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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1

因為要回宿舍換衣服，馮時第二天起得特別早，等到 Z 大另一個校區和同事一起把展位前的招聘易拉寶支好，再回到座位的時候，馮時忍不住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她的領導 Cici 掃一眼馮時化妝還遮蓋不住的黑眼圈，以及面前的兩杯咖啡，就意味深長地笑了：“你昨晚是連夜犁了幾裏地？”

“沒有，我是連夜工作去了，潛伏到宿舍發小廣告，現在 Z 大宿舍門口全是我們公司的招聘傳單。”馮時和 Cici 關系不錯，幹脆順着她的話調侃。

“你這麽努力，那我是不是要做好今天收簡歷收到手軟的準備了？”Cici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和她道謝，“謝謝你的拿鐵。”

“不用謝~”馮時默默在心底替真正買咖啡的姜逸收下這句道謝。

随着招聘會開始，現場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馮時幹了一段時間招聘，已經能簡單地從着裝、神态上看出不同學生對這場招聘會的重視程度。

很多已經手握 offer 的同學穿着普通，閑适漫步，像是逛市場一樣挑挑揀揀，若有所思，不斷地在心底比較現場企業和已經拿到的 offer。手裏還沒拿到 offer，或是非常心儀某家公司的同學，穿着正裝，嚴肅仔細地閱讀展位前的招聘海報，誠懇地投遞出事先準備好的簡歷，并就該崗位的疑問初步和 HR 探讨。

...

“你有疑問可以在微信上問我，後續如果簡歷過篩，我也會在微信上和你約面試時間。”馮時通過新的微信好友添加後，仔細囑咐這個投遞簡歷的同學。

“好的，謝謝馮同學。”在得知招聘的 HR 也是校友甚至是同屆後，投遞簡歷的同學都不用客套的‘小姐姐’的稱呼，而是用‘同學’或‘校友’，默默地拉近他們的關系。

送別求職的同學，馮時趕緊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灌下幾口水潤潤嗓子。時間飛逝，一上午招聘展位前咨詢的同學絡繹不絕，馮時為同學們介紹公司和職位情況，說話說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純文科果然是就業難，才會到十二月還有同學還沒拿到 offer。前幾個月秋招的心酸回憶還歷歷在目，馮時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又瞥一眼展位上還在和兩個同學介紹職位情況的 Cici，在心底默默感慨，怪不得 Cici 工作兩年就能升職加薪，成為小主管。

臨近中午，求職的人大幅流減少，只有零星幾個人從展位面前經過。馮時整理了一下簡歷，也無心繼續營業，轉着眼珠子開始四處張望，在心底默默琢磨午飯的事情。學校給了飯票，而她雖然同為 Z 大學生，但她其實對這個校區并不熟悉，一會兒估計得抓個學生問問飯堂在哪，也不知道這個校區的飯堂好不好吃。

就在馮時東張西望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道有點兒眼熟的身影在不遠處的展位停留。他穿得并不正式，長款薄呢外套加襯衫牛仔褲，像是剛從哪門課上溜達出來的一樣，手上還抱着一本書。

和他一起的是一男一女，三個人一起圍着那個展位和 HR 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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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時對着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确認了好幾遍，才确認那個男生就是關竟淮。她有關竟淮的微信，看過他的朋友圈，知道他保研到 Z 大繼續學歷史，現在應該是研二，還沒有到要參加秋招的時候。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由于不同校區的原因，偌大的城市裏她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和關竟淮一起的一男一女似乎準備走了，關竟淮還在展位上杵着，沒有要走的意思。女生喊了幾聲，似乎沒喊動他，就幹脆伸手握住他的小臂把他拽走。關竟淮很明顯地掙紮了一下，卻沒掙脫，最後只能無奈地被她拉走。

馮時望着那個方向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直至 Cici 忙完喊她的名字，才把她從思緒發散中解脫出來。

“抱歉，您剛剛說什麽？”

*

“我在 Z 大看見關竟淮了。”

“他可能有新女友了。”

看見馮時信息的時候，季遇剛午睡醒來，人還懵懵的，點開手機看見這條信息頭就更暈了。

沒等季遇回複這條微信，手機就彈出領導在 D 省統一的政務辦公軟件給她發的信息，通知她有新的宣傳教育申報材料要寫。

為了準時下班，季遇沒工夫傷春悲秋，點開領導發的信息，認真鑽研起材料要求來。

如果讓幾年前的季遇暢想幾年後她的生活，季遇是怎麽也想不到她會成為一名區博物館宣傳教育崗位的合同工的。

但現實就是這麽無奈的對照組，她的前男友輕輕松松夏令營保研到 Z 大，而她大四考研失敗，在家再次全職備考一年還是失敗。

歷史專業到企業就業也并不容易，更何況季遇并沒有實習經驗，還有漫長的空窗期。無奈之下，季遇找了個家附近博物館的合同工的工作，過上了朝九晚六，飯堂管飯，每天不是在寫材料，就是在策劃執行宣傳教育活動的穩定生活。

除了工資只夠生活，寫材料讓人頭禿，這份工作似乎沒什麽不好。

姑姑和姑丈也委婉勸過她，幹脆放棄考研，專心考編算了。季遇也知道歷史這個專業就算碩士畢業，就業去向無非就是繼續讀博搞學術、教育、考公考編，又或者是轉行，只是有碩士學歷會比單純本科路好走很多。

季遇雖然聽進去了家裏人的勸誡，但她實在不是學習的材料，她的考試運氣大概全發揮在高考上了，季遇在考研和考公的考試上屢戰屢敗，總是差一截才能筆試上岸。

晚上擠在晚高峰開着暖氣的地鐵上，季遇嗅着空氣中各種混雜的并不好聞的味道，深覺她的心情和這股味道一樣發馊發臭。她一手抓着欄杆防止地鐵急剎，一手艱難地翻看關竟淮的朋友圈，她把關竟淮的朋友圈來來回回翻到底，都沒看出他的朋友圈有女生存在的蛛絲馬跡。

但轉念一想，關竟淮這種老古板，朋友圈全部可見，隔好幾個月才更新一條生活動态，動态裏看不出新女友的痕跡也很正常。

季遇忍不住在心底比較，當年關竟淮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發了朋友圈官宣的。雖然現在這條朋友圈早就已經看不見了，但怎麽看，她在他心裏也比他那個可能存在的現任要特別吧？

反應過來之後，季遇倏地覺得好笑，分手後實在她是過得太差了，已經落魄成她以前最讨厭的那種人，會暗戳戳地和前男友的現任搞雌競的那種人。

季遇明明之前是會被前男友指責沒有心的那種人，她并不覺得感情淡漠有什麽問題，反正她的前男友們也不見得多有心。這些關系開始的目的都很純粹，不過是雙方寂寞了，找個人填補內心的空洞。所以這類關系結束得也很純粹，就是找到更好的替代品，又或者發現內心的荒蕪實在沒辦法被另一個涼薄的人捂熱。

和關竟淮的那段感情開始的不純粹，分手的後勁也特別大。季遇一開始只以為她是太愧疚了才那樣難過，直到她翻關竟淮朋友圈發現他删掉他們過往所有內容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的心碎了。她生平第一次陷入了一段愛情，卻是在她失去這段感情之後，才慢慢後知後覺。

說來真是奇怪，分手後的這些日子她明明沒有刻意在等他，卻一直單身到現在。

剛去英國的時候不太适應環境，再加上分手的後遺症，季遇完全不想社交，在英國的那段日子她竟然除了同學和室友誰也不認識。回國後季遇忙着考研，畢業後又忙着考研考公和工作，盡管季遇身邊一直不斷有追求者，她卻一直無心情愛。

季遇上一次和關竟淮說話是什麽時候呢？

并不是畢業散夥飯的時候，因為那天關竟淮在另一桌，兩個人壓根沒接觸。他們上一次說話是拍畢業照的時候，學院租借的學士服統一搭配了一條紅色領帶，需要系在白襯衫上。

季遇不會系領帶，茫然地等着相熟的女同學弄完再幫她系的時候，是關竟淮主動走過來和她說：“我幫你吧。”

季遇瞟了一眼他襯衫上的領帶，系得很好，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嚴謹又端正。

“好，謝謝。”她把手裏的領帶遞給他。

關竟淮接過領帶，俯低身子，一雙巧手靈活地系了起來。明明從前是赤裸相見的兩個人，現在關竟淮卻全程小心翼翼，避免碰到她的任何地方。

季遇盯着關竟淮如蝶舞般展翅的睫毛，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屏住呼吸，生怕加重的呼吸會出賣她的心跳。

這一分鐘漫長又短暫。關竟淮最後調整了一下領帶位置，然後垂下兩只手，全程沒有和她有任何肢體接觸。他退後一步朝她微微一笑：“好了。”

“謝謝你。”回歸正常社交距離，季遇長呼一口氣，望向他的眼睛再次誠懇地向他道謝。

關竟淮卻垂着眼睛沒有和季遇對視，轉身回到人群裏，像是路過随手喂了流浪貓一樣輕巧平淡，只留下一句：“不客氣。”

而關于那封郵件呢？季遇在回國後的大四新學期當面和關竟淮求證過：“你有收到過我的郵件嗎？”

他當時用異常平靜的眼神和她對視，抱歉地朝她笑笑：“不好意思，你給我發過郵件嗎？我很久沒有用過郵箱了，密碼都忘記了。”

季遇笑了，她不是傻子，關竟淮幾乎所有密碼都一致，他根本不可能忘記密碼。

季遇一直在笑，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卻還是調動所有肌肉強裝輕描淡寫：“不是什麽重要郵件，別浪費寶貴的時間去讀了，就當我沒發。”

按照關竟淮嚴謹的性格，就算之前是真的忘記，被季遇再次提醒，他也會想辦法找到密碼去查收郵件。可不管季遇在心底給關竟淮找了多少借口，他從那以後始終沒有回複過她的郵件。

能把一個紳士又講理的人逼成這個樣子，季遇覺得對于關竟淮來說，她也算獨一份了。

面對這樣态度的關竟淮，季遇能做的也只有不打擾。她本來就對不起他，他已經對她的行為感到厭煩，她又何必繼續糾纏呢？

季遇反複告誡自己，一段感情而已，随風也就散了。關竟淮算什麽？她會忘記的。她這輩子唯一糾纏的男人只會是季宇贏，甚至連血緣關系的父親，她都不允許她要錢的姿态太難看。

季遇在那堆追求者噓寒問暖的信息裏，随便抓了兩個比較順眼的回複，她決定在下一個站擠下地鐵，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