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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第三十章

雖然很想說「我沒事」，但仍然顫抖的手指出賣了我。

佯裝正常地瞥過地上的少女，我深呼一口氣：“我、我殺了人。”

毫不猶豫地，像怪物一般對她痛下殺手。

“那不是人。”向陽太一歪頭道：“只是數據。”

盡管被他抱在懷裏，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不僅如此，我還被赤松零欺騙。

我很讨厭被人給予希望後，被親手熄滅的感覺。

好想在少年的懷裏放聲大哭，什麽也不管，和他逃到沒有人在的地方。這樣就不用被指責想要的太多。

“橘看起來很悲傷的樣子，到底是怎麽了呢？”溫柔的語氣，淺白的指骨滑過我的眼角。

“不，沒什麽。”我竭力露出一個微笑：“幸好太一及時趕到，不然我……”就要被拿走記憶了。

但是這樣讓我痛苦的記憶，全部拿走也無所謂吧。

一開始要是沒有和你相遇就好了。

破罐子破摔的念頭忽然從心中冒出。

和少年對視的我居然在想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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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陣心虛，把頭移開。

霎時，一個詭異的想法掠過心頭。

為什麽不讓鬼王消去向陽太一關于我的記憶呢？

這樣他就能輕松放棄這裏了。

困擾我們的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不用再原地打轉。

畢竟，我也不能出去的。

“我好擔心。”向陽太一将毛絨絨的金發埋進我的肩膀，低垂着語氣：“要是橘出了什麽事情，我不會原諒自己的。”

溫柔的神明。

我在心裏這樣稱呼他。

抽出手，輕柔地安撫。

“我也是啊。”

所以，我要是這樣做了，你也會原諒我的吧？

溫柔的、我的神明。

我下定決心。

“赤松來了，你要不要見他？”

“嗯。”手指一頓，我點頭。

剛好想和他把所有事情說清楚。

在玄關換下室外的皮鞋，我跟在少年的背後走進客廳。

“午好。”赤松零買了新的筆記本替代之前的那個，從屏幕前擡起眼，上下打量了我一圈：“你左邊臉頰上有血。”

“那是山本葵的血哦。”向陽太一說：“怎麽樣，橘是不是很厲害呢？”

“山本葵啊……那你……”赤松零按壓着自己的嘴唇，抓起桌上的易拉罐：“跟我過來一下，淺川橘。”

“太一，能幫我做午飯嗎？忽然很想吃你做的菜，拜托了。”用這個借口支開他。

“欸，那好吧。”

後院的空氣很清新，我們在一個角落坐下。

搖曳燦爛的花朵在陽光下伸展腰肢。

“你從她口裏都知道了吧？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去騙你和向陽。”青年像怕被誰聽見似的，輕聲道。

“果然是真的嗎，我不能出去這件事。”掩埋的小小僥幸被扼殺：“殺鬼王引出通道的計劃是假的啊。”

他沉默了。

或許是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憐吧。

“不過別擔心，我已經……”想好該怎麽做了。

“但你可以替代我出去。”赤松零打斷我的話，無精打采的圓瞳放在遠處：“所以，不用那麽難過。”

“我代替你？”重複一遍他的話，我笑了出來：“好殘忍啊赤松，我不要背負着他人的性命活着，那是很痛苦的事情。”

“那你想怎樣呢。”

“我已經想好了。”朝他露出一個微笑：“誰也不會因此受傷。”

就是讓鬼王消去向陽太一的記憶。

赤松零吃驚地看着我。

“但是這樣你就會受傷了吧。畢竟你們不是戀人麽？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的确是個好想法。要是他忘記你會更好。”

“這樣做的話，以後只有赤松會記得我了吧？”

他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麽，我希望能在你的記憶裏停留得久一點。”

我站起來，拍拍裙下的碎屑：“好了。回去吧？他在等我們了。”

他佝着身軀，黑色的上衣襯得越發消瘦，陽光下的膚色很白：“我不會忘記你的。向陽他能遇見你，的确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我楞了楞，接上青年的視線：“謝謝。”

距上次出現在六角慎司的家中，還是失去記憶時。

黑發少年看起來對我的來訪很驚訝，不過很快就露出讨厭的笑容：“嗯？終于下定決心想離開那家夥，投靠了我嗎。”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想要惡魔幫你的話，要付出你支付不起的代價哦。”他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沒想到你動手殺掉山本葵，讓我稍微驚訝了一番呢。不過還是沒有之前那次讓我吃驚。”

“你是在說我跳樓那次吧。”

我自己也印象深刻，那可真的非常痛呢。

骨頭散架，內髒也摔碎，一地的血花。

“是啊，從那次後，也深刻地認識到，你的愛是有多麽深沉。

說吧，想要我幫你什麽呢？”

他搖着酒杯，黑色柔軟的發梢垂在肩上，優雅又不懷好意。

“幫我消去向陽太一的記憶。”

“什麽？”他據我的話思考了下去：“難不成你是想說，讓他忘記你好離開這裏嗎。”

“對。”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答應你。”

聽到他明顯表示拒絕的話，我不由地想笑：“六角慎司，其實你喜歡我，對吧？”

在我眼裏，真是非常拙劣的演技。

“喜歡？”他咀嚼着我的話，放下酒杯，雙手交叉，下巴靠在上面：“像這樣的人類感情，我早就抛棄掉了。”

“啊，是嗎。”我站起來，慢慢地走向他，俯下身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頸上：“那你試着動手殺我吧？我不會反抗。”

“你在挑釁我麽。”他将我按在柔軟的沙發中，狂亂的赤瞳緊盯着我：“質疑一個鬼會對人類手下留情？”

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少年襯衫裏的一片肌膚。

“幫我吧，慎司。”我軟着聲音，擡手摸上他的臉頰：“讓他們離開，我會在這裏一直陪着你，直到世界滅亡。”

他面無表情地任由我動作。

看起來像被觸犯到不該碰的地方似的。

但手下由冰冷變得滾燙的皮膚不是這樣說的。

開始動搖了吧？

“只要你答應，我會一直陪着你。”

“你以為……”少年剛想嗤笑，嘴唇便被捂住了。

散亂着黑發的少女認真地看着自己。

緩緩起身，隔着捂住他唇瓣的手背，落下一吻。

靠近時散發的香氣，使大腦眩暈。

那只是隔着手背的一吻。

只是這個女人為了達到目的做出的親吻。

并不是出自真心。

他很清楚。

但已經不存在的感覺在空洞的身軀蠢蠢欲動。

恍惚間，又聽見了“噗通”的心髒跳動聲。

“慎司，喜歡我對吧？所以才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赤色的眼瞳迷醉般潰散。

飲用着從未聽過的溫柔話語。

“所以，我也會試着……去喜歡慎司的。”

在他的壓制下，顯得那樣嬌小的少女，朝自己張開了手，微笑道：“吶，為什麽不抱抱我呢？”

黑發少年只能順着她的心意。

緩緩地、妥協般地擁上去。

虛幻得如同夢境一般。讓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終于接納了他。不是被厭惡、被恐懼，這樣讓他憤怒暴虐的情感。

“那麽，盡情利用我吧，‘母親’。”

在少女的懷裏，他吟嘆道。

但要是背棄了許諾過的任何一個字，他就動手殺掉她。

黑夜。

我敲響門：“我回來了，抱歉讓你等那麽久哦。”

和他在一起後，向陽總是在等我回家。

一如既往以熱情迎接我的少年，絲毫沒有察覺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走進廚房，将手袖裏的藥粉灑進熱白開水。浮沉的顆粒融化。

端着兩杯水，我将其中一個遞給少年。

“來，喝水。”

“唔，好像有點奇怪……”向陽太一接過玻璃杯，輕輕地嗅了嗅。

但還是一飲而盡。

他擦着嘴角笑道：“我相信橘。”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嗯。那我要是加了毒藥，你也會喝下去嗎？”

“地獄也好，你陪着我的話……”藥效很快奏效，他捂住頭，跌在沙發上呢喃道：“因為，我要是……沒有橘的話，會很寂寞的。”

“放心，不是毒藥。”我抱住了向陽太一的頭顱輕蹭：“只是能讓你好好睡一覺的東西。”

多想讓時間就停止這一刻。

完全睡熟的少年毫無防備，上半身倚靠在我的懷裏。

但是，命運的齒輪終究要轉動。

打開門，讓六角慎司進來。

“那麽，拜托你了。”

要是鬼王在這時後悔，寧願犧牲性命，我也會将他殺掉。

“你真的打算這樣做麽？”他把手放在少年的太陽穴上，挑眉問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哦。”

“嗯，動手吧。”

聞言，他不再猶豫，指尖滲出的紅光滲進向陽太一的太陽穴。

金發少年似痛苦，輕皺眉頭掙紮着将醒的樣子，但很快又被藥效拖入深淵。

在我身邊不離開的小鳥，終于要掙脫束縛。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自私脆弱的我卻只感到了悲傷。

「被人偏愛，才能大聲哭泣。」

如今的我，失去了這項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