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番外 季遇&關竟淮 你對我而言是一場幻夢
第36章 番外 季遇&關竟淮 你對我而言是一場幻夢
重新踏入廣海市的時候,季遇沒有想到還能再遇見關竟淮。畢竟這是一座常住人口超千萬的城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再遇見舊愛是一件概率極小的事情。
但偏偏她就是在 D 省博物館裏碰見了穿着工作人員馬甲在做講解志願者的關竟淮。
關竟淮看見一身職業打扮的季遇也是頗為意外,他沒想到只是幫生病的朋友的忙,頂幾天崗位,卻能遇見本應該在另一座城市的前女友。
現實沒給他們寒暄的機會,關竟淮身旁的游客看着明顯走神的講解員,出聲催促他:“老師?怎麽不繼續講了?”
關竟淮再掃季遇一眼,匆匆收回視線,對着展品繼續履行他的工作職責。
季遇也收回怔愣的視線,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跟上隊伍的步伐,若無其事地繼續完成展覽參觀。她這次是跟着團隊一起到省博物館開展館際交流活動的,一共也就在廣海市呆兩天,晚上還有飯局應酬,甚至都沒空餘時間去 Z 大找馮時,當然也不會有這個功夫和前男友寒暄。
然而當季遇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卻瞥見走廊裏站得筆直的男生。
聽見高跟鞋的響動,關竟淮擡眼看她,面上露出淺淡的笑容:“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季遇微微一笑,掃一眼關竟淮并沒有什麽變化的面容和裝扮,再迅速掠過自己身上這身略顯正式的襯衫呢子外套,才察覺到原來一些時間悄悄過去了。
“過來出差嗎?”關竟淮顯然也留意到她職業的裝扮,和剛剛和她同行的那一群衣着正式的商務人士。
“是的,過來交流。”季遇壓下內心的那點兒不适,狹促地朝他擠眼睛,“目前在深海市北山區博物館工作,要給你發名片嗎?”
“不用,我沒名片給回你。”關竟淮搖搖頭,溫聲拒絕了這個提議。
一段時間不見的同學都會顯得生疏,何況是分手後的男女,關竟淮似乎也沒什麽想說的,半晌也只垂着眼睛寒暄着了一句:“博物館也挺好的,工作沒那麽累。”
季遇對這樣疏離的局面感到悲哀,一刻也待不下去,幹脆搬出工作這個萬能的借口,大方一笑:“我得回去了,我的同事們還在等我,我們晚點還有飯局。”
關竟淮卻在此刻突兀地問她:“你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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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遇想到自己一團亂的生活,聞言只想冷笑,然而她臉上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像是老師教導學生一樣耐心:“關竟淮,我不知道你後來談過幾段戀愛。但是作為前女友我還是想告訴你,作為一個前任,最好在對方的視線裏悄無聲息,所以其實我們連這樣無聊的寒暄都可以免去。”
關竟淮颦眉,遲疑地感受到季遇這段話裏莫名其妙的攻擊性。他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早就通過她豐富多彩的朋友圈确認過她生活的美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卻仍是忍不住追問,只有親口證實她過得好,他才能徹底安心。
“抱歉,以後不會了。”關竟淮斂眉道歉,視線聚焦在她鋒利的尖頭高跟鞋上,“你去忙吧!”
沒有以後,他們都清楚地明白他們沒有以後。
像是在并沒有徹底凍硬的冰層上砸下重重的一錘,不僅是受創的冰面破碎裂開,裂痕迅速波及四周,早就一片泛濫成災的局面。
季遇臉上面具一樣的冷靜表情終于出現裂痕,那些被她埋在血液底下不願輕易示人的情緒終于潛伏上來。這段不純粹的關系結束的時候都能和平分手,這會兒季遇卻沒辦法再假裝平靜。
她盯着關竟淮低垂的頭,聲音倏地變得尖銳又刻薄:“是我不擇手段占據了你出國交換的名額,我們才變成的前任,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什麽可抱歉的?”
關竟淮聞言擡頭和她對視,臉上表情錯愕,似乎是意外她的情緒變化,抓住她話語裏的重點反駁:“你沒有不擇手段。”
季遇卻不管不顧,緊緊地盯着那雙棕色的眼眸,情緒和話語一樣咄咄逼人:“關竟淮,你是還對過去耿耿于懷嗎?一定要親口确認我過得不好嗎?”
“那我告訴你,我過得不好!考研考不上,考公也考不上,現在的工作也是合同工!”
“占據了你的交換名額也沒有能讓我的人生變順利,反而像遭報應一樣糟糕。怎麽樣,你滿意了嗎?”
關竟淮沒有想到季遇的情緒會突然崩潰,更沒有想到她的境遇并沒有她社交軟件所展現的那樣好,他的眼眸閃過一絲痛楚和愧疚,他并沒有揭人瘡疤的習慣,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季遇,我真的沒有希望你過得不好,我也沒有對過去耿耿于懷,你沒有必要愧疚。”
猶豫幾秒,他又耿直地補充:“再說,我也不覺得你沒有考上研究生是壞事,你的性格并不适合走學術的路,讀研也許會讓你很痛苦。至于工作...我們專業就業面本就狹隘,我更加沒有覺得你現在工作不好。”
“是!你沒有耿耿于懷,一直是我耿耿于懷。”季遇又想起那封從沒有得到回應的郵件,心底的怒意更盛,“別裝了好嗎?你如果不介意我做的事情,為什麽連我的郵件都不願意回,還是在我親口問過你的情況下。”
對于那封郵件,關竟淮百口莫辯,嗫嚅了半晌才憋出幾句:“總之我沒有介懷那件事情,你也完全沒有必要感到愧疚,甚至耿耿于懷。那個名額是我心甘情願讓給你的,哪怕你不和我交往,它也會是你的。”
季遇從不相信一個人嘴上說了什麽,更看重一個人到底做了什麽,她完全不相信關竟淮嘴裏的‘心甘情願’。
她捋一把散下來的頭發,冷笑着反駁他單薄的話語:“你不介意?你不介意我們為什麽分手?你為什麽不回複我的郵件?”
“因為我對你沒有價值了,你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時隔三年多,關竟淮第一次認真地告訴季遇他心裏真正的想法,他們分開的真正的原因。
他的睫毛輕顫,語氣不急不緩,和季遇的鋒芒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希望你過得好,和你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事已至此,關竟淮不介意把話說得更加明白一點,以消除季遇心底的愧疚。他以為以季遇的忘性早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他不知道她竟然對這個交換名額耿耿于懷了這麽多年。
“你這麽聰明,我喜歡你這件事,應該在交往的時候就知道了。”他自嘲地笑笑,像是陷入了什麽美好的回憶之中,連表情都變得溫軟,“但我不是因為你追求我才喜歡你的,我喜歡你這件事,發生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之前。”
“我從來沒有把我們之間的關系當做交易,你對我而言是一場幻夢。”
季遇震驚地盯着他,抖着唇沒能說出話來。關竟淮的話信息量太大,她不知道到底是震驚于他居然那麽早就喜歡她這件事,還是震驚于有人會喜歡她還能做出推開她的這件事。
季遇并不懂愛,但她理解的愛是占有,是她在看見關竟淮有女朋友的信息的時候,心上針紮一樣的刺。
季遇心底一團亂,并不知道到底要對此作何反應,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們都沒有停留在原地,季遇已經有了新的男友,而關竟淮身邊也似乎已經有了新的人。
季遇的目光幾變,終于重新恢複了面部表情的控制能力,用她最熟悉的冷淡和鎮定僞裝自己:“好的,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季遇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隔了一層外套之後清脆的鈴聲都變得沉悶,就像此刻他們之間的氣氛。
“應該是同事找我,我先走了。”季遇沒再猶豫,踩着高跟鞋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飯局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饒是季遇這麽好的酒量也臉上喝出三分胭脂紅。
酒精刺激後季遇心底那點兒不适被逐漸放大,她又接連灌下幾杯,還是覺得呼吸不順暢。趁着領導同事不注意,她偷偷在桌底下給關竟淮發信息,把所在的餐廳名字發給他,并附言:喝醉了,來接我。
在下午那樣的一番話之後,前女友給前男友發這樣的信息是什麽意思,她不信關竟淮不懂。
季遇盯着聊天框上方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又重新變回他的名字,反複幾遍,卻仍是沒有收到他的回複,關竟淮的欲言又止和掙紮呼之欲出。
“小季,你發什麽愣呢?趕快再敬王館一杯呀?”領導酒意朦胧的眼睛忽然掃到明顯盯着桌子底走神的季遇,點名提她。
季遇趕緊熄滅手機,打起精神繼續和同事一起演完這場酒桌大戲,在推杯換盞中反複确認在座人員的權利排位。
等散場的時候,看着領導點頭哈腰在大門口送走對方領導的時候,季遇垂眸盯着地板,努力收起她臉上的厭棄表情。
今晚用餐的餐廳樓上就是他們入住的房間,季遇的領導其實也有點兒喝懵了,在送走對方之後身體一下松散下來,有眼力見的同事連忙攙扶着他往回走,其他半醉的同事紛紛跟上,餐廳裏還有完全喝醉的同事等着被攙扶回去。
季遇其實喝得也有點醉,但只是思維混沌的程度,走路還是沒有問題的,這會兒她也不想上樓回到那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摸了摸口袋,在觸及到煙盒的時候頓感安心。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準備走到外面空地,在保安看不見的地方吹會風抽根煙。
沒曾想,她沒走兩步就看見一道白天才見過面的身影。
“好巧啊?”季遇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容,她還有多餘的精力思考,她這個帶着醉意的笑容一定不美,反而很呆。
其實季遇這副樣子何止是不漂亮,晚上的大風将她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像個半夜游蕩的女瘋子。關竟淮甚至不知道她在笑,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走近幾步,想伸手替她規整好亂飛的頭發,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動手。
關竟淮仔細端詳她的狀況,發現她的眼神呆滞,周身都是撲人的酒意,得出她确實喝了不少酒,但還能站穩的結論。
“你住上面嗎?還是哪裏?我送你回去。”關竟淮伸出一只手虛攬着季遇的肩膀,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會撲倒在地上。
季遇卻順勢倒在他的懷裏,攬着他的腰像是小孩子抱着媽媽一樣全心依戀,口齒不清地嘟囔着她以往絕對不會說的話:“我不回去,我就要跟着你。”
關竟淮聽了她的話,動作卻更加僵硬,像是懷裏揣着一個炸彈一樣動彈不得,他的目光幾變,在寒風中僵立了幾分鐘才攬着季遇往酒店方向走:“你帶身份證了嗎?”
季遇也沒想到,關竟淮拿着兩個人的身份證開了間房間,把她放倒在酒店床上,替她脫了鞋子蓋好被子後,就幹脆利落地往外走。
“喂!”季遇将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因為呼吸不暢一張臉逐漸發燙,聲音兇巴巴的,“你就這麽走了嗎?”
關竟淮回頭瞥她一眼,神色倒沒有流露出意外,他一直清楚季遇很聰明,擅長耍一些釣魚的小把戲。從關竟淮收到短信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他自動自覺地又變成了季遇網下的一只魚。
“嗯,太晚了,宿舍都關門了,我要回我父母家。”他神色坦蕩,聲音聽不出情緒,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準備揭穿季遇裝醉的事情。
“你不用幫我卸妝嗎?”
這話突兀又嬌蠻,反而把關竟淮逗笑了,他臉上浮現一抹克制的笑容:“抱歉,我不會。”
“行!”季遇也不糾結這些細枝末節,深吸一口氣,直抓重點,“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關竟淮面上掠過一絲意外,前女友的這個問題讓他有些羞赧和尴尬:“沒有,你怎麽會覺得我有?”
“因為我有男朋友。”
關竟淮感覺他的心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瞬間碎得七零八落,身體都不自覺地晃了晃,頓時覺得他大半夜巴巴地因為一條信息跨區趕來的舉動很可笑。
“哦。”他聽見自己幹巴巴的聲音。
季遇将剩下的半張臉也露出來,大口呼吸緩解內心的不安情緒:“我的前男友都說我沒有心,我想我确實沒有,我很難真的喜歡上誰,所以你說的和我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其實世界上可能根本就沒有那個人。”
“我想和你再試試,分手後我非常難過,非常在意你不回我郵件的這件事。我并不太懂愛,但如果這個世界上我有喜歡的人的話,那個人只會是你。”季遇眨眨眼睛,艱難地把最後一句話說完,“雖然這話很渣,但是能不能請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和他分手,能不能再給我和你一個複合的機會?”
“哦,好啊。”關竟淮的手心早已布滿指甲印,一道一道的像是他心底的漣漪。
明知道她有男朋友,明明他最為不齒第三者,關竟淮卻毫不猶豫地選擇背負內心的道德譴責,甚至卑劣地恨不得季遇這一秒就分手。
他這一晚上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這會兒卻故作波瀾不驚:“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吧,你記得等我,我們來日方長。”
關竟淮沒再逗留,迅速打開門,逼迫他的肢體強制執行踏出房間的舉動,又迅速合上門,硬生生掐斷他腦海裏那些壞心思。
關竟淮抵在門板上平複如雷的心跳,才發現他連手腳都發軟,就像一個瘾君子遇上成瘾物,今天他的一言一行陌生得他自己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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