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挑釁

挑釁

陸執心想，自己這個僚機當得可真不容易，冒着得罪溫覓的風險幫裴禮搭線。

他自己怎麽可能是那種看不懂眼色的人，如果是他自己邀請溫覓出來聚餐，看到她興致不加，肯定是不會再邀請她二輪游的。

而裴禮這個黑心家夥，居然想出了這招，讓他先當壞人，自己再當好人，給溫覓留下他這人情商高又貼心的形象。

裴禮在旁邊一直沒說話。

陸執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好奇地看着裴禮。

裴禮的表情并不太妙，渾身籠着陰郁，他這情緒變化得太過突然，陸執正想開口問他怎麽了，裴禮卻猛地一打方向盤，然後一個剎車，把車急停在路邊。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陸執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明白這少爺又在發什麽瘋。

“怎麽了？”

“下去。”

陸執嘴唇翕動，想說什麽，但被裴禮現在那渾身戾氣的樣子給震懾住，半天沒擠出一個字來。

他有說錯什麽話惹到這二世祖了嗎？應該...沒有吧。

“幹嘛？這多危險啊，不提前知會一聲...”

裴禮冷冷出聲，

“下去，自己打車回去，我有事要處理。”

陸執在心裏數了三個數，見裴禮還沒有松緩的跡象，馬上開門，自己溜了下去。

他望着疾馳而去的車，陸執突然有點後悔，就裴禮這個臭脾氣，自己是不是不該幫他和溫覓搭線。

這誰受得了。

此時的Thorns，只剩下了周尋一位客人。

那三人走後，他一直盯着他們坐過的那個位置，眼前一直回放着剛剛的一幕幕。

那個男人貼心待她的一幕幕，她沒有拒絕，換句話說，她會願意跟他來這家餐廳，就已經夠刺眼了。

周尋胸中蘊着一股氣，是他自己都未料到的情緒，就像是被一條巨蟒給纏住，蛇信子在他耳邊滋滋地吞吐，他被裹得透不過氣來，想要抓住什麽東西來還擊——

事實上他好像也真的這麽做了。

因為他聽到了“啪嚓”一聲，清脆又刺耳，低頭一看，玻璃碎片淌了一地，滿目狼藉。

是他打碎的。

他卻沒有一點印象了。

服務員聽到聲音匆匆趕來，慌慌忙忙地說，

“周先生，不好意思，您沒有受傷吧？我們馬上就來清理。”

周尋看到服務員那滿臉害怕，慌慌張張又帶着點讨好的樣子，好像那杯子不是周尋打碎的，而是他打碎的，怕周尋遷怒于自己。

周尋忽然扯了扯唇角，嘲諷地笑笑，但這并不是在嘲服務員，而是在自嘲。

周尋，你看，別人多害怕你，明明是你自己的錯，別人卻寧願自己擔起責任，就是害怕避你不及，禍及自身。

過去的他，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那個服務員甚至慌忙到沒有去拿掃把，直接蹲下來，赤着一雙手，就準備去撿玻璃碎片。

周尋看着這情形，突然有點厭惡自己。

他眉頭鎖着，盡量穩住聲線，對那個服務員說，

“別碰了，等會兒再來收拾。”

服務員愣住幾秒後，收回了要去撿玻璃的手，小心地對周尋道了謝，快速逃走了。

周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看着窗外，很快卻捕捉到一絲煙氣，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他現在很少抽煙了。

他轉過頭來看見來者是何人的時候，眼神驟然一暗。

視線一點點地變得陰沉。

“周總，好興致啊，一個人在這兒賞風景呢。”

裴禮笑笑，自然地倚靠在他的桌子上，側垂着頭看他。

然後眼神忽然變得陰鸷。

周尋坐在那裏，不言不語都饒有氣勢，他很快就恢複如常，眸色變得淡淡的，話卻字字諷刺，

“這麽快就回來了？”

“裴總？”

“周總，你還得感謝我，如果我沒有這麽快地出現在這兒，那周總猜，我會在哪兒呢？”

裴禮的話語裏滿是挑釁。

他在激怒自己。

周尋的手垂在桌子下面，不知不覺地攥緊。

裴禮的視線掃了一圈，注意到灑落在他旁邊的一堆碎玻璃，眼底戲谑的笑意更濃幾分。

“原來周總已經發過脾氣了啊。”

“這麽沉不住氣？”

“這才剛開始呢。”

他這副樣子，和剛剛周尋看到的，在溫覓面前那個翩翩有禮的人，差遠了。

周尋笑笑，帶着冷嘲，毫不避諱地對上他那雙眼，

“她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嗎？”

裴禮的頭忽然垂得更低幾分，視線灼灼，嗓音卻帶着冷嘲，

“她不知道呢。”

“可是，她知道周總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真可惜。”

周尋再擡頭的時候，眼底已然一片寒意，凝視着他，兩人雖未動手，但是其中眼神中的火.藥味卻十足。

“這重要嗎？”

“這當然重要。”

裴禮重新坐直，環着臂，又恢複了冷漠狀态，

“哦，差點忘了，周總你好像不記得你過去是什麽樣的人了吧？”

“那我告訴你吧，”

“過去的你讓人覺得很讨厭呢。”

他用最普通的字句說出最惹人燥怒的話語。

可是周尋的情緒也只起伏了幾秒。

他看起來很平靜，并沒有被裴禮的話給震懾住，反而只是倦懶地笑笑，冷冷擡眼，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與他對峙，

“是嗎？我确實不記得了呢。”

“但是我可知道，裴總過去三年，在國外過得有多荒唐。”

裴禮眼神一頓。

兩人再次對上時，眼底都是鋒芒，似飓風與暴雨相聚，糾在一起似要比個高下，但最後卻是勢均力敵，分不出個勝負來。

“看來周總對自己不太了解，對我倒是很了解呢。”

“這麽一會兒時間，周總就能查出來這麽多。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呢。”

“裴總也不差。”

裴禮調整了坐姿，兩只手向後撐着，極度的懶散，像是沒有把周尋放在眼裏。

“可是周總，你不知道的事還多了去了。”

“比如幾年前，是我先放手的。”

“是你沒有抓住機會。”

“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退步了。”

說着，裴禮長腿支地，站在了地上，嘲弄地笑笑，沒有再多解釋一句，轉身就走了。

周尋望着他離開的背影，一股燥怒油然而生，偏偏他的那句話還在他耳邊盤旋。

“幾年前，是我先放手的。”

周尋視線轉到地上那堆還未被收拾的碎玻璃，忽然冷嘲地笑笑，

現在的他就像那一堆碎玻璃，怎麽都拼湊不齊，沒有自身的記憶，要通過旁人去找尋，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最佳選項。

偏偏這個時候又冒出來一個裴禮。

一切又變得疑雲密布。

早知道這樣痛苦，三年前的車禍，不如就死了，那樣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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