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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紅色跑車駛入小白樓, 色彩沖撞尤為強烈。

寧蘇還沒下車，就對這裏的風格景觀贊不絕口。

進入房間，她下定決心要購買一套和閨蜜做鄰居。

有錢的好處是可以随心所欲, 姜舒意表示歡迎。

寧蘇小坐了會兒, 告別離開。

客人走了, 小白樓恢複淡雅寧靜。

姜舒意在客廳極慢地踱步，早已習慣寂寞卻在熱鬧之後感到一絲孤獨。

她決定明天把小雪糕接回來。

打開投影播放電影, 客廳有了聲音。

她去書房打開電腦, 将電子檔照片仔細确認一遍, 拿起手機給韓時發消息：[忙嗎？]

韓時發的語音：“不忙。”

再次聽他的聲音恍若隔世。

姜舒意穩了下，說：“交單了, 我給你發郵件。”

韓時說：“郵箱地址你記一下。”

姜舒意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直接把地址發在微信裏。

但她沒問, 打開文檔：“我準備好了, 你講。”

韓時：“[emailprotected]”

姜舒意記下, 登陸自己的郵箱将照片發過去，然後告訴韓時。

韓時說：“收到了。”

單子交接成功，姜舒意不知道要怎麽接這句聊天終結的話。

忽然想起兩人已經認證“朋友”關系，心理壓力小了點，活動了一下嘴角，問道：“最近過得怎麽樣？”

韓時沒有正面回答：“你過得好嗎？工作別太辛苦。”

姜舒意說：“我很好，今晚和裴稷還有我閨蜜一塊吃飯，有聊到你。”

韓時：“聊我什麽？”

姜舒意：“我閨蜜是你的死忠粉，老是從裴稷嘴裏打聽你的消息。”

韓時：“她不是對裴稷有好感嗎？”

姜舒意：“是啊, 但不妨礙她關心你。”

普通人男人聽到這話要麽沾沾自喜, 要麽覺得閨蜜有問題, 但韓時不是普通男人。

他說：“我不介意成為她和裴稷溝通的橋梁。”

姜舒意再次覺得他很懂女人心。

在男女雙方彼此不了解的情況下，有一個共同認識的人作為媒介增加話題是很多人的首選項。

寧蘇關心閨蜜的幸福是真, 用他切入與裴稷的聊天話題也是真。

他隔着國界仿佛親臨現場，社交情商是真的高。

“你工作遇到瓶頸了？裴稷說你最近不妥。”姜舒意能想到的不妥只有工作。

在她的印象裏，其他方面韓時沒有煩惱，工作也該游刃有餘。

聽到這句話，說明裴稷沒有透露太多，韓時不會把自己的傷痛拿出來博取同情，只說：“還好，小問題。”

姜舒意發個“嗯嗯”表情包，沒話聊了。

微信安靜了一會兒，韓時又發來語音：“你的技術确實好。”

姜舒意不明其意，回了個問號。

韓時将最後一張照片發給她。

她深吸一口氣，如果他覺得這是她的XP就糟糕了。

她解釋：“那種天氣氛圍适合拍不一樣的照片。”

韓時：“嗯，對，很好。”

一字一停頓的語氣讓姜舒意想起那天拍完照片他出電梯後突然回轉，用手擋着電梯門，俯壓下來在耳邊說“下次拍這種風格，我希望你親自控制鎖鏈”，沒有任何情緒的語氣表情，卻給人難以呼吸的強大壓迫感。

現在隔着手機屏幕，依然能感受到。

他果然排斥這種不配他的風格。

姜舒意不好意思再發語音，回文字：[下次不會了。]

點開韓時發來的三秒語音消息，是能讓耳朵跳舞的短暫低沉笑音。

從鼻腔發出，能想象到閉合的唇線揚起弧度，表達意味不明，摸不準他按着說話鍵笑時是什麽情緒。

接着，他又發一條：“早點休息，晚安。”

姜舒意放空自己，坐了十來分鐘關閉電腦。

洗完澡，她路過主卧的床。

一看就很舒服的雙人枕，絲滑薄被她一次都沒觸碰過。

來小白樓住了大半個月，每天晚上都睡沙發，那裏也很舒适，還有臺詞音樂陪伴入眠。

她想起韓老爺子讓韓時回國，韓時詢問她的想法，她委婉表示在國外工作挺好，沒必要改變現狀。

但她憑什麽阻止韓時回來，現在住的用的都是韓時的。

若是出席商業社交場合，姓名前面還得加個小韓夫人的前綴。

到底已婚了啊，生活貌似沒變，其實軌道兩旁的風景已然變化。

姜舒意來到客卧。

這裏的風格擺設不如主卧精巧用心，雖然書桌洗手間一應俱全，但大床沒有鋪設被褥，透着臨時休息的冷清感。

如果韓時真的回國工作，這間房會成為她的小窩。

畢竟不能在韓時眼皮子底下睡沙發，那太不成體統。

想着，她忽然笑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得這麽長遠，韓時短期內不會回來。

***

日子坐着小搖椅，晃晃悠悠來到二十七號。

一大早同學群就很熱鬧。

王美聰發了一張打扮好的照片，問這樣來大城市夠不夠好。

幾個女同學給了些意見。

流川紀楓吐槽：[把你那些黃金首飾珠珠串串摘了，求你！別像來擺夜攤的。]

王美聰：[我認真對待聚會，你這樣說我，不來了！]

江琴：[紀楓，你這樣說話不對，美聰她為今天的聚會準備了很久。]

流川紀楓：[好吧，是我不對，想到是老同學沒顧慮那麽多。王美聰，來吧，都說好了。]

群裏一時無人發言。

半小時後，姜舒意發了條信息：[我上班帶着同學錄，畢業十年後的今天大家再寫一次吧。@王美聰@所有人]

王美聰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姜舒意：[你本來就很美。]

認真生活的每個人都很美。

随後，她又@流川紀楓，祝他生日快樂。

僵硬的群氛圍被她三兩句話化解，重新活躍起來。

姜舒意平時很少在群裏說話，大家都知道她屏蔽了群消息。

同學聚會本是成年後的社交場，每個人抱着不同心态來，真正像年少時那樣毫無雜念為快樂而來的人寥寥無幾。

高中畢業後每個同學的機遇軌跡不同，有的開公司；有的打工；有的是自由職業者，或者家庭主婦。

論成就，姜舒意無疑是全班同學裏最高的，現在又嫁給商界巨佬，大家覺得她是九天飛舞的鳳凰，群裏都是下裏巴人，在她面前完全擡不起頭。特別是男同學，同班時除了必要交流都跟她說不上幾句話。

聽說她要參加聚會，不少人心裏有排斥感，甚至已經找好理由不參加。

但她剛才在群裏說的話讓大家覺得她挺親切，還是以前那個文藝之星，優秀班幹部，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沒人知道她為了早點到将必須完成的工作提前做，擠出時間看群消息，安撫女同學敏感受傷的心。

下午兩點，豪雅大飯店二樓茶坊，電子顯示屏滾動着歡迎昆山中學同學聚會的字幕。

除去沒聯系上的，實到二十六人，沒人帶家屬。

四點二十分，姜舒意到達豪雅大飯店。

她出現在茶坊的那一刻，無論是聊天的還是打牌的同學都停下來，所有目光彙聚在她身上。

她裝扮很素，霧霾粉平肩套頭針織毛衣搭配一條白色呢料闊腿褲，腰間系淺灰色蛇紋編織腰帶，肩跨白色幾何條紋褐帶包。頸部沒有飾品，右耳垂下流蘇耳飾與秀美天鵝頸齊平。

造型簡單卻透着高級，時尚溫柔美不勝收。

女同學的目光不禁往她左手上看。

她結婚的消息上過熱搜，雖然撤得很快，但那枚天價絕美的藍鑽婚戒令人過目難忘。

可惜的是她左手食指帶着裝飾戒指，無名指上空無一物，這代表什麽？

姜舒意笑着和同學們打招呼。

不存在忘記名字，因為每個和她說話的同學一開口先自報姓名。

一番寒暄後人都熟了。

在男同學的認知中，她以前很冷，現在比較随和。

大家圍坐喝茶，這時候聊生活工作的話大多數人會産生落差感。

壽星紀楓學聰明了，沒提掃興的話，讓姜舒意把同學錄拿出來看看，一起回憶十年前的學生時光。

保存完好的同學錄在大家手裏傳閱，翻開硬殼封面，尋找自己曾經留下的字跡。

有同學哈哈笑問：“這條非主流贈言誰寫的？”

其他同學問：“什麽話念出來，大家一起嘲笑。”

那同學站起來，起調讀道：“人都好假，我也不例外。”

有人說：“還好啊，很正常，沒有非主流。”

那同學把同學錄翻面，讓大家看：“他用得失傳很久的火星文字，要不是附帶拼音，我真認不得這潦草詭異的字。”

紀楓覺得這話耳熟，湊近看了看，尬笑道：“不好意思，正是本人寫的。”

“少年老成，至理名言啊！紀老板不成功，誰成功？哈哈哈哈哈——”同學們爆發巨大哄笑聲。

“誰的青春不傷感，呵呵呵……”紀楓找補一句，坐實喜劇人稱號。

他平舉雙手，示意大家小點聲，公共場所不要喧嘩。

大家的笑聲更加大了。

歡樂氣氛持續高漲，同學們拿筆在自己以前的贈言下，添寫今時今日想說的話，并約定下個十年再相聚。

到了飯點，所有人移步餐廳。

姜舒意走在後面，等紀楓将同學都送進電梯後她從包裏拿出生日禮物送給他。

為男士挑選禮物分寸很重要，有些東西不能亂送，直接送紅包沒有生日氛圍感，她選了一支鋼筆送給紀楓。

紀楓非常感謝，說會好好珍藏。

姜舒意說物盡其用，才能發揮禮物的最大意義。

兩人相視一笑進入電梯。

吃完飯，去唱K。

用餐時大家都喝了點酒，放不開的同學也嗨起來。

好幾個女同學嚷嚷着說，二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包房裏空氣不好，你們男的還抽煙，去另外開包房各玩各的。

男女分開後，單身女同學徹底放飛自我，按服務鈴叫來經理，問這裏有沒有小哥哥。

商務會所全方位滿足客人需求。

經理很快帶來不同類型的“男模”，供女士挑選。

新時代，“選妃”已經不是男人的特權，女人們舍得花錢要什麽快樂沒有。

十幾個女人坐在沙發上，抱臂打量這些男人。

質量還蠻高，個個身高一米八+，故意敞開衣服前襟，露出吸引客人視線的競争力。

黯淡暧昧的燈光将他們訓練好的性張力發揮出來。

這種男模能滿足一般女客戶的獵奇心理，能喝能聊能摸，适合被生活擠幹熱情，磨滅欲望，想體驗瘋狂放縱的客人。

對于經常要和各種帥哥打交道的姜舒意而言，這些男人極其普通，整過形毫無個人特色。

有些女同學好事成雙，點兩個左右護法。

在這種單飛的氛圍下，已婚女士也經不起鼓動，點了符合自己審美的男人陪酒。

只有姜舒意作壁上觀，無動于衷。

大家不好勸她，都知道他老公不僅巨富還巨帥，神仙生活不需要調劑。

職業男模入座後，發揮特長把場子迅速搞熱。

喝酒的喝酒，玩游戲的玩游戲，想唱歌的被男人雙臂擁入懷中，跟着音樂律動搖擺。

姜舒意不點人稍微有點掃興，再不喝酒那就是不合群。

她既然來參加聚會，就不會讓大家敗興而歸。

于是跟着玩游戲，贏了笑，輸了喝。

“名草有主”的男模暗戳戳對她獻殷勤，只要能搭上話就反複提說自己的名字，想給她留下印象。

什麽羿綸，威綸，南浔玩游戲很厲害，在座女人沒一個是他們的對手。

為了顯示沒有爬牆行為，他們替自己的金主喝酒，說些暧昧寵愛的話，哄得女人頭暈目眩如在雲端。

姜舒意願賭服輸，自己的酒自己喝。

她有點酒量但不多，一杯杯啤酒下肚也開始頭暈目眩。

于是緩會兒再玩兒，玩會兒又緩。

歡樂持續，姜舒意感覺自己極限到了，再喝下去會失态。

女同學們已經沉溺在男色中，她在不在都無關緊要了。

她提出先走一步，王美聰要送，她說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離開房間，她扶着額頭緩慢地走。

通道的燈光不斷變幻，都是濃郁幽暗的色彩，生怕太亮客人從酒色幻境中清醒過來。

酒的後勁越來越大，姜舒意走到會所公共休息區已經站不住了。

她手伸進包裏摸手機。

解開鎖屏，翻通訊錄，蹦出電量低的提示。

她拇指一滑，無意識撥出一個從未打過的電話。

現在看字都是重影，反正電話打出去了便将手機放在肩頸上歪頭聽。

接通後，她啞着嗓子恍恍惚惚地說：“那誰，來蘭瑟會所接我。”

沒有得到回應，她又“喂”了聲。

電話裏，一道低磁抓耳的冷嗓問：“我是你的誰？”

迷離思維無法聚攏，腦子裏滿是在商K裏玩“猜猜我是誰”游戲的聲音。

她按着額角，答非所問說了幾個男模名。

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