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守靈堂
第87章 守靈堂
暮春的夜裏,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
蕭肅政撐着一把油紙傘,靜靜地站在靈堂外白幡旁。嘉蘭和善禮跪在靈堂內, 善禮身子一歪,嘉蘭忙靠過去扶。她身形一動, 蕭肅政下意識地往前伸手去扶。
春雨裹挾着寒意打落在他的肩上, 他這才恍然意識到, 自己因為剛剛的那一伸手, 半身都『露』在了傘外。他神『色』複雜地将傘挪正,肩上的寒濕卻怎麽也驅不走。
芒種跪守在嘉蘭身邊, 因為蕭肅政剛剛那一晃傘, 而目光銳利地看了過來。
飄搖的燭光裏, 她依稀分辨出蕭肅政的身形, 就附耳禀告給了嘉蘭。
嘉蘭此時讓善禮靠着,聞言微微一愣, 下意識地側過頭去想看蕭肅政。但靠在她肩上的善禮輕輕地哼唧了一聲,她忙低頭去看。
善禮年紀小, 守夜撐不太住,已極為困頓了。嘉蘭的舉動讓他稍稍清醒了些,善禮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聲音含糊地叫了一聲:“阿姐 ”
“嗯?”嘉蘭低聲哄他,善禮接嘉蘭的力再跪正了, 眯着眼睛對一旁的湖澤道:“喔 再去幫我泡杯 濃茶來 ”他還想撐一會兒的。
嘉蘭已是心疼, 輕聲對他道:“善禮, 你去一旁的小榻睡一會兒, 阿姐守着就好。”她怕善禮拒絕,又道:“回頭阿姐困了,便來叫你,你來替阿姐就好。”
昭楚國男子二十行冠禮,行冠禮之後身亡才會設大靈堂,供外人吊唁。
冠禮之前身亡,只是家中族人守靈七日,便要下葬。
且按照規矩,長輩不可給小輩守靈。
而且,除非留有後代,否則也不用為他守孝。
今日是蔣善義停靈的第四天,第一日由嘉梅和善仁守靈,第二天由嘉蘭和嘉竹守靈,第三日由嘉梅和善仁守靈,第四日由嘉蘭和善禮守靈。第五日由嘉梅和嘉竹守靈。第六日由善禮和善仁守靈。第七日他們衆兄弟姐妹皆要守靈。
善禮年紀小,嘉蘭憂心他病倒。蔣家長輩們并不要求他們整夜一刻不停地守着,也在靈堂內備了一張小榻給她們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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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禮還有些懵懵的,嘉蘭已經扶着他站了起來。
他們跪坐得有些久了,嘉蘭站起身來時,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在地,地上可還有個經夜不熄的火盆!
所幸芒種及時地扶住了她 可是扶着她的,卻不僅只有芒種!
蕭肅政在被芒種看到之後,就撇去了心中的雜念,朝靈堂的方向走來,也想陪着守靈。他才走到靈堂口,便看到嘉蘭身子一歪,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就去扶。
直到他和嘉蘭四目相對,蕭肅政才像被火燙一樣,連忙松了手,退了三步,朝她行禮:“情急之下,多有冒犯,望姑娘恕罪。”
嘉蘭知道他不是輕忽冒犯之人,颔首道:“無妨,多謝你來吊唁。”她的聲音有些幹啞,說完一句話,便被灰燼嗆住,咳了幾聲。
既然蕭肅政來,他也算善義的恩人,嘉蘭便先請他照顧靈堂一會兒,自己安頓好善禮:“煩請幫我照看一二,我扶禮哥兒去榻上睡一會兒。”
蕭肅政想開口勸她也睡一會兒,但張了張口,最終也只沉沉地應了一聲:“好。”
他身上本就穿的粗布麻衣,和蔣府的小輩一樣的吊唁裝束。他跪坐在火盆旁,緘默無聲地往火盆裏投冥幣。
嘉蘭安置好善禮,回過神來,才發現蕭肅政并沒有跪在善禮的蒲團上,而是避開了她和善禮的蒲團,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這是他的知禮退讓。
“夏時,再拿個厚些的蒲團來吧,給蕭總旗。”嘉蘭不會辜負他的恭敬,她溫聲道,自己親自斟了杯水,遞給了蕭肅政。
“地上寒涼,小心身體。”嘉蘭跪在了他身邊。蕭肅政沉默地點了點頭,想到嘉蘭稱呼他為“蕭總旗”,他的心裏有一陣的失落。
這失落不知來處,不知去往,讓他有些微的『迷』惘。
他接過嘉蘭的水,這是姜糖熬出來的水,溫溫熱,不燙也不涼,足夠暖身體,也能讓他一飲而盡。
嘉蘭自己,卻喝了一杯濃茶。
下雨的夜,沒有月朗星稀的好景象。
蔣善仁執傘站在遠處,看着靈堂裏分別跪坐在火盆兩側的嘉蘭和蕭肅政,神『色』晦暗不明。
蔣錢氏遠遠地過來,看到他站在原地,不由奇怪地問:“仁哥兒,你怎的在這兒呢?不往靈堂去嗎?”
她倒是不奇怪蔣善仁為何會來。蔣善仁這樣的『性』子,就算不是他守夜,他每夜也都會來看一眼的。
蔣錢氏也是憂心女兒和兒子,她雖然不能守靈,還是往靈堂來了。
蔣善仁朝蔣錢氏行禮:“二嬸。我擔心嘉蘭和善禮,所以來看看。”其餘的話,他也沒多說。蔣錢氏這才看到嘉蘭身邊跪着的,竟然不是善禮。
蔣錢氏一愣,半響才低聲喃喃道:“這是 蕭肅政?”
蔣善仁點了點頭:“善禮應該已經在小榻上睡下了,二嬸不必擔心。”蔣錢氏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沒有及時回應他。
她看着嘉蘭和蕭肅政的背影。
蕭肅政和嘉蘭看起來并沒有什麽親密的舉止,甚至可能連話也未曾說。只是每當火盆裏的火苗微微竄起時,蕭肅政都會自然地用手擋一擋。
蔣錢氏閉了閉眼,突然問了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仁哥兒,你對定北之事了如指掌,蕭肅政他,靠得住嗎?”
蔣善仁卻聽懂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二嬸不必憂心,萬事有我們在前。二妹妹盡可無憂長大。”他眼看今年就要嫁出去了一個妹妹,實在不那麽想馬上再嫁出去一個妹妹。
蔣錢氏苦笑了一聲,轉身走入了黑暗裏:“走吧仁哥兒,他們守着夜也好。你好好休息吧,府上需要你的地方太多了。”
嘉蘭和蕭肅政的确未曾說話。
靜谧的夜裏,除了眼前火折子輕微的聲響,便只有耳畔淋淋雨聲。
偶爾,嘉蘭會起身,親自斟水給蕭肅政。蕭肅政也會在嘉蘭颔首後,去內室看熟睡的善禮。他們二人在靜默之中,仿佛悄然達成了默契。
天漸漸亮了,『露』出了魚肚的白。
“姑娘,您起身走一走吧。一會兒,三姑娘該來了。”夏時輕輕地推了推嘉蘭,嘉蘭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點了點頭:“你去把禮哥兒帶出來。”
夏時領命,嘉蘭則起身朝蕭肅政行禮:“昨日多謝你了。”
蕭肅政也忙起身回禮,他跪的也着實久,身形也搖晃了一下。
嘉蘭見狀,也下意識地想要去扶,只是手才伸到半空,蕭肅政便已及時穩住了身子。
嘉蘭便收回了手,放在腰前,微微欠身。
善禮從內室『揉』着眼睛走了出來,一看到蕭肅政,忙小步跑了過來,把小木馬遞到蕭肅政面前:“蕭哥哥,蕭哥哥。我把小木馬收的好好的,什麽時候能向二哥哥換大馬呀?”
他仰着頭,困困頓頓的神情裏,一派期待。
嘉蘭竟不知,守了一日的靈,在善禮心裏,仍然不知道他和善義的別離,乃是長長久久的死別。
蕭肅政的手指輕輕地『摸』了一下木馬沾血的馬腳,聲音有點啞:“你二哥哥把馬放在我這兒了,等你七歲的時候,就給你。你拿它來換。”蕭肅政指了指善禮手中的小木馬。
善禮的生辰在八月。
善禮用力地點了點頭。他嗫嚅着,還想問個問題。但是善禮悄悄地看了眼嘉蘭,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嘉蘭捏了捏善禮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
蕭肅政朝善禮抱拳:“三少爺陪着二姑娘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他雖然沒事,但是眼看嘉梅和嘉竹就要來了,他再在此處,還是多有不便。
嘉蘭朝蕭肅政欠身,拿了夏時端來的糕點,遞給蕭肅政:“吃點早膳再去忙吧。”
她遞給蕭肅政的早膳并非自己和善禮那樣的粗茶淡飯,而是精米細制的溫粥。
嘉蘭整夜并未吩咐過夏時,然而夏時還是做出了不一樣的早膳以待客。
這顯然是嘉蘭一貫以來的作風,夏時早已銘記于心。
蕭肅政囫囵下肚,覺得全身都熱乎了。
“湖沼,送送蕭總旗。”嘉蘭又道。蕭肅政對着善義的排位磕了一個頭,又對嘉蘭抱拳。
他看着嘉蘭,他看着嘉蘭,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道了一聲謝,轉身離去。
行至半路,蕭肅政腳步微頓。
他鬼使神差地轉過身去,往嘉蘭處看了一眼。
嘉蘭還袖手而立,靜靜地伫立在和他告別的地方,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看到蕭肅政轉過身來,嘉蘭顯然愣了一下,然後才微微欠身,向他再行禮。
蕭肅政慨然一笑。以嘉蘭這樣溫和細膩的待客之道,此時此刻,果然仍在看着他,直到他離開,才會挪開視線。
這就是蔣府二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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