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盈盈兩生輝
第39章 盈盈兩生輝
陳明月睜開眼睛的時候,旁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她想翻個身,剛一動就帶起一陣酸澀,不由得放緩了動作。
接着就聽到一句:“很難受嗎?”
她擡頭一看,原來池映輝坐在自己這一側的床邊。
她立刻把被子拉高蓋住了臉,但是又舍不得,就把手伸了出來。
果然被他接住了。
她在他的掌心裏撓了撓。
池映輝握着陳明月的手摩挲,卧室裏安靜了一會兒之後,他才問道:“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陳明月這才慢慢拉下了被子,“不睡了,我想吃早飯。”
昨夜親吻的厲害,她的嘴唇現在依然很紅。
池映輝俯身過去把那兩瓣紅唇吻濕,就見陳明月的臉也紅了。
他退開來,掀起被子,把人撈抱進懷裏。
陳明月的睡衣松軟,人也睡得熱乎乎的,他揉了揉,又捏了捏。
陳明月惬意地靠在他身上,下巴墊在他的頸窩,小聲道:“還好。”
“嗯。”池映輝回應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沒停。
陳明月眨了眨眼睛,貼得更近了一些,在他耳邊更小聲地一字一頓道:“很好。”
“嗯。”池映輝這一聲帶着笑意,偏過頭親了一下懷裏人的脖子。
餐廳。
陳明月咬了一口三明治,把手邊裝豆漿的玻璃杯轉了轉,眼睛卻是看向對面池映輝的咖啡杯的,片刻後,到底還是把豆漿拿起來喝了一口。
她現在的睡眠狀況挺好的,池映輝不讓她再碰咖啡。
一口也不行。
對于陳明月眼巴巴地神情,池映輝裝作沒看見,“你是什麽時間去練車?”
陳明月之前情緒不穩定,也沒有時間,現在條件允許了,她打算盡快把駕照考下來。
她的科目一過的飛快,現在開始準備科目二了。
科目二可就難了,學霸也要仔細備考。
陳明月咽下了豆漿,“後天s。”
“這周剩餘的幾天都排課了嗎?”
“嗯,排好了。”
池映輝放下咖啡杯,看着她,“那你下周記得先別排了,下周我們去南明。”
前段時間陳明月打電話給南明的戶政大廳,咨詢遷戶口到其他省外城市的具體流程,被告知要本人帶着戶口本和接收地的準遷入證明到現場。當時陳偉已經進去了,這就比較麻煩,她就跟池映輝說了這件事,池映輝才告訴她早就安排人交代過陳偉了,只等陳明月調整好,随時都可以回去辦理。
只是在具體落戶上,池映輝讓她到時直接落到平江池家,他的名下,将來他也要回到平江生活的。因為平江的落戶政策也比較寬松,是有本地戶籍的戶主做接收人就可以,不需要本人在當地有房産。
陳明月是覺得,她和池映輝已經生活在一起了,現在和将來也都會是這樣,所以脫離南明之後,當然是他在哪,自己就在哪了。她自己的那套房子已經租出去了,打算等以後和池映輝回平江的時候,就把它賣掉。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等池映輝忙完公司裏年終的各項事務,大概在元旦之後,一起去南明。
“嗯,好。”陳明月又喝了一口豆漿,“只是,怎麽突然提前了?之前不是說元旦之後再去嗎?”
“已經忙的差不多了,回來還有別的事要辦。”
陳明月看着他點了點頭。
她想起自己跟着曲雯雯跑前跑後的這些日子,池映輝也每天都在出門,他的确是忙了好一陣。
吃過早飯,陳明月去檢查圓滾滾的儲物櫃裏貓糧和零食的剩餘情況,把即将被它吃空的幾樣在網上下了單。
圓滾滾全程翹着尾巴,繞着她轉圈撒嬌,連擦洗耳朵都乖乖的配合,最後成功地獲得了一小盒罐頭和幾粒凍幹零食。
陳明月去洗了手,回來接着看圓滾滾吃,點了點它的腦袋,側過臉說道:“該給它控制一下體重了,小貓咪太胖了也不好。”
池映輝陪她吃完早飯之後,收拾了餐桌,就進了書房,結果沒到一分鐘人又出來了。
圓滾滾圍着她轉,他也圍着她轉。
“那你把剛才的那幾單退掉吧,只給它吃貓糧好了。”
陳明月看着圓滾滾,毫不猶豫地否掉了,“那可不行。太虧待它了,以後就每次都少喂一點吧。”
“嗯,走吧。”
池映輝說完就伸手把陳明月抱了起來,随着池映輝的走動,毛絨拖鞋在陳明月的腳上一晃一晃的。
“我……我需要休息的。”陳明月摟着池映輝,在他肩膀上嘀咕了這一句。
卻聽他輕聲笑着道:“所以帶你去陪我看電視。你想到哪去了?”
“哦。”陳明月用食指撓了撓他的衣領,又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很重啊?”
池映輝抱得穩穩當當,已經從圓滾滾的地盤走到了客廳,嘴上卻答道:“特別重。”
陳明月聽到這句立刻上下交叉着擺動了兩下腿。
池映輝沒忍住笑出了聲,停下來問:“這是幹嘛?”
然後他就感覺到溫熱的呼吸拂過,懷裏的人貼在他身上說:“增加難度。”
池映輝沒再說什麽,坐進沙發把人放在腿上,才再次開口:“特別特別重,除了我,沒人能抱得動。”
陳明月剛要笑開,就被吻住了。
被吻到直嗚咽。
直到小時工大姐來家裏做午飯,電視上的節目才開始被專注地觀看。
周末的時候,曲雯雯來了一次平江河岸。
婚禮圓滿完成,她要跟着爸爸媽媽和她的丈夫正式去國外定居了。
她帶着物流公司的人把房子裏需要的東西整理好,讓他們裝上了車,然後就把鑰匙交給了房産銷售。
她不讓人去送機,只說常聯系,将來要是去那邊玩一定要去看她,大家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在一樓告別的時候,曲雯雯揮了揮手就笑着離開了。
讓陳明月覺得,就好像又一次下課鈴聲響起,她們只是要各自離開教室了而已。
可真實的距離,卻是跨越洲際和大洋。
女孩們終究會長大,會成熟,會有各自的前路,千言萬語,也不過一句,
你要好好的啊。
·
幾天後。
時隔多年,陳明月再次踏上了南明這方土地。
記憶裏,冬天的南明大多數時候是陰冷潮濕的,她和池映輝抵達的這天倒難得的是個晴天大太陽。
她坐在車裏看向車窗外,看到了南明的一些變化——入城區域多了幾處新開發的樓盤;主幹道修建的更寬了些,平坦齊整;火車站也修建的更高了,沒有遮擋的空檔裏,遠遠地、隔着幾條街就能看到南明站三個大字,矗立在建築的頂端。
除了這些大型建築的變化之外,比較小範圍的一些,陳明月就不太能看得出來了。
那些年裏,她每天的精神都是緊繃壓抑的,只有學校和家裏的兩點一線,除了腳下的路之外,沒有多看過其他。
但是南明的味道她是熟悉的,或者說南明在她這裏,是可以聞出來一種味道的。
形容的話,就像是水澆到陳年的水泥地上揮發時候的氣味,和直接是石灰石、粘土、鐵礦物遇水之後的味道并不相同,是一種又加上了很多灰塵的混合。
她從小就讨厭這種味道,一點也不喜歡。
等終于離開了南明,到了洖城,洖城聞起來是讓她覺得舒服的,是全然新鮮的江南都市的幹淨舒潤。
平江也是一樣的感覺,并且還要多出一份齊嬸做的美食的味道。
她最喜歡聞的,是池映輝身上的味道。
一開始他來找她的時候,是木質調的香水味,後來這個味道漸漸地變淡了,直到在她生病的那幾個月裏徹底消失,另外一種特別的味道開始明顯起來,她形容不出來,反正是很好聞的。
再後來,這個味道就更明顯了。
她帶着好奇在搜索引擎上查了一下,說是這種情況在生物學上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費洛蒙。
被這個人的費洛蒙戳中嗅覺,彼此的基因已經互相做了選擇。
特別的,微妙的。
“困了嗎?”池映輝在陳明月靠過來的時候伸手攬住了她。
陳明月不願意在這裏留宿,他們兩個人就根據少有的航班,選擇了昨晚午夜起飛,早上到達這裏,事情辦完之後,下午就趕去機場,再飛回去。
“沒有。”陳明月靠在他的身上看向前面。
此時出租車已經穿過了市區,城北的邊緣也已經近在眼前。
出城十分鐘後,司機在一處墓園前停了車。
說是墓園,其實就是一處專門可以埋骨灰入土的空曠坡地,一塊挨着一塊的青色墓碑遍布山坡,上面登記着墓主人的名字。
今天在農歷上并不是特殊的日子,此時墓地也沒有別人來單獨祭拜,因此他們兩個人在這裏顯得格外突出。
走到入口小路旁邊的值班室的時候,裏面的看門大爺不等人上前敲門,從窗戶裏看到人後自己就主動走出來了,問兩個年輕人:“你們是來看哪個的?”
然後回到屋裏拿出幾張打印紙和一個大的橫格本。
他先是從橫格本開始翻起,那上面有記錄的幾頁都是手寫字,寫着已故人的姓名,入墓地的日期,墓碑位置的序號,家屬的姓名和電話。
每一行的字體都不盡相同,也就是每有新逝者到這裏,家屬就自己在上面做好登記。
打印紙是用老式的夾子夾在頂端的,紙張已經很舊了,大爺說手寫的上面沒有,那就肯定是在打印紙上了。前兩年市裏給了這塊地方做墓地,讓殡儀館寄存的那些和其他閑散着安葬的一些都轉到這裏,所以這一批在當時登記的時候,是統一打印出來的記錄。
就是過世比較早的那些人。
大爺開始在打印紙上按行找。
最後在靠近坡上的裏側一排,找到了陳明月媽媽的墓碑。
上面有她的名字,有她的過世日期,此外就什麽都沒有了,是這一排裏最簡單潦草的一個,晴天朗日之下更顯得凄楚,就像她年輕時候的猝然失去,和後來苦澀生命的猝然結束。
她一生被愛過兩次,一次是在她孕期裏離世,餘生留了白的亡夫。另一次,就是當年披着仁義道德這層皮的陳偉。她在第一次喪失之後選擇了抗争,在第二次喪失之後選擇了認命。
池映輝把素白的花束放到碑前,和陳明月一起完成了三跪九叩。
二人起身的時候,輕風乍起,帶動坡地邊上的樹微微飒響,而後這風一路吹來,拂過了他們的臉,柔和到讓陳明月恍惚了一陣,到底眼角微濕。
池映輝看了墓碑最後一眼,牽着她離開了。
上午,在戶政大廳裏,陳明月拿着從寄存處取來的陳家戶口本坐在辦理窗口,幾分鐘後便拿到了帶着公章的遷移手續。
下午,她和池映輝抵達機場。
飛機在晚間準時起飛。
陳明月從此和南明再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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