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夢境
夢境
窗簾拉上一會兒後,有顧客反映說店裏太暗,溫覓只好再打開。
好在,他已經走了,溫覓突然就感覺外面空曠了不少,好像還有陽光從樹枝間透出。
他走了,天都變晴了。
...
溫覓吃過午飯後,覺得有些疲憊,就到後面午休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後,她好像墜入了一個夢裏。
夢裏的她,被綁在副駕駛,開車的人拼命加速,試圖把車速提到最高,街景呼嘯而過,都像是被割碎了一般,拼湊不齊。
夢中的她拼命掙紮,卻始終掙脫不了捆在她身上的繩索,她想呼救,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猛踩剎車,巨大的沖擊感差點讓溫覓覺得這車身好像都要被撕裂,連帶着她也一起灰飛煙滅。
她努力擡頭看,發現前面就是一片海,平靜,一望無邊,但是溫覓覺得它暗暗藏着危險。
“差一點就要剎不住了呢。”
旁邊落下道聲音,聽起來沒什麽起伏,卻隐隐地透着點陰冷。
溫覓緩緩轉過頭,看見那張臉越逼越近,臉上挂着笑,看着卻叫人後背生冷,在他俯上來的時候,眸子突然變得黑沉,右手已經輕輕地卡在了她的脖子處,
“溫覓啊,還逃嗎?”
那只手掌心的寒意絲絲冒出,仿佛只要溫覓說錯一個字,他馬上就會把她脖子擰斷。
她整個掌心全是冷汗。
逃不掉了吧...
...
“溫溫姐?”
有人在叫她。
溫覓一下子驚醒,騰起身子來,一摸額頭,那兒已經覆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十一月的天氣,也只有這如同鬼片一樣的夢,才能讓她出這一頭的汗。
“姐,你醒啦,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
溫覓深呼吸,緩過神來,搖了搖頭,
“沒事,做了個夢。”
“剛剛有個客戶訂了個秋語系列的蛋糕,說是給女朋友的生日蛋糕,今天晚飯前送到。”
溫覓喝了一口水,點點頭,
“知道了,我等下就去。”
秋語系列是溫覓最近設計的秋日限定新款蛋糕,最近好多來她店裏的都喜歡預定這個系列的。只是由于圖案設計比較複雜,所以幾個店員做得還不是很完美,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溫覓親自做的。
米可走了後,她在椅子上緩了幾分鐘,按了一會兒太陽穴,整個人的魂算是回來了一點。
在她和周尋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其實也未曾發生過夢裏面那麽激烈的碰撞,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但是不知怎的,溫覓就是覺得剛剛那個夢特別真實。
可能是周尋的突然出現,喚醒了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精神上的沖擊,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
溫覓在打奶油的時候,米可湊了過來。
溫覓一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猜到她肯定要打聽上午的事。
果然,米可一上來就裝作親昵地用頭蹭蹭溫覓的胳膊,被溫覓無情地頂開了,
“一邊去,別打擾我做事。”
米可乖乖地走到了一遍,但是她的嘴還是沒有停下來,
“對不起,溫溫姐,我看出來了你不高興,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去外地那幾天裏,那個人每天都要來,也不說話,我不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主動跟他搭話。但是有一天他問我,這是不是你開的店,我看到他那張臉我就...我就迷糊了,然後我就說出來了,我今天看到你們,好像聊得不是很愉快,我就知道我做錯事了...”
溫覓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只是笑笑,
“為了他怪你,犯不着。”
這句話引起了米可極大的興趣,開始好奇兩人之間是什麽關系,
“姐,他到底是什麽人啊?看起來就...好有錢的樣子。”
“前男友。”
溫覓毫無感情地吐出這三個字。
倒是米可,驚訝地吸了一口氣,捂住嘴,
“你不是說,你前男友死了嗎?”
溫覓:...
她怎麽會招到這麽笨的店員。
她側過身子來,看着米可,
“那我要是問你,你前男友怎麽樣了,你會怎麽回答我?”
米可毫不猶豫地說出口,
“死了。”
溫覓滿意地側回身子,
“那不就對了。”
米可緩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真死啊,上次有次我們聊到這個話題時,看你提起他的那個表情,還以為他人真沒了。”
溫覓笑笑,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再說話。
可是米可旺盛的八卦欲卻不會就此結束。
“那個,姐,你們為什麽會分手啊?他對你...不好嗎?”
溫覓搖頭。
“那他是...出軌了?”
溫覓還是搖頭。
“靠,那他不會是要打你吧?”
溫覓轉過頭來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你能不能盼着我點好的。”
米可眉毛擰成一團,很認真地思考着,
“看你看見他像看仇人一樣,所以我就猜肯定是他做了什麽觸犯原則的事,不可能是和平分手吧。”
米可一八卦起來嘴上就沒個把門的,這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把在網上吃瓜的那套搬到自己老板面前了,還當着老板的面八卦老板的事,看着老板明顯不想提這事,這要是再說下去,怕是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她找了個理由準備閃人了,
“那個姐,我去前面忙了。”
溫覓看着她竄出去的身影,無端笑了笑。
...
等把蛋糕底放進烤箱,其他食材等待冷藏的時候,溫覓盯着烤箱忽閃忽滅的燈,回想起剛剛米可問她的話,呼吸變得鈍重起來。
“為什麽會分手?他對你不好嗎?”
其實仔細想想。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自己真的挺好的。
而且那個時候,他把自己僞裝得很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一位極具魅力,完美無缺的精英人士。
同時,他還是一個體貼入微,把暧昧氛圍拉滿,卻又不越界的追求者。
那個時候的溫覓,面對這樣的周尋,很難不動心。
只是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就越應驗了那句話。
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事物。
同樣,也沒有完美的人。
披着羊皮的狼,終究是藏不住自己的本性的,周尋對她的愛,慢慢地變成了困住她的囚牢。
他不知節制地管控着她的一切,過去的他的那些溫柔體貼,最終變成了一場被鎖死的晝夢,短到好似從未存在過。
他總是以他所謂的愛束縛着溫覓,總以為他只要稍微施舍一點愛給她,她就會心甘情願地臣服于他,以為哪怕他荒唐地索取她的自由,她也會覺得這是因為他太在乎自己。
可是周尋想錯了。
溫覓從小到大,可能缺很多東西,唯獨愛,她從來沒缺過。
她的父母給了她很多的愛,雖然她父親因病去世的早,但是在她的記憶裏,爸爸一直是用他最樸素的表達方式毫無保留地愛她,這份愛,被封存在記憶裏,一直陪她長大,直到現在,她想起來,依舊覺得這份愛給了她很多勇氣。
擁有過真正的愛,在面對周尋那份自以為是恩賜的愛的時候,她根本不會把它理解為愛,她只覺得是枷鎖,是他這個人身上無法磨滅的卑劣與自私的衍生物,是蠻橫的占有。
所以溫覓會跟他吵,會跟他鬧,周尋不擇手段地要把她留在身邊,她就想盡辦法地要逃。
最後她也如願了。
...
接下來的幾天,溫覓店裏的生意很好,她每天忙着打理店裏的事情,無暇顧及其他,一切好像都恢複如常。
但是,這些天,每天外面都會停一輛豪車,裏面的人也不下來,就那麽靜靜地停在那兒,從半個小時慢慢疊到兩個小時。
他不會每次都開同一輛車來,所以這幾天,聽到常客最多的議論是,外面那輛車是什麽款,值多少多少錢,但是沒聽見有人說,
“怎麽又是那輛車?”
所以,大概只有溫覓知道,那些車的主人,應該都是同一人。
店裏還有一個人看出來了,米可。
“姐,他每天都來...我們要不要跟他說一下?”
溫覓瞟了一眼窗外,語氣淡然,
“随他吧。”
...
車內。
周尋身上裹着低氣壓,手裏捏着一張照片,幽深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照片的女孩上,看不出情緒變化。
李林泉悄悄地觀察着周尋。
從那天見到溫小姐後,周總每天都會到這兒來停一會兒,手裏拿着那張照片,第一天只看了半個小時,到現在,時長直逼兩小時。
說起來還真是孽緣,當年溫小姐逃跑的時候,把自己的東西全部帶走了,嫌惡地一點痕跡都不想留下,卻偏偏漏了這張照片,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沓藏了三年,最近被翻了出來,也成了周總現在能确認他們過去關系的唯一證據。
李林泉清了清嗓,鬥膽問了一句,
“周總,咱看了幾天了,想起什麽了嗎?”
周尋指尖微點在女孩的臉上,沒有說話,過了幾秒後,他突然打開窗,看着店裏面忙活的身影,終于開口,
“是她。”
但是有哪裏不像了呢。
和照片上的那個她。
周尋這些話,是在心裏對自己說的。
他的視線重新落在那張照片上,摩挲了下照片,然後又看看裏面的人。
周尋好像明白了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為什麽會産生,是不是她的疑問。
照片上的女孩,留着到下巴的短發,眼神綿軟,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清甜,嬌憨又可愛。
可是那天見到她,她成熟了不少,臉上褪去了嬰兒肥,輪廓柔美,眼神也再也不似照片裏的稚嫩,反而透着一股堅定。
“周總,要不我們今天早點走吧,周總您不會忘了...今天是您的生日吧?”
周尋手指一頓,慢慢地把那張照片收起來,把它壓得平整,語氣裏還是透着一股淡然,不像是提出疑問。
“我和...溫小姐,以前過生日,會去哪裏?”
“您通常會包下Thorns那家法餐,就您和溫小姐共度晚餐,通常您還會...”
周尋顯然沒有耐心再去聽那些細節了,他緩緩皺眉,打斷了李林泉。
“你,去邀請她,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餐。”
李林泉只能照辦。
可是不到三分鐘,李林泉就出來了,就他一人。
他的眼神有些躲閃,像是不敢開口。
“她說什麽?”
“周總,溫...溫小姐她…拒絕了。”
“她說...她的狗也今天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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