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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4

微微發信息給馮時的時候，馮時正拿着 Switch 玩動物森友會，操控角色在島上坐着看天空。

分手後的這一年多裏，馮時唯一堅持的事情只有動森，它對馮時的意義非凡，不僅僅是游戲，更是精神上的烏托邦，用以填補心裏的傷口。

現實失意的時候，想起姜逸的時候，馮時就會逃離到島上，放逐自己在無人島裏流浪。很多時候她打開游戲并沒有在建設小島，只是單純和小動物說說話，在小島裏漫無目的地溜達，在她自己種植的藍色玫瑰花海穿梭，在無人島上獨自欣賞很美的流星雨和晚霞。

姜逸和馮時從分手後就沒有再聯系過，兩人甚至默契地連朋友圈動态都不再發布，馮時動森游戲的在線好友列表裏，再也沒有出現過姜逸的游戲昵稱。馮時不知道他是徹底不玩動森了，還是因為時差原因碰不上他，反正她也沒有勇氣再登上他的島嶼，這兩個原因也沒有什麽差別。

分開後，姜逸這個名字好像變成了諱莫如深的禁忌詞。他們的生活密不可分了十幾年，家人，好友，同學，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關系網都是交織在一起的。

就連馮時相熟的老師都問過她，怎麽那麽久沒見她男朋友來找她了？

“分手了。”

這個答案說久了也就麻木了，一片片剜下身上的肉，遍體鱗傷之後就會失去痛覺。

只是麻木的過程實在太痛了，痛到馮時後悔和姜逸從朋友變成戀人，但是那些快樂和甜蜜的記憶又那麽鮮活，她實在不舍得那些美好沒有發生過。

他像是她斷掉的一根肋骨，痛到馮時後悔和姜逸分開。她總是忍不住想，也許愛能平山海，如果她再勇敢一點點，支持姜逸擺脫家裏的禁锢，和他一起面對脫軌的人生規劃和可能的失敗，是不是更好的選擇？

每當這個念頭浮現的時候，馮時又立刻按滅了這個想法，因為她實在不舍得那雙手去做那些瑣碎的工作。

沒有答案，世界上所有的後悔都無濟于事。

愛情真是令人費解，明明馮時是一往無前的那類人，卻因為這段感情總是陷入漫無邊際的回頭看和自我審視當中。

“姜逸不讀研，出來和同學一起創業了。”這是過去一年多來，微微第一次主動提及姜逸的消息。

馮時知道這條消息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微微不僅是傳達消息，還是在試探她有沒有可能和姜逸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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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希望他一切順利。”馮時盯着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發酸，才輕飄飄地回複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明明姜逸已經交換回來好幾個月，他們都沒有碰見過，但偏偏今天馮時只是買瓶水的功夫，出來準備騎車回宿舍的時候，就看見幾步之外，剛把車停好準備進便利店的姜逸。

對視的那一瞬，兩人都是一愣。

很奇妙，馮時那一瞬間居然有種被電流經過全身的感覺，連心髒都感覺到酥麻和疼痛。

姜逸看起來和一年多前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差別，馮時甚至有種錯覺，他們并沒有分開過，她現在可以一蹦一跳地撲進他的懷裏，和他講一些無聊卻還是能把他逗笑的廢話。

“好久不見。”姜逸朝她笑了笑，笑容很淡，轉瞬即逝。

馮時強制拉回自己發散的思維，回他一個禮貌的笑容：“好久不見。”

明明現下有兩個選擇，要麽若無其事地道別，要麽若無其事地寒暄，偏偏兩人都沒有動，就僵持在原地，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面。

他們都沒有釋懷。

意識到這點，馮時心底詭異的期待和陰暗的念頭瘋狂地蔓延生長。

如果姜逸表現得一點兒都不在乎，馮時才真的會發瘋。她就是很壞很自私的那種人，雖然是她提的分手，可是她并沒有走出來，所以也不希望姜逸走出來。如果姜逸輕而易舉地釋懷，只會讓她覺得他們那麽多年的情誼十分單薄和錯付。

“都拿到哪些學校的 offer 了？”馮時裝作不知道他在創業的消息，故作好心地關心他。

“沒有，不準備讀研了，出來工作。”姜逸聳肩，回答的語氣也是輕飄飄的，好像放棄讀研對他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偏偏馮時不準備放過他，追問他：“為什麽？”她假裝忘記他們因為讀研分歧而分手的事實，繼續問，“怎麽突然放棄了？”

姜逸冷笑，撕去僞裝的面孔，毫不避諱地展露他的攻擊性，語氣十分惡劣：“關你什麽事？”

馮時對姜逸這副怼人的樣子十分熟悉，反而讓她回憶起曾經拌嘴吵架的日子，倍感親切。

她假裝沒看見對方好像要把她撕碎的猙獰表情，努力換上嬉皮笑臉的面孔：“我們相處了這麽多年，當不成戀人也可以繼續當朋友呀，好朋友關心一下你不是很正常嗎？”

姜逸卻不買賬，臉上是化不開的冷：“誰和你是朋友？朋友會一年多不聯系嗎？”

說完姜逸連風度都不想維持，便利店也不去了。他直接一腳踢上落地腳架，長腿一邁跨上山地車，迅速調轉車頭方向，三兩圈一蹬，就迅速遠離了馮時所在的地方。

馮時望着姜逸越騎越遠的背影，噗嗤一聲笑了。

這麽多年，他還是一生氣就忍不住落荒而逃的壞習慣，然而這只會證明他的在乎。

他還在乎她。

馮時笑着笑着又哭了，捂着臉嗚咽，任由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又哭又笑像個瘋子，完全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馮時秋招的時候拿到了幾家公司的 offer，最終選擇接受了某家新能源公司企業文化專員崗位的 offer。完成了大四最重要的一件事，本該專心寫畢業論文，馮時卻收到了之前面試的招聘實習生崗位的 offer，因為對招聘工作還算感興趣，所以馮時現在每天白天實習，晚上回宿舍肝論文，生活稱得上十分忙碌。

但就是這樣忙碌的生活，她也沒有停止給自己找樂子，每周末都要靠出去瘋玩給自己充電。在那天和姜逸見了一面之後，更是把他加入了她最高優先級別的 to do list。

說幹就幹，馮時給楊思睿打去電話，約他出來吃夜宵。

楊思睿知道馮時無事不登三寶殿，找他肯定是沒什麽好事，幹脆就在電話裏直接問他：“大小姐，您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呗，鴻門宴我可不敢去。”

“就想了解一下姜逸的事情。”

馮時這話一出，可把楊思睿激動壞了。以楊思睿吃瓜多年的經驗，立刻知道馮時這是打的什麽主意。他瞥了一眼宿舍正對着電腦用 SPSS 跑數據的姜逸，說了句稍等就快步走出宿舍，去找無人處接聽這個電話。

這一年來，小團體剩下的三個人對他們分手這件事諱莫如深，完全不敢在兩人面前提另一個人的名字，更別提聊起雙方現狀了。不知道分手的兩個人尴不尴尬，反正夾在他們中間的其他發小是尴尬得不行，恨不得他們倆立刻原地複合，讓那個死寂了一年多的群重新恢複活力。

抛開分手影響小團體的相處不提，他們也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因為他們不覺得這倆人真正地放下過對方。真正的釋懷是毫不在意地連名帶姓地提起那個人，而不是假裝不認識一樣對某個名字絕口不提。

“你倆分手之後，他還是沒和家裏和好，堅持不要他爸爸的錢。”楊思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輕輕嘆了口氣，“原因的話我猜可能是和你賭氣，也可能是真的不甘心被他爸爸制衡，他也不怎麽願意提這件事。反正他在美國那一年過得應該蠻辛苦的，剛回來的時候我見他瘦了一大圈，這幾個月才胖回來的。”

“我和大岩，還有阿姨一起去接機的，阿姨見到他就哭得不行，之前她飛過去看了他幾次，見一次哭一次。姜逸還和我吐槽過他受不了他媽媽的眼淚，一哭就覺得他是罪人。”

“他爸的态度也放軟了，還主動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回家，可姜逸就是鐵了心要他對着幹到底，直接研究生也不申了，拿到那筆全額獎學金之後就湊了幾個同學一起集資創業。”

馮時沒有想到姜逸竟然犟到這個地步，明明分開就是為了讓他少吃苦頭，他卻還是一個人把這些難全數咽下。她不敢想象，在失戀和金錢的雙重壓力之下，姜逸是怎麽扛過這一年的，怪不得見面的時候他那樣冷漠。

馮時的眼睫輕輕顫動，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半晌才抖着唇，問出那個問題：“這一年多，他有提過我嗎？”

上一次見面，她已經基本确定姜逸仍是對她念念不忘。而現在更是從楊思睿口中确定他們之間橫亘的現實問題已經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解決，他們目前已經不存在要在愛情和面包裏做出選擇的問題。她到現在仍然認為，分開是當時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雖然姜逸并不領她的情，并為此吃盡苦頭。

馮時終于徹底看清姜逸的決心，如果未來再次遇見愛情和面包之間的選擇難題，她相信自己會和他一起堅持到底，他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折中的解決方式。

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馮時才明白過往的那些年在她身上留下了刻骨的印記，她根本沒有一分一秒能夠忘記過他。

這場戀愛的戒斷反應漫長又折磨，直至重逢的時候才達到頂峰。原來和手背一樣熟悉的戀人，是不會甘心做回朋友的，更不會甘心和他連朋友都不是。

已經分開一年多他們還是對彼此舊情難忘，相愛的人是不會甘心錯過的，馮時實在找不到他們不複合的理由。

但是畢竟是馮時先放開他的手，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這會兒也難免患得患失，生怕前面都是她會錯意，生怕得出一個他不願意見她，想要忘記她的答案。

馮時連呼吸都放緩，揪着一顆心等待着楊思睿的回答。

“回國之後，喝醉喊過一次你的名字。”楊思睿面不改色地撒了個小謊。

其實姜逸很忙，回國之後壓根沒有和他們喝過酒，更別提他對馮時這個名字像瘟疫一樣躲避，好幾次楊思睿剛提及她的名字，就被姜逸粗暴打斷并迅速轉移話題。

不讓提前女友的名字，才更加說明姜逸心中有鬼。

“真的嗎？”盡管得到楊思睿的回複，馮時還是将信将疑。姜逸的酒量很好，她之前被他裝醉騙過，後來發現他只是為了耍花招，就再也不相信他會喝醉了。

“當然啊，他酒量很好，我估計就是太難過，所以才會喝到吐。”楊思睿為了讓謊話逼真，真假參半地說話。

馮時這才真正相信他的話，一直繃直地抓着手機的小臂一旦放松下來，立刻感覺到一陣抓心撓肝的酥軟：“好，我知道了。”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別和姜逸提我打電話問他的事情。”

“當然。”功成身退的楊思睿笑彎了眼睫，恨不得立刻找另外兩個小夥伴八卦，還要盡量用沉穩的聲音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