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各有意
第97章 各有意
嘉蘭的手便在此時握了過來。嘉竹微微驚詫地擡頭去看, 嘉蘭正回頭看她,微微側頭,輕輕一笑。
她的笑容裏,總藏着讓嘉竹雲開霧散的暖意。
嘉竹便悄悄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 認真地去聽蔣趙氏等人說話。私底下,她的手卻也調皮地反過來蓋住了嘉蘭的手。
她這樣親昵而微笑的動作,讓嘉蘭會心一笑。
她們姐妹無言無語, 卻又仿佛在這一瞬裏,說了千言萬語。
*
顧三太太滿面笑容地被送走的。只是,等晏幼清和嘉蘭等人約好了下次見面,再坐上馬車, 卻發現顧三太太正神『色』凝重地等着她。
晏幼清沒有說話, 沉穩地坐了下來,看了顧三太太一眼。
馬車咕嚕咕嚕地穩步向前,等這聲響滾了好一會兒, 顧三太太的使女快速地撩了一下車簾, 然後朝顧三太太點了點頭。
顧三太太這才開口道:“清姐兒,這件事,你先別同月姐兒說。”她眉頭微蹙:“蔣大少爺不是這樣的糊塗人, 這件事必然是有人從中作梗。”
她頓了頓,又道:“月姐兒這婚事 結的太坎坷。”她說着, 嘆了口氣, 看着晏幼清, 神『色』哀婉道:“莫再給月姐兒平添煩愁了。”
晏幼清不為所動, 定睛看着顧三太太:“顧三太太,您是想說,這件事就息事寧人,就此作罷了?”她諷刺一笑,進而問道:“您莫不是想說,就連京兆尹那兒的庭審,我最好也別去了?”
顧三太太一噎,有些惱怒道:“你這孩子!咱們跟蔣家,乃是結兩姓之好。這樣的事,蔣家願意處置便是極好了。咱們還非要得理不饒人不成?再說,就月姐兒 ”她停了會兒,到底沒說出難聽的話來。
晏幼清只覺得心底發寒。就連蔣家都做出了要把事情掰扯清楚的端正态度,想把這件事做成糊塗賬的,竟然是顧家!也難怪晏老太爺不放心,遣她來走一趟。
她的諷刺已經明晃晃地擺在了臉上,冷笑一聲道:“您說得可真好!我們得理,憑什麽要饒人?就連蔣家二姑娘都願意叫咱們把公道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先糊塗起來的,怎麽反而是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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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憋下自己心中的煩悶和怒火,一字一句道:“我也跟您交個底,京兆府那兒,我是去定了。您也別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管着我。就連我家老太爺都放我自在,這天底下,還沒誰能管着我!”
“你 !”顧三太太氣得不行:“我難道不是為了月姐兒好嗎?我難道願意打落苦果往肚吞嗎!?你不想想,月姐兒出了那事之後,是什麽身份?蔣大少爺又是什麽身份?”
“蒲月是什麽身份?蔣大少爺又是什麽身份?”晏幼清反問道:“就連蔣二姑娘和蔣三姑娘都願意在我面前捧高蒲月,您這話是要把她置于何地?這叫對她好?那天底下還有對她不好的人嗎!”
“你說得義正言辭,可真好聽!”顧三太太也是真的生氣了。她自問對顧蒲月沒什麽偏見,管家時,也絕沒像顧二太太那樣對顧蒲月有半點苛責。聽到晏幼清的指責,她忍不住呵斥道:“如果你真把這件事攪黃了,月姐兒怎麽辦?鉸了頭發一輩子做姑子去嗎!”
晏幼清斜看她一眼,眼簾低垂,掩下了目光裏的諷刺和不屑。瞧瞧,這就是顧家,一個嫁不出去的姑娘,除了做姑子,竟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已經冷靜了下來,聲音冰冷而平緩:“那要看蒲月的意思。想做姑子,就去做姑子。她想再嫁人,就再嫁人。她若是一輩子不嫁,想閑散度日,就閑散度日。若是想去哪兒尋個活計,那就尋個活計。”
“你們養不起她,那就我來養。”晏幼清道。
顧三太太剛想嘲諷她自不量力,就聽晏幼清道:“晏家的沐春堂,以後我就是堂主。”她說着,微微側頭去看顧三太太:“顧三太太,您在笑我之前,可先要打聽清楚。”
長街外的人聲逐漸喧嚣起來,晏幼清的話就像一面打鼓,砰砰地在顧三太太的耳邊敲打着。
沐春堂!堂主!
赫赫有名的沐春堂!連貫三國的沐春堂!妙手回春的沐春堂!堂主怎麽會是 會是一個女人?!
可是,這話只憋在她的唇邊,吐不出,也咽不下。
因為她清醒地意識到,晏幼清沒有在騙她。她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就連甚重禮教的顧大老爺,都只能任憑晏幼清來去自由。因為,晏幼清的身份并不僅僅是一個女人 她代表着晏家,代表着沐春堂。
馬車駛入長街,咕嚕咕嚕的聲音,便混雜在了鼎沸的人聲裏。
顧三太太看着閉目養神的晏幼清,忽地失去了與她争辯的勇氣。
*
為了照顧顧蒲月和顧湍榕,晏幼清暫住在顧家。
她一下馬車,就徑直去見顧蒲月。
顧蒲月的院子,原本就清冷。四四方方的院落,毫不逾矩的裝飾。現在就算挂上了紅綢喜緞,還是讓她無端地覺得沒有生氣 不像嘉蘭的蕙心樓。
蔣府和顧府最大的不同,仿佛也就濃縮在這一間院子裏。蔣府充滿着勃勃的生機,每個人的生命都像是初升的朝陽,所有的雲霾都不能遮擋。而顧府 顧府連夕陽都算不上。刻板的規矩,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錯的壓抑 顧府就像是雲霾。
住在顧府裏的人,沒病都能憋出病來。
晏幼清遠遠的剛看見這個院子,就有些煩悶。看慣她随心所欲的蓮須,都忍不住勸道:“姑娘,咱們要不住到都城沐春堂去吧?聞着『藥』香,您心情更好些呢?”
晏幼清揮了揮手,不予回答,反而說起了另外的事:“九郎估計用晚膳前會回來,蓮房,你一會兒去門口等着。看到了人就給我接過來,別讓顧家其他人帶走了。”
顧湍榕因為實在想留在蔣府跟嘉蘭和善禮他們玩兒,顧三太太自然不會為這麽點小事跟蔣府過不去,就準了。
至于晏幼清,她也實在受不了顧家看顧湍榕的樣子。在顧府的顧湍榕,就是一個鋸嘴的木頭,不說話不擡頭。在蔣府,才像個正常的孩子,就是稍微有些腼腆罷了。
蓮房趕忙應了,她也覺得顧湍榕可憐,便早早地到院門口去蹲點兒等着接人。
晏幼清停下腳步,深吸幾口氣,才往顧蒲月的院子去。
*
顧蒲月的院子鎖着門,門口站着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嬷嬷。
粗使嬷嬷一看是晏幼清,這才給她開門,還有一個皺着眉頭不情不願道:“晏姑娘,您不若跟咱們大姑娘住一塊 ”
晏幼清壓根沒理她,快步走了進去。
真要讓她住在這麽個說不好是閨房還是監牢的地方,她能把自己活活憋死!
使女為她撩開了簾子,淡淡的輕柔的香氣從房內漏出來些許,讓她的心情立時就變好了些。
顧蒲月的房間并不像她整個院子裏那麽壓抑。
她的房裏錯落有致地擺着畫和各種可愛的擺件 這些晏幼清知道,都是蔣家人送來的。因為是蔣家人送來的緣故,顧大老爺也才願意放過。她的房中,常燃淡淡的香,讓人心緒平和寧靜。
顧蒲月正在桌前寫信,聽到腳步聲,她才放下筆墨。
“晏姐姐回來了。”她看着晏幼清,笑容溫和平靜。
看着她的笑臉,晏幼清一時居然說不出話來。她只好含糊地點了點頭:“嗯 你來,我幫你把一次脈。對了,蔣府多留了九郎一會兒,他晚點回來。不用擔心,我讓蓮須去接他了。”
“嗯。”顧蒲月簡短地應了一聲。晏幼清嘆了口氣,去把她的脈。
顧蒲月的身體自從婚事落定後,就一天一天漸漸好了起來。當時晏幼清雖然忙,沒來得及親自來。但顧蒲月的脈案,是她囑咐了沐春堂的大夫看的,因此一直都比較了解。
不過,還是要自己『摸』到了她平和有力的脈象才能放下心來。
晏幼清又叮囑了她幾句,顧蒲月都一一應了,然後才問:“嘉蘭看起來很好吧?”
顧蒲月說完,自己就先笑了:“自然是好的。”
她說得這樣的篤定而親昵,讓在蔣家聽了糟心消息的晏幼清,一時都不知是不是真的應該像顧三太太說的那樣,瞞着顧蒲月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如果瞞着顧蒲月,給她創造一個琴瑟和諧的假象,就不會是她晏幼清了。
晏幼清當即便潑了她冷水,道:“你以為她們蔣家都這麽好?”
她說話的語氣,不甚客氣。顧蒲月微微擡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略微有些訝異:“怎麽了?你去蔣府遇到了什麽事嗎?”
晏幼清的目光掃過顧蒲月的窗臺和多寶格,那上頭擺上的小玩意兒,十有八九都是蔣府送來的。她還不由自主地看了桌案一眼。顧蒲月的桌案上,還攤放着寫到一半的書信。晏幼清知道她跟嘉蘭一直有書信往來,由于自己居無定所,反而比跟自己書信往來還要頻繁些。
可晏幼清還是選擇告訴顧蒲月真相:“我在蔣家,聽到了一個消息 ”
她将有人預備大鬧嘉蘭的及笄禮,牽扯出蔣善仁包養外室,以及蔣嘉蘭和蔣趙氏等諸人的言行舉止,巨細靡遺地告訴了顧蒲月。還讓蓮須在一旁稍作補充。
顧蒲月一言不發地聽下來,神容沒有絲毫的變化。晏幼清一口氣說完,喝了一口水,忍不住自己先問道:“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顧蒲月愣了愣,見晏幼清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自己,笑道:“晏姐姐希望我說什麽呢?”
她的語氣輕松而明快,似乎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心煩意『亂』。她反而安慰晏幼清道:“晏姐姐,這樣的事,我一點兒都不信。我與他 ”
她頓了頓,臉上微微有些薄紅,淺淺地把蔣善仁的名字一帶而過:“若是我都信不過他,還能信誰呢?”
晏幼清撇撇嘴:“你沒聽過市井箴言嗎?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她游醫四方,一個晏家的名頭,自然讓她在那些高門大戶裏穿梭自如。對于那些腌漬事,她從小兒就琢磨明白了。
這許多年來,她不知見過多少反目成仇的夫妻,也不知見過多少抛妻棄子的丈夫。那些傻不溜秋,眼巴巴等着男人回心轉意的蠢女人,她見過沒有上千也有成百了。
她獨來獨往慣了,對這種情情愛愛,慣來都不信。
“信任和盲從怎可一概而論呢?”顧蒲月搖了搖頭,并不贊同她的理論:“便是治國之術裏,也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我既然下定決心嫁他,又何必疑他真心?不然,我豈不是終日裏疑心重重,哪有好日子可言!”
“若是他往日都是騙你的,還真養了個美嬌娘呢?”晏幼清故意刺激她。
顧蒲月微微偏頭,看出了她的想法,也知她是為自己好,便笑道:“晏姐姐,我沒你這樣大的本事,也沒法有同樣的潇灑。不過,傷心人有傷心人的過法。一廂情誼錯付,自然也有義斷情絕的過法。誰也不是離了誰,就不能活了。”
她的目光落在多寶閣旁的牆壁上 那牆上,挂着蔣善仁送來定親偃月寶刀。
“不過 ”她聲音低緩,唇齒間偶爾洩出絲絲甜意:“我信他。晏姐姐。他從沒讓我失望過。”
接人的使女改成“蓮房”,蓮須要留在後面講故事的_:3」 _稍作修改。
暴風開心終于入v啦!
感覺就是掙紮了很久,好像得到了一點點肯定。
謝謝大家繼續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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