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chapter 3

第三章

把大黑傘放在外面，我脫下鞋子，踩着秋濑集拿出來的拖鞋四處張望着。

“好大呀——”顏色雖然是單調的冷色，不過有一種強迫症和潔癖式的幹淨。而且沙發軟綿綿的，抱枕也很舒服。

“毛巾，擦頭發。”少年把手上的東西遞給我。“沒用過的。”

剛才在昏暗中沒發現，秋濑集慘白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有些駭人。

注意到我在看他的臉，秋濑集別過頭，抿了抿唇：“等雨停了就回去吧。”

“我幫你治療一下吧？”

“不、不用。”他退後幾步，那幾道血痕一閃而過。

“明天上學被別人看到會很困擾的吧。而且，不痛的啦，無痛治療哦。”在秋濑集動搖了之後，把他按在沙發上，手指輕撫血痕。像這樣的小傷口一下便好了。

我能感覺到他在我靠近後，全身都緊繃起來了。于是在治療完畢就趕快離遠了，用毛巾輕揉自己的頭發。

這個治愈能力發揮了作用就好。我這樣安慰着自己。輕笑了起來。

“……謝謝。”淺白碎發遮掩住微紅的耳朵。

“秋濑同學很辛苦吧，有極陰體質。”把頭發擦幹後，感覺全身都舒暢了很多。“被鬼怪追着什麽的，想想就很可怕。”

“還好。”

“秋濑同學，為什麽覺得太一很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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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

“秋濑同學……”

“可以叫我集。”

“啊，可以嗎。”明明之前還那麽排斥我的呢。試探般地叫了出來：“集？”感覺好像被平時離我遠遠的流浪貓接納了一樣。

這是我有了自我意識中值得高興的其中一件事。

——

踩着淺淺的小水坑，拿着秋濑集給我的大黑傘往家的方向走。

天已經晴了。月光把輕薄的雲照得通透。

即将到家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隔壁。燈都關了，屋子全黑。太一已經睡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在意今天我說的話……而輾轉反側呢？

雖然我覺得可能只有我一個人會這樣吧。

扶着小樓梯走上大門的位置。

啊，那是——

在我的家門口，坐着一個少年。

“你終于回來了，橘。”向陽太一睜開了眼睛，朝我笑了起來，不滿道：“我等了你好久呢。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你、你身上是怎麽回事。

只穿着一件濕透了的襯衫，裸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向陽太一的自愈能力很好，有些已經結痂愈合了，但很明顯地可以看出，傷口又被人扣爛重新流血。

我完全忘記了不久前還和他吵過架，連傘也忘記抓住，着急地捧起了他的手臂問道：“是不是鬼王襲擊你了？讓我來治療吧！”

“橘保證以後不和我吵架的話……”

“真是的，現在是該關心這個的時候嗎？”我打斷了他的話，輕柔地拂過了少年的傷口。

“橘……”向陽太一忽然抱住了我。

他的身體是滾燙的，如燃燒着的火焰一樣。

“雖然你說不需要我……但是，我需要你啊。”

我不由地怔楞在原地，任由他深埋在我的肩膀裏。

我被需要？

被太一需要着……？

“因為我需要你，所以我去保護你。”太一的聲音很輕柔，在耳畔一遍遍地回響：“拜托了，請讓我保護你；拜托了，請讓我需要你。好嗎。”

啊，這樣的話。

我忽然懷疑自己是在夢裏了。

臉頰一癢，我伸手觸碰。發現原來是淚水濡濕了手指。

“你哭了嗎？”他聽到我細微的抽泣聲，松開了環抱着我的手，束手無策地用大拇指擦去我的淚水。

然後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橘，不要哭了。拜托你了，我……”

第一次想要相信太一。

不，就算這是欺騙，我也足夠幸福了。

“笨蛋。”我在哭泣中露出一個笑容：“讓我先幫你治療吧。”

向陽太一不斷擦拭淚水的手頓住了。扭頭“嗯”了一聲，臉頰倏地紅了起來。

真是罕見的表情。我心想。

“對了，那把傘是誰的呀，橘。我記得你從沒有過這樣的傘。”太一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大黑傘。

“啊，是集的。因為雨太大了，所以他就暫時收留了我一下。”

“集？”向陽太一重複了一遍我對他的稱呼。“欸——已經親熱到可以互相叫名字的地步了嗎。”

“他不是壞人啦，太一。”看着被治愈好了的肌膚重煥光彩，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欸——”太一延長了語調，少年音半含不滿：“不是壞人嗎——”

“不過，與其說秋濑集同學，不如說說你的傷口是怎麽來的呢？”剛才的近距離接觸中，我已經發現了。

他的傷口都很平滑，像被利器所傷。而鬼怪可不會用利器來追人。

“啊，很晚了呢！”太一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手腕，假裝上面有表似的，笑着說道：“那明天見咯。”

要是太一不想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再追問下去。但這件事情不問清楚的話，會很難受的。

“向、陽、太、一”我很少會叫他的全名。“不要轉移話題，給我說清楚哦。”

其實我已經隐隐知道了。

“啊呀，哈哈。”他抓了抓自己的金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還是那副熱情爽朗的表情。“既然橘發現了的話，那我就不隐瞞了。那些傷口是我自己弄的啦，不過一點都不痛哦……”

我就知道。向陽太一對自己的态度可真是毫不在意，怎麽能下得了手啊？他也對我說過「讨厭疼痛」，那是懷着什麽心情拿着利器一次又一次地劃過身體的。

是為了和我重歸于好嗎？我對于他來說，原來也是重要的人嗎。

“什麽嘛。”我走向他，然後什麽也不管地撲進了他的懷抱。“這樣的和好方式……下次不要這樣做了。”

“嗯，不會啦。畢竟橘剛才不是答應了我不會再和吵架了嗎。”太一接住我，用溫柔的力道輕撫我的頭發，然後撩起一绺，繞在手指上。

“笨蛋。”我這樣說道。

這就夠了。我不會祈求太多，這就夠了。哪怕之後山本葵會和向陽太一在一起，我也不會動手争取的。因為我想要的東西已經被他珍視地送到了眼前。

——

在鞋櫃換室內鞋的時候，我發現了一束鮮花。是黃色的向日葵，上面還有代表新鮮的植物味道。卡片上寫着「謝謝你」署名是集。

是秋濑集送的嗎。沒想到他還挺浪漫的，用花朵來表達感謝。那個孩子一看便是敏感細膩的性格。雖然外表曾經被我說過陰冷恐怖，但做出來的種種舉動都很溫柔。

把向日葵關在櫃子裏，我步伐歡快地走向教室。

“班長，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一趟！”還沒進入A班，男生們便在後面叫住了我，叽叽喳喳地說道：“太一和別班的男生打起來了，好像和你有關系……”

我趕緊過去了。

教師辦公室很大，因為是快上課的時間，人比較少，我一眼便看到了乖乖站在角落挨罵的向陽太一，還有一頭飄忽白發、宛若棉花糖的秋濑集。

他們打架了嗎，我倒是不吃驚啦。

“老師，我來了。是怎麽了呢？”我出聲道。

兩個少年出奇一致地擡起頭，看了過來。

“橘——”搖着尾巴的太一滿臉寫着高興，興奮地和我打着招呼。

而秋濑集則很快把視線移開，冷哼寒聲道：“惡心的家夥。”

比較值得注意的是，他倆的淤青和掐架的傷口，都在臉上。

“啊班長，你……”年輕的班主任把一切收進眼裏，扶住額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猶猶豫豫的樣子：“雖然老師并不反對談戀愛……但是，但是”

“什、什麽？”戀愛、打架？

“老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沒有和誰交往過呀。”

“切，果然你家夥說得都是假的！”刺耳的少年音中，白毛少年一把抓住旁邊人的領帶，伸手想一拳狠狠擊去：“說和橘永遠不會分開什麽的……”

向陽太一接住了他的拳頭，輕笑道：“本來就是這樣啊，我說你這煩人的家夥能不能不要圍着她轉啊——？”

“總之就是這樣。”老師大嘆一口氣，求救般地看着我：“拜托了，選一個吧，淺川橘同學，腳踏兩條船什麽的……”

我完全混亂了。

而他們兩個還在不停地制造混亂。

“橘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好嗎？能不能放過她啊？”

“啊呀，你又是以什麽身份說這樣的話？我是橘的青梅竹馬，而你，什麽都不是。”

啊啊，這就是公開處刑嗎。羞恥感蔓延了全身。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我紅着臉用盡全力喊出這一句。

所有聲音霎時停了下來。

兩個少年互相松開了揪着對方領帶的手，低着頭什麽話也不說了。好像意識到給我帶來了困擾。

班主任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啊不愧是班長，果然有駕馭一切的能力。”

“太一，你說一下是怎麽回事。”我紅着臉問他。

“我在鞋櫃那裏看到那家夥在你的櫃子那鬼鬼祟祟的，簡直像一個與謀不軌的變、态。然後就直接一拳打過去了。”

“切——！”他旁邊的少年咬了咬牙，什麽也沒說。

在我的櫃子前？

啊，是送花嗎。

“集，你也說些什麽吧？”

“我……只是給橘送花。他更像與謀不軌的蛆蟲吧，拳頭打過來的時候還說着什麽橘永遠是我的，簡直讓人想吐。”

啊啊啊，也難怪老師會誤會了！我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腳踏兩條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