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兩道斑駁的疤
第3章 兩道斑駁的疤
陳明月看完就點了删除,然後面無表情地鎖上了屏幕。
陳明月沒有媽,她媽死于數年前的大年三十。
那年陳明月剛讀大學一年級,那半年原本是陳明月有記憶以來最好的半年,她以那座小城高考狀元的身份,躲開了陳偉的阻撓,報考上了鼎鼎大名的洖大,還因此領到了高中母校和當地政府給的獎金。
尤其是來到洖城上學之後,和南明市的家相隔千裏,就不用天天面對陳偉了。
因為陳偉是個人渣。
陳明月是姓陳,但她和陳偉的關系也僅在這個姓上了,因為并不是親生。
陳明月還未出生時,親生父親出了意外,她媽被娘家要求打掉孩子,才好二婚再許人家,她媽拗不過,就懷着陳明月遠走他鄉了。然後就遇到了陳偉。陳家當時很窮,陳偉長得也差,按照那個年代的情況來說,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齡窮光棍。但很會照顧人,當然,後來的種種說明那都是他的僞裝。
她們母女二人進門不久,陳偉就暴露了本性。最初是陳偉重男輕女,尤其陳明月還不是他親生的,小時候沒少被罵、被打,連同她媽一起。直到陳明月9歲了,她媽終于生下了一個兒子,此後母女倆挨的打才少了。但是她媽那時候按照年齡算,已經是大齡産婦,加上多年的生活摧殘,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嚴重虧損,後來就一直病恹恹的,和人正常交流都已經困難了,四下無人的時候就跟陳明月反複念着她的親生父親,時而哭,時而笑。
那時候家庭條件已經在她和陳偉的打拼下可以說是翻天覆地了,她卻一天天地衰敗了下去。
又過了幾年,陳明月步入少女階段,小姑娘長開了,眉眼漸漸清晰起來,胸前漸漸鼓了起來,陳偉不再打她了,可是看她的眼神,卻讓她從畏懼,變成了惡心。
她至今都記得哪怕她早上起床穿外衣這樣的動作,陳偉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看,眼睛在特定的部位逡巡。晚上的時候,陳偉經常會只穿着一條短褲在房間裏走動。
女孩子發育期本就大多腼腆,小地方的青春期教育也往往含糊帶過,陳明月遭遇這樣的情況簡直是到了心理承受能力的極端,她一度在高溫天氣裏都穿着外套,熱到上火流鼻血也絕不脫下來。
陳偉還把她房間的門鎖拆掉了,不允許陳明月鎖門。
那段時間裏,陳明月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睡夢中突然驚醒,睜眼就能看到陳偉正站在她的床邊看着她。每天洗澡和換衣服都是趁着陳偉不在的時候,把舊課本摞得高高的,擋住門,手忙腳亂地完成。
直到一天夜裏,在她似睡非睡的時候,朦胧中感覺到脖子有點癢,長期緊繃的神經讓她立刻做出反應,睜眼時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她平時是很怕陳偉的,那是從小到大被打罵欺辱形成的習慣,但在這個時候她一絲猶豫也沒有,抓過陳偉摸她脖子的手就全力咬了下去,陳偉甩脫的時候狠狠地一拽,力道把她帶得差點掉下床,還沒等她坐穩,陳偉緩過勁來就一拳頭砸到了她的頭上,她既沒哭也沒喊,而是從枕頭底下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刀尖對着自己。
她不可能打得過陳偉,但是她可以自殺。
所以陳明月現在努力工作賺錢的拼勁,就是延續了當年讀書的拼勁,因為只有死命的讀書,考出好成績,她才有機會走得遠遠的,才能逃離那個家。
人心并不是一下子變得麻木冰涼的,它會有一個過程,往往這個過程的開端,就是從失去一個念想開始的。
終于逃出去的陳明月當時的念想是,寒假在餐廳打工賺的錢,加上下個學期開學時候能領到的獎學金,足夠她下半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了,她還能分出一點來,在下個學期的初期,課業不太重的時候,挑一個周末,回南明一趟,給她媽買兩件新衣服,買點好吃的,雖然洖城到南明往返要二十幾個小時,這樣正和陳明月的意,因為不用在家裏過夜。
她媽生了她,養了她,只是并沒有保護過她,因為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可她依然是陳明月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
但是,她沒能等來那個周末,她媽連那個年都沒過去,大年三十那天,在屋子裏圍爐取暖的時候,一氧化碳中毒死了。
陳明月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南明。
最初陳偉锲而不舍地威逼s利誘陳明月回去,甚至揚言要到洖城來找她,後來不了了之。
擡手用食指抹過嘴角,陳明月又往高腳杯裏面續上了紅酒,不記得這是第幾杯了,陳明月喝得有點急。
一個月,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她就可以去交房子的首付了,再把自己的戶口遷出來,然後立即換掉手機號碼,陳偉就可以徹底地從她的生活裏消失了。
曲雯雯的這套房子是真的很大,酒杯和玻璃茶幾接觸時發出的輕響,甚至有了點回音的意味。
陳明月捏着纖細的杯挺,多敲了幾次桌面,多聽了幾次這樣的響聲,然後整個人放任自流似地後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構想起自己的一居室。
那裏一定不會有這樣的回聲,它會很安靜。
新換的手機號碼也一定不會再有陳偉的電話了。
應該,也可以睡個好覺了吧。
這時,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打破了一室的靜谧。
這一次倒是沒有讓陳明月感到緊張,因為是微信語音來電。
這個時間,應該是曲雯雯。
陳明月依然靠着沙發,懶洋洋地把手機舉到眼前,半睜開眼睛輸入密碼解鎖屏幕,在看到來電人時,微微詫異地徹底睜開了眼睛。
池映輝。
陳明月點擊了接聽:“你好。”
“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
“有什麽事嗎?”
“有點急,所以直接打了語音電話,實在抱歉。是這樣,我現在在外面,剛剛通過監控看到我家客廳裏都是水,一時沒有找到物業電話,群裏的工作人員我申請添加了可是遲遲沒有通過。請問你那裏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嗎?”
聽到樓上被水淹了的時候陳明月立刻坐起來了,她下意識地擡頭四處看了一下屋頂——曲雯雯的房子不會受到影響吧?
“我就在樓下,我上去看看,方便嗎?”
對面聽到這話明顯有點意外地頓了一下,又立刻穩穩當當地答應道:“當然,謝謝你。密碼是……”
“四個‘9’。”陳明月已經跑向了玄關。
挂了微信語音後陳明月就急匆匆地往樓上跑,打開門時才猛地停了下來,又立刻把門從大開,拉近到只能容納她側身進去的空間大小——因為那只貓正蹲守在門口。
估計上次就是趁主人開門的時候溜出去了,才被她遇到的。
進門後先是立刻把門關嚴,陳明月才看向室內,的确滿地的水,來自廚房方位的水流聲正在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啪嗒啪嗒地踩過地上的積水,她過去一看,原來是廚房的水龍頭被打開了,不巧水池的出水口活塞又壓在了上面,就這樣直到水滿為患,嘩啦啦地從蓄滿水的水池裏流到了地上。
陳明月關上水龍頭,又匆匆挽起兩個衣袖,把手伸進水池裏拔出活塞,看着水順利地流了下去,又轉頭去檢查了其他有水龍頭的地方,發現沒有漏水的了。
“所以是你幹的對嗎?”找拖把的空檔,她看到了遠遠蹲在一邊看着她的貓。
那家夥依然圓圓的一團,脖子上的領巾換成了新年紅色,喜氣又可愛,它絲毫水不碰,蹲在沙發扶手的邊緣,如初見那樣,對着陳明月喵了一聲。
這套房子雖然和樓下自己住的那套格局一樣,但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主人似乎很懂得保持和融合這棟保護建築的風格,家具和裝修都并不繁複,但觀感上矜貴又複古,加上這只圓滾滾這麽一鬧,莫名多了一份生機。
陳明月的心情忽然好了一點。
她給房子的主人拍了照片過去說明情況之後,就開始拿着拖把清理地上的積水,偌大的房子,等都收拾完,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剛剛倒進胃裏的酒,開始鼓搗起醉意。
她微微晃了下頭,又聽到了廚房水龍頭的流水聲,額外伴随着一聲熟悉的“喵”。
她就又去了一次廚房,關上了水龍頭。貓見她進來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還要再去用鼻子拱開水龍頭,陳明月左右看看沒見旁邊有什麽東西能用的,廚房還是敞開式的,根本阻擋不了貓進去,她也有點走不動了,就幹脆解下了自己的發帶,把水龍頭綁上了。
然後抱着貓有點腳步虛浮地回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想休息一會。
酒勁來勢洶洶。
貓倒是乖了,沒有再去搗蛋,老老實實地趴在她的腿上,被她摸舒服了,開始呼嚕呼嚕地打呼,此刻聽來就像是催眠一樣。她的頭開始愈發地沉,費力地眨了兩下眼睛,才勉強看清貓脖子上戴的領巾品牌,還是當季新款,價格差不多是她此刻身上這套睡衣的5倍了。
她迷迷糊糊地輕點了點貓的小腦袋,想着,這還是只富貴貓呢。
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突然,嘩啦一陣聲響,把她驚得一抖,就見面前桌上的碗碟被掃到了地上,全部被摔碎了。
“你個沒用的,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陳偉說完就是一腳踹到了旁邊女人的身上。
陳明月站在一邊吓得直哭,陳偉走到她面前,一伸手就抓着她的頭發把她拉了過去,跟着就是一巴掌:“你個丫頭片子!你他媽更沒用,你最沒用!還想養貓?養你我都嫌多餘!”
陳明月覺得兩邊臉都火辣辣地疼,她哭得更大聲了,小小的身體一直在發抖,地上是散落的筷子,還有一些碎瓷片,她掙紮着想往後退,結果直接滑倒跪在了地上。
屋門這時被猛地打開,陳明月止住了哭聲,也顧不得身上的疼了,随之而來的是既畏懼又惡心的感覺包圍了她。
是陳偉回來了。
“穿這麽嚴實?不熱嗎?”
“不熱。”陳明月拿着筆的手在發抖,鼻尖上都沁出了汗。
“跟你爸說話頭都不回?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幹什麽呢。”說完,陳偉就從門口開始往陳明月這邊走來。
陳明月想回頭,想站起來,想跑,可就是被定住了似的,動不了。
陳偉說完之後就沒有了任何聲音,連他的腳步聲都沒有了,但是陳明月能感覺到有人來到了身邊。
她都要急瘋了,可就是動不了。
·
池映輝幾乎是踩着市區行車速度的上限趕回來的。
原本和一衆發小說好了今晚好好聚一聚,大家各自帶着自己的女伴都已經落座了,可是在看到監控裏,她麻利地打掃幹淨了他的房子,随後坐進沙發裏很快就一動不動,看着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舒服還是什麽其他原因,這種天氣之下,哪怕原本沒事,睡生病了也不好,他就對衆人告了辭,陪同在側的紅粉佳人被他一句等着情人節的重禮輕松打發,從哀怨轉為了嬌嗔,他利落地退了場。
怎麽說也是他先有求于她的。
打開入戶門之後,他盡量放輕了腳步,直到走到近前的時候,聞到了有些濃重的酒氣。
原來是喝醉了。
他剛從莺燕缤紛的輝煌廳堂離場,轉眼就見到了一個身穿純棉家居服的素面朝天,還是醉酒睡着的,這對比效果實在是過于強烈。
池映輝身形颀長地立在那裏,過盡千帆的眼微眯了下,打量着沙發上睡着的人。
看來那天在便利店裏并沒有認錯,只是她化了妝。
此時再看,和幾年前相比較,眉目輪廓沒什麽變化,就是氣質上似乎成熟了點。
他莫名感覺到了點乏善可陳的無聊巧合,緊接着就見她睡夢中眉頭緊鎖,呼吸也明顯有些重,表情可以說得上是痛苦的,他這點無聊就偃旗息鼓了下去。
這是,做噩夢了?
他把手從口袋裏抽出,難得調出來點閑置了八百年的叫做體貼的玩意兒,屈尊降貴地輕輕蹲下去,試探着伸手,想把人叫醒,一側眼,她左手小臂上,兩道斑駁的長疤就這麽直直地透過他的金絲眼鏡,刺進了他的眼裏。
這種疤痕他從前只在新聞裏看到過,那些關于自殺的新聞。
他擡起的手就這麽僵在了那裏。
夜深本就安靜,此刻的客廳更是讓他覺得異乎尋常的靜,只有腳邊的貓在他進門後一直繞着他撒嬌,他的手就轉落在了貓的身上。
靜默的這一會兒,她的神情恢複了平常,看起來似乎是安然入睡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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