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生來羁絆

第47章 生來羁絆

池映輝雙手遞上了花，陳明月也雙手接過，看了花，而後看向他，“謝謝。”

她攏着花，更湊近了一些，擡手攬上了他的脖頸，他也摟着她，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她從他的身上，聞到了近來越發濃郁的煙草味道。

還有不曾變過的，獨屬于他的氣息，其中有萬般難舍。

陳明月松開來，牽着池映輝走進了餐廳。

明燈下，是亮到反光的精致餐具，西點和貝類擺盤各置兩邊。中間是一份水果披薩，長方形木碟上是一大塊烤羊排，存放三種不同蘸料的三色小碗并列擺在一端，兩個食物都在散發着微袅的熱氣，顯然是剛剛離開烤箱的。焗蝦和菌湯也做了點綴。

平時他們兩個人對吃食沒有特別的講究，會去會員制餐廳吃頂尖的食材，也有過在家裏只讓小時工大姐煮兩碗面，佐上配菜。今天這一餐算是中規中矩的搭配，但陳明月穿了禮服，開了一瓶紅酒，把盛着暗紅色液體的高腳杯放在池映輝手邊的時候，他到底生出了疑惑。

這不是慶祝駕照的态度。

事實證明，對于親近的人s，第六感的準确性無關性別。池映輝還沒有來得及加深的淺淡疑惑，在陳明月和他碰了杯，一口酒飲下之後，便得到了驗證。

她的唇色極美，開合後微露貝齒，問出了池映輝給不了答案的一句話。

她問：“池映輝，你什麽時候娶我啊”

陳明月閑暇的時候上網，偶爾會刷到情感類的內容，那些情緣際會，愛恨拉扯，陰差陽錯，她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看過。

她自小就培養出來的理科思維裏，只有缜密的分析和是否符合邏輯的取舍，不存在踟蹰和猶豫，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

而今因為被愛，也學會了愛人以後，她更遵循自己內心的直覺。

她和池映輝兩個人之間，是不會出現那些拉扯糾結的，更不會出現情感類裏面講的第三者，更遑論第四者。

因為，感情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實在是沒那麽重要，他們的焦點更多的都是在自己要去完成的事情上，他們兩個身上被彼此寄托的情感，才是實在重要的。

重要到刻骨。

在池映輝眸光微動的無言裏，陳明月并不過多停留，很快問出了第二句，這一次，卻是不需要池映輝回答了。

她問的是，你第一次見到我，是在四年前，對吧。

池映輝了然，“是因為齊嬸嗎？”

平時她和齊嬸兩個人經常聊家常，她能知道一些他過去的事情，只能是通過齊嬸了。

陳明月笑着說道：“嗯。我們有一次打視頻電話，她說，你當年在搶救室外聽不見過。我之前說，我那時候在醫院裏聽到了一些話，其實，聽到的就是這件事情，給我縫合傷口的醫生當時是為了鼓勵我。”

池映輝有些恍然，“你早就知道了。我還以為……”

“還以為是最近？”

池映輝點了點頭。

“我是自己對接上了前後，齊叔和齊嬸至今都還不知道。”陳明月說到這的時候，一絲嬌俏的狡黠閃過。

這樣的神情，都是在齊叔和齊嬸拿她像孩子一樣對待之下一點點養出來的。

“池映輝。”陳明月叫了他一聲，轉而認真地說道：“你不說，是不希望我有負擔，讓我覺得，你對我，不純粹，對吧？那我告訴你，我不會。就像是你也明白，我那時候只是剛好碰到了，不是因為我自己有多無私無畏。所以，我們之間，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和其他都沒有關系。”

“好。”池映輝輕輕地應了這一聲。

陳明月向他伸出手，他就松開杯挺，牽上她的。

他的一切有序，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無序，他從其中只撿出來一條——她應該已經知道了。

“明月。”他叫她。

她看着他，在他的掌心上撓了兩下，不想聽的樣子，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當然，以後還會有我們的孩子。池映輝，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他看着她，溫和道：“都喜歡。”

像她一樣聰明又好看的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當然都喜歡。

“那将來我們就生兩個，要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但是，這個不一定，有可能會是兩個男孩，也有可能會是兩個女孩，那怎麽辦？”

“兩個男孩或者兩個女孩也沒關系。”

陳明月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接受了，“好吧，也只能這樣了。”轉而點起了人數，“齊叔和齊嬸，我們兩個，還有我們的兩個孩子，再加上小貓咪，嗯，很好。平江的房子我一直覺得太大了，這樣就可以熱鬧起來了。我們要不要再養一只貓啊？讓小貓咪也有個伴。”

這一次池映輝委婉了，“它自己在家裏稱王稱霸的習慣了，家裏突然再來一只新同類，大概率會打架，輕易做不了伴。”

陳明月的确沒想到這一點，“打架？”她設想了一下兩只圓滾滾上蹿下跳，叫嚷揮爪，四處掉毛的場面，果斷選擇放棄，“那就算了，還是讓它自己吧。”

“嗯。”

“養兩個孩子的話，會需要很大的投入，我們要努力多賺點錢才行，你有公司，我呢，現在還沒有工作，只是再找工作的話，換了行業，收入應該會比我之前的要低一些，所以可能主要得靠你養我和孩子們了。”

“好。”

兩個人默契地碰了杯，把杯底的淺層一飲而盡。

該說的話終究要說的，池映輝再度牽起她的手，斟酌許久才組織出了一句，“明月，如果我不在你的身邊，你也可以好好生活的，對吧？”

陳明月嫣然不改，反問道：“你要離開多久？三年到七年？還是十年？或者，更長時間？”

涉及金額巨大，這個更長時間，指的是終身。

他又一次不知怎麽回答，只能勉強道：“應該，會比較久。”

陳明月點了點頭，“那到時候，我就不找工作了，把你給我的聘禮送去拍賣行，然後做一個無業富婆，住在你的附近，一般是允許一個月見一次，但是我們有齊叔，我應該可以一個月多去看你幾次。”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天色已然全黑，室內的愁雲卻因為這一段消減了下去。

不能厮守，但是可以思，和守，也算是成全。

池映輝知道，以陳明月的個性，這就是最真實的想法了，她會這麽說，就一定會這麽做。

他扪心自問，從不是一個做不切實際的假設的人，卻在這會兒想起了一種假設，留給他們兩個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想到什麽，便說什麽了，“說起來，我們來洖城，各自帶着目的，現在，卻都被困在了這裏。但當初不來的話，也就遇不到了。”

如果他們都不曾想要來洖城，那就說明，各自的人生是理想的，或者，起碼是順心的。這樣想來，那麽遇不到就遇不到吧，各自都過的好就可以了。

陳明月捧着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淺笑道：“沒來洖城的話，我應該在家附近讀一個師範學校，畢業之後做老師，做數學老師，或者是物理化學老師。你呢，應該就是平江的閑散富二代池少爺了，按時間算，現在，應該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吧。”說到這她似是反應過來，把他的手推出去，杏眼輕斜，微嗔的樣子，“你不會是想起你那未婚妻了吧？”

池映輝就這麽哽住，再無法坦然。

他站起身，到她的椅子邊，牽起她，把人緊緊地抱進了懷裏。

陳明月為了逗他開心，連佯裝吃醋都學會了。

“明月，謝謝你。”

陳明月在這個她熟悉的，治愈了她的懷抱裏，閉上了眼睛。

靜默了一會兒之後，她拍了拍池映輝的背脊，輕聲道：“跟我去一下書房，給你看樣東西。”

池映輝由她牽着，一道進了書房，然後她打開了大屏顯示器，滿屏的數據和文字解析躍進池映輝的眼裏。

“這些是？”問出這句的時候，他通過文字已經有了猜測，但實在是不敢相信。

陳明月撫着他的手臂，答道：“是那份市場調研報告上，未被披露數據的前端部分信息。”

部分，那就是不全面。池映輝并不是陳明月這種專業人士，但他也知道，最終需要的結果，是可以測算出來的。

通過大量的信息篩查，市場調研可獲取的參考依據，再加上專業人士的作業，可支援渠道的助力。

以及一點點運氣。

因為正在進行着的，必然是不斷變化着的。

但終歸，這盤棋活起來了。

陳明月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緩緩上前抱住了人，而後被對方更用力的抱緊了。

只是，從前她都是被保護者，今天，她是保護者，她要保護她唯一的池映輝。

她在他的懷裏娓娓道來，“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在整理簡歷，發現剛好是當年駐場過的一家機構，就問了齊叔，然後在網盤裏找到了這些。那時候是在一個盡職調查的項目組，盡職調查的意思就是服務于投資機構，幫他們把比較感興趣的行業做細分的行業研究，篩選标的，最後給他們出一份相應的投資建議。我當時還算是公司裏的新人，被分配的任務有限，不過，也正因為是新人，我當時為了學習，把別人手頭的工作材料都要來了一份，把他們的工作都做了一遍，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命運的齒輪不曾停滞，但每一次在他們之間轉動，都是互相有利于對方的。

嗎？

可是，他們到底還要過多少關呢？

池映輝到底紅了眼眶，喉嚨艱澀到開不了口。

剛剛的假設，在這一刻被推翻了，池映輝篤定，如果當初他們兩個人沒來洖城，也會在其他的什麽地方而相遇的。

陳明月眼裏蓄上了淚，嗓音勉強清明，“這是我的嫁妝。池映輝，沒有你，我也會好好生活的，但是，我不會允許自己沒有你的。我不要按時去看你，我要你在我身邊，做我的丈夫，和我一起生兒育女，一起過日子。”

對于s歲月裏的漫漫前路，陳明月永遠選擇不認命。

這是她在母親墓碑前，和池映輝一起三跪九叩後就想明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