿嘆了口氣:“我今兒想着拿桂花讓廚娘做那軟糯的桂花糕,再釀上一壺桂花酒。那都得是初曉的丹桂才最好,可我一忘了,你們竟也都沒個明白人。”哪兒來那麽多講究,她就是胡謅謅的。

夏滿快言快語,眼珠子滴溜兒一轉,便笑道:“婢子們都是糊塗人,顧九公子卻是個明白人。他可是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呢 可算是初曉了吧?且小心地摘了那最好的丹桂花兒,過了一遍清水,這才送到姑娘跟前來的。”

嘉蘭原還想打趣幾句,可看到顧湍榕害羞地低下了頭,她的心倏地就軟了。聲音輕柔道:“九郎,姐姐能向你讨半籃子桂花麽?”

這一整籃子桂花,本就是特意給嘉蘭的,那還用“讨”呢?顧湍榕忙把一籃子桂花遞上去:“這一籃子都是給阿姐的。”這是蔣府初秋剛開的丹桂花,香清且遠,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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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蘭接過了小籃子,讓夏滿拿帕子淨了手,這才肯去捧籃子裏的桂花。“這可真好,皆是澄黃『色』,一點兒不見敗落。”嘉蘭忍不住贊嘆道:“勻點做桂花蜜來,用來做桂花糕是大材小用了。”

顧湍榕的臉微微紅了,他很高興。

“以後呀,都得叫顧九公子領着咱去摘桂花。”夏滿掩嘴笑道。夏時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夏滿的衣袖,夏滿一個激靈才反應過來。顧湍榕可不是蔣府中人,他頂多住到年前就得回去了。

顧湍榕用力地點了點頭:“阿姐喜歡,我,我就每年都給阿姐摘。”他以為自己一小籃子丹桂花比不上善禮的果石榴花呢,卻原來阿姐也會這麽喜歡呀。

嘉蘭心裏嘆了口氣,看着面前這個和蔣善禮一般大,卻心思敏感的孩子,溫柔笑道:“好呀。”

無論之後的歲月會怎樣,此時此刻,卻是真歡喜的。

旭日峰的山腳雜草叢生,蔓延成青黃一片。兩月前這兒發生的慘案,已經被抹去了一切痕跡。九月初還全城戒嚴了幾日,後來就悄沒聲兒地撤了。也不知是官府抓到了人,還是從明面上到了暗地裏。

官道上此時人來人往,蔣善禮一行人也便從鄰接着官道的山間小路上山。

“山上怪冷的啊。”善禮撇撇嘴。離官道越遠,人煙的喧嚣便也越少。逐漸靜谧地山林裏,仿佛只聽得見他們一行人的呼吸聲。

“二少爺披件衣服?”湖沼倒是盡忠盡責,忙把手裏拿着的披風遞上去。善禮不是個逞強的,哪怕身邊的親衛都穿的不多,他也不覺得披上件披風是什麽丢面子的事兒。

披風衣擺有些長,将地上的石塊帶落,地上的石塊咕嚕地滾下了小路。許是石頭碰上了石頭,發出了一聲悶響。聲響驚動了林中的鳥,烏鴉嘎嘎地叫着,撲棱着翅膀從林間竄出來。

“唉喲 ”有一聲低呼随着烏鴉的驚飛倏地響起。衆人還在呆愣之時,蕭肅政已迅疾地擋在了善禮的身前,刀微出鞘,機警地打量四周。

衆人亦迅速反應過來,将善禮圍在圈內。

善禮反而有些懵,半響才喃喃道:“剛剛那個,不是個女人的聲音嗎?”蕭肅政卻未放松警惕,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借掌力将那塊石頭往聲音所出之處擲去。果不其然,有人發出了一聲悶哼。

蕭肅政拔刀出鞘,善禮也反應了過來,厲聲道:“什麽人?”

枝葉繁茂處,轉出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年。

女人穿着粗布麻衣,梳着一個『婦』人的發髻,右手挎着一個菜籃子,裏頭有一些野菜冒了頭,是市井最常見的女人,就是瘦了些,病恹恹的樣子。少年穿着窄袖的衣裳,綁着褲腿,背上背着一個籮筐,手上拿着粗制的弓箭。

“官 官 官老爺 ”『婦』人聲音哆嗦,很害怕的模樣。少年咬着嘴唇,半個身子擋在『婦』人前面。

善禮一瞧見自己人都拔刀出鞘,一副打架的架勢,再看看人家孤兒寡母,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他忙讓親衛把刀都收起來。

蕭肅政也收了刀,手卻一直按在刀把上。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少年,爾後忽地将手從刀把上挪開。少年眉頭一跳,頭更低了。

“大娘,我們是要上山采花去的,不是故意驚吓你們的。”善禮素來溫和有禮,便是對平民百姓亦是如此。“給 給 官老爺讓路。”『婦』人緊緊地攥着少年的手,退到了一旁。善禮只好趕緊帶人走過去,免得把這個膽小的『婦』人吓出什麽『毛』病來。

蕭肅政的目光長長地落在少年的身上。剛剛被蕭肅政石子打中的應當是這個少年,他的悶呼聲和先前『婦』人驚詫的聲音很容易分辨。被蕭肅政的目光打量着,他也只低着頭,手縮在袖子裏。即便善禮一行人已經走過了,少年也依舊低着頭。他身量單薄消瘦,那個籮筐裏裝着幾只野山雞,背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可笑。

他看起來實在太瘦了,不像獵人精瘦,卻是一種單薄的病弱。如果他十指纖細白淨,那就不該是拿得動弓箭,獵得到野山雞的人。然而,他的手藏在袖子裏,蕭肅政看不到。

善禮的心情倒是半點兒沒受影響,可能因為又見到了其他人,他反而更活潑了些。

“我還以為這山一點兒人氣都沒有呢,原來還是有人來打野味摘野菜的啊。”善禮樂道。他此時也瞅見了青黃枝葉中那一點豔麗的紅『色』,心情大好。

“這旭日峰原來也熱鬧。”湖沼『性』子活潑,又常混跡于市井,說起這些家長裏短來也分外熟稔:“但是隔三差五總要出點啥事兒。久了,也就沒什麽人願意上來了。大家都愛去旁邊那個山頭,叫聚陽峰。”

“那這孤兒寡母怎的上這兒來了?”善禮好奇地問道,湖沼撓了撓頭:“聚陽峰東西雖然多,但也是分好地盤的。怕是那孤兒寡母沒地兒去了吧?”善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想到了當初蕭肅政在長街乞讨的場景。

那個時候,懷石哥哥不也說乞讨也是分地盤的嗎?

他倒是還沒問過蕭肅政當初長街乞讨的事,善禮也不打算問。英雄不問出處,那些光彩或者不光彩的事情,他不打算去揭開別人的傷疤,憑白惹人厭。

到了果石榴樹下,善禮繞着這幾棵樹轉了幾圈。野生的果石榴樹長得極高,蕭肅政借力幾步攀上了其中一棵最粗的果石榴樹,仔細而小心地挑着花瓣飽滿嫣紅的果石榴花。

善禮雖然沒有說為誰摘花,蕭肅政心知肚明。他将花枝攥在手心,漸漸就成了一簇。像是在手中捧了一簇火苗,野生的果石榴花,紅得肆意而張揚,似乎不太像那個總是清清淡淡的蔣二姑娘。可蕭肅政再一回想蔣嘉蘭的眉眼,又覺出些不與世同的灑脫來。

“蕭哥哥,可摘好了?”善禮隐約能瞧見花中的蕭肅政,心裏有些急切。蕭肅政這才回過神來,小心地捧着花,迅疾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蕭子,你摘這花用的時間可不短啊。”調侃他的是這十二個人裏最為年長的鄭一。他們現在還用着家中的姓,按年齡分一到十二。等善禮七歲過後,這一隊親衛編入他的麾下,這十二個人便将統一以天幹地支命名。

蕭肅政抿了抿唇:“順便看了眼那一對 男女。”他神情肅穆,讓鄭一一驚,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不妥,忙接着問道:“有什麽不妥嗎?”蕭肅政看了自己手上的花一眼,搖了搖頭。

旭日峰林密,哪兒還能看見那兩人的身影,不過一個借口罷了。

善禮不甚感興趣地揮了揮手,湊到蕭肅政的跟前,仔細地瞧着他手上的花:“阿姐要是喜歡就好了,可惜沒有丹桂那麽香。”他從蕭肅政手中接過這些花。蕭肅政手中一空,掌心覺出些冷風的涼意來,竟讓他微微有些感念方才握着那一簇花的溫意。

“走了,晚了花該蔫了。”善禮樂呵地想着阿姐收到這花的反應,頗為高興。湖澤硬着頭皮在一旁提醒了一句:“三少爺,您送了二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也該送一送。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奶』『奶』那兒 ”他是個思慮周到的。

善禮張大了嘴。

“鄭哥哥,你們搭把手吧,一個人一次摘不了那麽多花。”善禮撇撇嘴,吩咐道。他這次沒叫蕭肅政,而是讓鄭一帶人去摘花來。

不多時,善禮就看着他七個護衛手裏捧着花,站在了自己面前。善禮有些哭笑不得,趕緊低頭看了自己手上的花一眼。

果然蕭哥哥挑的時間久,挑的是最好的花。

他又高興了,帶着親衛興沖沖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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