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暗試探

第88章 暗試探

蔣善義的喪事過後一個月, 嘉蘭和善禮就收到了都城錢府的邀約。

這一段時候,蔣府也從忙着蔣善義的喪事, 逐漸變成了忙着迎來蔣孫氏分娩和即将到來的蔣善仁的婚禮。

悲痛被壓抑在心底,蔣趙氏也打起了精神來。作為定北侯世子夫人, 她得能撐得起來。

錢府這次請嘉蘭母女前去, 是因為錢家二老爺錢朝游游歷返京。只是皇宮裏虎視眈眈, 蔣錢氏連錢府也只能托病不去。

蔣錢氏囑咐蕭肅政護送嘉蘭姐弟, 令嘉蘭意外的是,錢家居然把蕭肅政也一并迎了進去, 像是知道他會來一樣。

錢朝印的夫人錢褚氏, 親自帶着使女把嘉蘭等人接到了內院。

錢褚氏親切地問候嘉蘭和善禮之後, 也打量了蕭肅政一眼:“從弟妹那兒, 聽聞蕭公子英勇,百聞不如一見。”

蕭肅政顯然有些驚訝。他被迎進錢府就已出乎意料, 此時見錢褚氏搭話,也回禮:“夫人謬贊。”

錢褚氏并不同他多說, 而是親昵地對嘉蘭道:“晗光還記着熙春樓上,你說要跟她一塊兒睡的事。你再不來,她怕是還寫信去同你大表姐告狀呢。”

錢朝印年不過四十, 是昭楚國內閣最年輕的閣老。錢褚氏是他的第二任夫人,出自建水州褚家。褚禦史看起來到處找蔣家的茬, 錢褚氏倒是跟錢晗樂和蔣錢氏關系都不錯。

他原配夫人育有一女錢晗樂, 也就是嘉蘭的大表姐。她嫁在南州旁的建水州, 和蔣錢氏感情很好。

錢褚氏是褚禦史的女兒, 尤其是錢褚氏費盡心神,在建水州幫錢晗樂找了門好親事。如今錢晗樂兒女雙全,夫妻和睦,跟錢褚氏關系更好了。

嘉蘭便道:“那我們叨擾大舅母一日。”蔣錢氏原也是計劃讓他們從蔣府的悲痛之中脫身,在錢府休息一日。

錢褚氏自是樂着應了,帶他們往點睛亭去:“你二舅舅還帶了個年輕的後生來,倒也是很擅長畫畫。”

嘉蘭心裏一咯噔,往點睛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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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果然是鄭宣行。

錢晗光和錢初昉也和他們在一塊兒。

錢晗光最喜歡漂亮的人,此時被鄭宣行逗得咯咯直笑。錢初昉好奇地圍着亭子裏的桌子轉,桌子上擺滿了錢朝游帶來的新奇玩意兒。

錢朝游看到嘉蘭一行人,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蘭姐兒!禮哥兒!”

錢晗光最先丢了鄭宣行,嗷嗷叫着就朝嘉蘭跑來。

嘉蘭連忙快走幾步,讓錢晗光撲進自己懷裏。

“姐姐姐姐~”錢晗光疊聲叫得親熱。錢初昉也早就拉着蔣善禮到桌子旁,先給蔣善禮看自己的扇面:“瞧瞧,我新得的,鄭哥哥的手筆!怎樣,好看吧?”

蔣善禮胡『亂』看了一眼:“這時節你打什麽扇!”

錢初昉哼了一聲,一把打開扇子:“我這叫少年風流,你懂不懂?”

嘉蘭一眼看到扇面 少女自山上而下,笑意盈盈地擡頭,去摘樹上的絨葉。

鄭宣行忍不住多看了嘉蘭一眼,想看看她還記不記得,他們在重九節相見的場景。他給錢初昉的扇面,畫的就是當時。

嘉蘭神『色』未變,拉着錢晗光的手,朝錢朝游和鄭宣行行禮。

錢朝游一眼看到嘉蘭身後的蕭肅政,先皺了眉頭。

蕭肅政和鄭宣行相比,自是更為孔武有力。他雖然也削瘦,但卻像是藏在刀鞘中的刀,就算不見血,也透出淩厲來。鄭宣行更像是一汪泉,溫文爾雅,讓人看不清深淺。

錢朝游自然更喜歡鄭宣行一些。

“蘭姐兒,你見過行哥兒的畫沒?”錢朝游也是個畫癡,而且還有點兒為老不修。他毫不顧及錢初昉的不滿,一把奪過扇子,遞給嘉蘭。

嘉蘭點了點頭,但并未細看,只笑着把扇子遞給了錢初昉:“鄭公子的畫技,自然是極好的。瞧初昉如此愛惜,就知道了。”

鄭宣行神『色』有一瞬的黯然。嘉蘭對他一直是敬而遠之的态度。不過,這也不過是一瞬,鄭宣行很快便作揖笑道:“承蒙錢大公子錯愛。”

蕭肅政看到她把扇子遞出去,不由得就松了口氣。

善禮不是很喜歡這種文绉绉的對話,他于是拉了拉蕭肅政,也很得意地對錢初昉說:“這是我蕭哥哥!以前是我的親衛,現在已經是個總旗啦!你見過的,一掌 ”

善禮做了個推掌的姿勢:“就能擊破那 麽厚的門!”

他張開手,表示那扇門真的很厚。

錢初昉差點沒克制住自己,要翻個白眼。

當日熙春樓大捷巡禮的事,他可也是參與其中了。

蕭肅政被特別拉出來,于是再向錢朝游抱拳行禮,又朝善禮抱拳行禮:“不過是普通木門,是三少爺謬贊。”

這件事,實在敏感,為了蕭肅政,着實還是不提的好。

嘉蘭實在見不得善禮每回誇他的蕭哥哥,同時還要坑他的蕭哥哥一把。

嘉蘭解釋道:“那日我也在,是蕭總旗一時為百姓受苦受難,心情激憤所為。”

錢晗光最信服嘉蘭,忙不疊地點頭,舉起小手:“晗光也在!我也在!”

錢朝游并不驚訝這件事,他驚訝的是嘉蘭居然會為蕭肅政解釋。他又看了蕭肅政一眼,然後,一把把錢晗光抱給鄭宣行,又往錢晗光懷裏塞了個小玩意兒。

口中還吩咐蕭肅政:“蕭總旗,你看你跟禮哥兒關系這麽好,也別拘束。你要願意呢,就跟他們小的玩一會兒榫卯。我那兒還有套推演用的模具,一并讓給你們。”蕭肅政自然應好。

把他們都湊成一堆,錢朝游才拉過嘉蘭,走到點睛亭外不遠處,小聲問:“蕭肅政五大三粗的,哪裏好啦?你咋幫蕭肅政不幫行哥兒呢?”

他問完,看了蕭肅政和鄭宣行一眼。

蕭肅政正幫善禮拿着榫卯,善禮手上是一套榫卯制成的玩具,要榫卯相契合來搭制。鄭宣行在逗錢晗光解九連環,兩人好像對此間的舉動毫無聽聞。

嘉蘭沒想到他突然這樣問,一時都愣住了。

半響,嘉蘭輕笑一聲:“二舅舅幫我相看來了?”

她一個姑娘家,說起這樣的事,卻無半點羞澀。

錢朝游把她左看右看,半響才嘆了一聲:“蘭姐兒,想見你臉紅一下怎麽這麽難呢?”

他話音才落,嘉蘭已經伸出手,默默地護住了自己的發髻。

錢朝游手伸到一半,見她洞悉了自己的意圖,氣得在她的腦袋瓜上敲了一下。

他敲完這一下,嘉蘭避無可避,也就坦然受之:“二舅舅那麽聰明呢,怎麽會不明白呢?”

她又道:“您一心向江湖生,就不要『操』心我這個困于家宅的人了。”言語裏,頗有些看頑童的無奈。

錢朝游無心向學,也無心娶妻生子。他浪『蕩』半生,游歷四方,無所顧慮。

“我看這都城沒落的很。”錢朝游心裏也明白,撇了撇嘴,頗為不屑:“我暗地裏瞧了這一圈,能配得上你的,還真沒有。”

“周國公府『亂』七八糟,他家兩個兒子也就周泓澄還看得過去。昌平侯跟蔣家說不到一塊兒去,他家世子李遂赫就不用想了。吳越舟和陸昭都太老了 啧,還不如學江湖人,為你比武招親。”錢朝游把都城這些能配得上蔣府的勳貴都批了一頓。

他這時,沒再提鄭宣行和蕭肅政了。

這二人,先不說品行,單只是身份一條,想娶嘉蘭,只能說高攀不上。

錢朝游看了看鄭宣行和蕭肅政,頗為可惜地問嘉蘭:“他們二人,面相也不錯,品行也端正,家世也簡單。如果都是李遂赫那樣的家世,你也沒個偏好?”

嘉蘭哭笑不得。錢朝游對這種事,一點都不在乎。他見慣了大大咧咧的江湖人,連女子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端的是豪情萬丈。

錢朝游并非是故意要逗嘉蘭,他是真心在問。嘉蘭毫不懷疑,要是蔣家同意,錢朝游真能弄出比武招親來。

“您也說了,如果。”嘉蘭一笑了之。

可這世上,哪來那麽多如果?

*

“蕭哥哥?”

善禮疑『惑』的聲音響起。蕭肅政原本幫他拿着榫卯,已經過了很久沒有遞給他了。善禮看蕭肅政神『色』凝重晦暗,不解他在想什麽,出聲喚道。

“嗯。”蕭肅政回過神來,看了眼善禮正在搭建的模型,把榫遞給了他。

鄭宣行擡頭看了蕭肅政一眼。

蕭肅政習武,耳聰目明。看他之前怔愣的反應,應該是聽到了錢朝游和嘉蘭的對話。只是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麽,才會『露』出這樣恍惚的神情來。

鄭宣行忍不住看了嘉蘭一眼。

嘉蘭身形依然端莊大方,不過神态顯得很随『性』安然。身子微微前傾,很認真地在聽錢朝游說話。

*

錢朝印回府,站在樹影下看着點睛亭。

點睛亭裏,鄭宣行頗有耐心地帶着錢晗光解九連環。錢晗光『性』子急,是坐不住的。她待在鄭宣行身邊,居然很聽話。這以往,只有嘉蘭才做得到。

蕭肅政也從給善禮和錢初昉遞榫卯,變成了由他主導進行拆解和拼裝。他居然還認真地在教小孩子,簡易的戰場推演。

錢朝印看了半響,才對身邊的錢褚氏道:“芸娘慧眼。”

錢褚氏站在他身邊,乖順地應了一聲,問:“芸娘緣何要夫君留心這兩人?”

“都城裏,出『色』的子弟慣來都出『色』。這兩人,是突起的異軍。”錢朝印也并不對夫人隐瞞。

“芸娘,要為蘭姐兒擇婿?”錢褚氏遲疑了一會兒,又喃喃自語:“這兩人 雖是寶玉含光,可身份 到底雲泥之別。”

錢朝印看了她一眼,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看向嘉蘭。

嘉蘭在和錢朝游閑談,偶爾時,朝得意地向她舉起自己成品的幾個孩子颔首一笑。

她在外人面前和在家人面前,全然不同。

既非故意顯『露』的鋒利,也非素來端持的淡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随心随『性』,又帶着狡黠。

“鄭宣行主動來拜訪老二,蕭肅政拿到了蔣老太爺的金甲片。”錢朝印說道:“即使他們不會是嘉蘭的夫婿,你我也該心裏有數。都城的天,怕是要變了。”

錢朝印閉了閉眼,擡頭看看暮『色』中顯得陰沉的天,又說:“我已經修書一封,把老爺子請來都城。”

錢褚氏微微訝然。不過她素來都不會反駁錢朝印的意見。大概是她有個以嘴皮子鋒利著名的爹,她倒很是溫順平和。

“還有。”錢朝印看向自己的二弟,皺了皺眉:“他沒個顧慮,把嘉蘭帶到兩個外男面前。還讓客人陪着孩子玩,沒個正形。你去管管他們。”

他說罷,也不管之前是他示意錢褚氏帶嘉蘭去點睛亭的,甩甩袖子,走了。

錢褚氏無奈笑笑,緩步上點睛亭,招呼他們用膳留宿。

*

可惜,嘉蘭在錢府只留了一日,第二日就被綠衣匆匆帶人來接走。

回府的緣由,綠衣細細跟嘉蘭說了。

朝廷緊急軍報 南州軍糧船遇到海宼,在建水州失事。從禾州一帶征集的軍糧,在钺州被搶。

緊急應對下,薛府派薛懷石父子赴建水州查案、征糧。而朝廷再于禾州征糧,由蔣府派人護送。

蔣忠親自薦,護送軍糧。

蔣孫氏聽聞消息,一時不慎,跌跤早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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