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14

chapter 14

第十四章

被大家的喜愛包圍的時候，你會在不經意間露出落寞的表情嗎？

我忍不住這樣問起了自己。

一般來說，不會的吧？

所以為什麽他會露出這樣表情。

“要來我家嗎？”在洗手的時候，向陽太一忽然這樣問道，偏頭頗為認真地看着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回以前的記憶呢。”

“就你和我？”

“嗯。”

“他不會允許的。”我說的是誰，太一自然很清楚。

“我問的人是你。”

室外的洗手池向上噴水，只要低下頭就能被清水溫柔地覆蓋。

“唔。”我直起身，閉眼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濕透了的臉頰。“那我的回答是，不要。”

“欸——為什麽？”他沒想到我會拒絕，發出了誇張的聲音：“橘你從來都不會拒絕我的。”

我倒是不敢對向陽太一說，自己有些怕他。

那天忽然暴怒踹翻課桌，把六角慎司按在黑板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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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很暧昧吧？”我随意找了個借口，聲音從毛巾裏出來：“我不想讓別人誤會我和向陽同學的關系。要是被大家知道了，遭罪的人可是我。”

……

許久沒有得到回複，我把遮住視線的毛巾放下。

不在了。

走了也不說一聲嗎？

在我胡亂猜想的時候，地上忽然映出了一條高大的影子。倏地，後腦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擊中了。

耳朵因此“嗡——”地停止了運作。蟬鳴一瞬間消失。

來不及呼救便失去了意識。

沒有被短褲保護的膝蓋被地上的沙土磨砺，滲出紅色的液體。

舉着棒球棍的少年神色晦暗。

已經無法忍受了。

——

大腦再次受到了重創。我懷疑自己可能要變成白癡了。

很長的昏迷時間裏，我做了許許多多個不可思議的夢。它們虛幻又真實，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直到我從空中摔落，炸成了漫天玫瑰花瓣，才流着冷汗醒來。

眼睛被柔軟的絲綢蒙住了，睜開的雙眼什麽也看不見。

我抽動手指，翻動身軀，卻聽見“嘩啦嘩啦”的金屬敲擊聲。

黑暗中有什麽怪物在窺伺着。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

這是項圈嗎？

摸上脖子，比平時沉重的手腕好像也被鎖鏈扣住了。

因為被蒙住了眼，聽覺和知覺變得格外的靈敏。

“你在那裏吧？”

不遠處的人一句話也沒說，靠近了我。

這個味道。

我一點也不驚訝。

輕柔的吻落在我的眼角。

少年拉住鎖鏈，以不容忽視的力度将我扯過去。脖子被外力拉近了一個蜜柑味清香的懷裏。

那是一個漫長的擁抱。

耳朵貼在他的心髒，聽着“咚咚咚”的穩定心聲，自己的心率好像也要同步了。

“他有這樣抱過你嗎？”少年忽然就這樣問道，完全沒想着要遮掩自己的身份。

“這樣是違法的，太一。”

“你在說什麽啊？”他疑惑道：“我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我要做什麽，誰都不能阻止。”

少年意識到了我對他稱呼從向陽同學轉變成了太一，便捧住了我的臉頰笑道：“橘現在想起我了嗎？”

“嗯。”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罩和鎖鏈：“解開。”

向陽太一乖乖照做了。

可能他覺得，我怎麽也無法從他手中逃走吧。

這裏是太一的房間。

忽略掉滿床鋪的鎖鏈，倒還是蠻符合他的審美和品味。冷淡的色調，不超過三種顏色的布景。

“我不想和你玩過家家，太一。”我背對着他。無法當着他的面說這樣的話：“快點離開這裏吧。”

通關，然後退出這個游戲。

不然我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窗外的夜光落在少年的臉上，眼睛折射出一段清澈的棕色。

終于到了這個時候。

一定要說出來。

“我啊——”

“在後三次游戲輪回中，覺醒了意識。”

“都是太一的錯……對，一開始要是沒有太一的話……我一定不會這樣煩惱。而且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這樣悲傷呢？”

我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先是對我暧昧不清，然後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語，明明我已經盡力了，我退出了你們的感情。你還是要這樣動搖我！”

“你明白嗎？你明白嗎……不，你永遠不懂！”我大喊道：“快點離開這裏，我就不會有要把你留在這裏的壞念頭了！”

“還有，不要丢掉項鏈啊，你知道我偷偷撿回來洗了多久嗎？什麽事也不跟我說，只是把我當作玩具，撕扯我、擺布我。”

頭痛欲裂地傾倒完我的情緒。

他肯定不會輕易饒過我吧。畢竟玩弄在手裏的乖乖寵物忽然跳起來狠狠反咬了他一口。

就算被殺死，我也要說出這些埋藏在心裏的話。來啊，你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嗎？

我自暴自棄地在內心大喊着。

反正我不在乎死亡。

然後手腕便被塞進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被我愛着，就這麽痛苦嗎？”

向陽太一的重點顯然并不在我有沒有意識身上。

我怔愣地看着手中的匕首。

“既然這樣，我可以離開。把它插進我的心髒，這個游戲就會結束。”

我幾乎要笑起來。

這不就是向陽太一的一貫手段嗎？傷害自己，讓我心疼。這次可不會奏效了。我有這樣的決心。

“你以為我不敢嗎？”把少年按倒在床上，鋒利的刀鋒貼在他的脖頸上，然後慢慢下移。

那一聲聲心跳聲不夾雜任何恐懼。

六角慎司說過，我對太一的巨大仇恨讓他從中誕生了意識。所以我是厭惡他，恨不得他立刻死掉的才對。

盡管手腕有些抖。

但我把它歸結到第一次殺生的恐懼。

只是淺淺的刺進去。我的大腦就開始混亂了。

為什麽會變得如此地步？

明明我的能力是治愈，不是殺人。

冰冷的匕首想知難而退時，一雙炙熱的手掌覆蓋上去，毫不留情地用力。

“噗嗤”一聲，血泉噴上了的半邊臉頰。

那雙手的主人，向陽太一臉上居然帶着笑：“我來幫你。”

他只是在動搖我。不要被騙了。

我安慰着自己，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去開門。

好了，可以了。就讓他在這裏一個人死去。

但是怎麽都打不開門。我費勁地用那帶血的匕首刺着把手。

“……我設置了結界。”太一這樣說道，聲音帶笑：“所以，你必須留在這……親眼看着我死去。不過分吧，我只是貪心地想和你度過最後的時光。”

少年的聲音已經漸漸虛弱了。

我朝窗外看。

對面是我的家。

雖然被燒毀了，卻依然能從中瞥見從前的光景。

當太陽出來的時候，我會一邊刷着牙從陽臺探出頭，和鄰居大媽打招呼。

然後和太一去學校上學。

…………

當我在書桌上寫日記作業的時候，太一會“砰砰砰”地敲響我的窗戶，然後笑着跳進來。

它承載了太多的回憶。

包括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的我，完全想象不到未來會是這樣的。

我開始回憶，太一沒搬來之前的漫長歲月。

那時的我，幸福嗎？

好像不是的。被重新組建了家庭的父母抛棄，整夜失眠。

還是因為太一，我才打起精神。在此之前，我自殺過。但因為「治愈」，從沒成功。可以說，是他給了我新生。

不同于我，太一死了的話，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我光着腳，一步步地走回去。

發動「治愈」，腳下生長出淡綠色的花骨朵。

我聽見了“沙拉沙拉”的植物搖曳聲。

催動所有力量，整個房間被藤曼纏繞。躺在白床上脆弱的美少年，是傷害我、救贖我的罪魁禍首。

我沉默着。

“你要選擇我嗎，橘？”他的金發散亂在枕頭上，眼瞳探尋着我。被恢複了一點精力的身體撐起。

“我希望被當作人，有讨厭你的權利。而不是像游戲人物那樣，只會機械地忘掉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我這樣回答他。

“向我贖罪吧，太一。”

這不是原諒，是贖罪。

——

“現在該怎麽辦啊？”山本葵焦急地說道：“鬼王快突破結界了。要是有誰能來拖延一下時間……”漂亮的眼睛轉向了在一旁的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要說要留下哪一個，正常人都會選擇有價值的。

“太一還沒有回來……所以，橘……”她猶豫、斷斷續續道：“我想，太一也不會想失去我的吧？所以……”

“我明白了。”點點頭，站起身。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會這樣做的。

畢竟，我從來都不會是首選。

——

“你幹了什麽啊？”向陽太一歪着頭問山本葵：“不是說了，讓你們誰都別出來的嗎？這個結界很安全。橘出去的時候，為什麽不攔住？”

“她說很擔心太一，說什麽也要出去……”少女低着頭無助道。

“啧！”向陽太一揪住額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對一個游戲人物那麽上心。

異樣的感覺遍布了全身。

要是不去挽救的話，一定會後悔的。

但是，但是明明就差一步了。

猶豫再三，他選擇了“重啓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