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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花香晚,出身苗疆,年方十六,父母雙亡,只有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楊辰和他的姐姐楊芸,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女子。

但是在她十五歲那年,朝廷派兵去了苗疆攻打緬甸,她和楊芸楊辰兩姐弟被那領兵的陳甾王蘇灼抓住,被當成了緬甸的奸細。

花香晚十分不理解。

她和楊芸楊辰姐弟倆自小便生活在一起,從來說的都是漢話和苗語,哪怕她們确實會一點緬北方言,但那都只是些很簡單的打招呼和做生意用的詞句,根本就和他們的漢話苗語完全不是一個水平。

可是那陳甾王蘇灼大概是蠢得過了頭,硬要說他們是奸細,不僅抓走了她的楊姐姐,還要她跟那個陳甾王回京。

花香晚恨不得一把蠱蟲丢下去毒得蘇灼的軍隊人仰馬翻,但她不能。

楊哥哥和楊姐姐還在那個中原王爺的手裏,她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性命。

——楊姐姐原本說了,今年夏天就要為她和楊哥哥成婚,可都是因為那個中原王爺,她不僅沒有和楊哥哥成婚,還不得不跟着那個王爺離開,背井離鄉。

花香晚很生氣,她快要氣死了,但她什麽都不能做,只能乖乖聽蘇灼的話。

所以,花香晚跟着蘇灼回到了京城。

蘇灼要她給葉清薇行禮,她聽了,向她行禮了。

蘇灼要她給蘇振下蠱,她也聽了,也确實給蘇振下了蠱。

——不過,花香晚自己并不愚蠢。

對花香晚來說,蘇灼是壞人。

她覺得,凡是蘇灼讨厭的、要她害的人,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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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聽了蘇灼的話,給葉清薇行了禮——但葉清薇看蘇灼的眼神是厭惡的,是警惕的,她看出來了。

她還在那次會面中見到了蘇振,也就是蘇灼的親叔叔——他身材高大,比蘇灼要高很多,都快和楊哥哥快一般高了,還留着大胡子,眼神像鷹隼一般鋒利,一看就是個兇神惡煞不好對付的中原人。

後來,她在街上閑逛的時候,聽說了蘇灼要她害的那個吳王蘇振是葉清薇的未婚夫,便瞬間明白了蘇灼要她害蘇振的原因。

所以,她聽了蘇灼的話,給蘇振下了蠱。

蘇灼叫她下的是那種能讓人逐漸衰弱致死的蠱。但花香晚并不傻,所以她給蘇振下的并不是那種會置人于死地的蠱,只是另一種最多只會讓他身上癢三天的——三日後蠱蟲會自動暴斃的那種。

她這是給葉清薇和蘇振賣了個好。

花香晚的漢話不好,但她很聰明。來京城不過短短兩月,便将京城的各方勢力摸得一清二楚。

她不僅了解到,中原皇帝最滿意的接班人是他的弟弟吳王蘇振,還了解到,皇帝老爺對自己的兒子十分不滿,甚至想将他廢掉。

于是,她決定悄悄去找吳王蘇振未來的妻子葉清薇,以讓他們幫她救出楊哥哥和楊姐姐。

花香晚很有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她會蠱毒,雖然沒有什麽權力,但這一點是漢人十分懼怕的。

她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她能單獨見到那個葉清薇,她就一定會幫她。

于是,當花香晚再一次在晉國公府門口探頭探腦的時候,她就被謝栩之抓了個正着,蒙上眼睛帶到了葉清薇的面前。

當然,和葉清薇一起坐在上首的,還有蘇振。

在外人看來,蘇振仍然在重病之中,葉清薇在照顧他,所以無論是吳王府還是晉國公府,兩邊的府門緊閉不接待外客。

所以當花香晚眼睛上的黑綢布被解下來之後,花香晚震驚地看着主位上的那對男女。

上面坐着的那個少女她當然知道是誰,她來這裏就是為了嫌她的——那便是那個陳甾王蘇灼求而不得并且即将成為蘇灼的嬸嬸的女人,葉清薇。

她們兩個人确實有點像。

但葉清薇是典型的京城貴女,雖然聽說也是會騎馬拉弓的,但和花香晚這種從小在山上長大的“野丫頭”比,那肯定還是不一樣的。

葉清薇是那種端莊大氣、氣質高華的女人,而花香晚則顯得更為活潑自由、無憂無慮一些,兩個人的氣質都完全不一樣。

但當花香晚看到葉清薇旁邊的蘇振的時候,她整個人驚訝得差點跳起來。

“你不是那個什麽蘇……陳甾王的叔叔嗎,為什麽你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兩歲?”花香晚看了蘇振一眼便脫口而出。為了掩飾住自己對蘇灼的不屑和鄙夷,花香晚在最後時刻改了口,叫了蘇灼的爵位而不是直呼其名。

“放肆!”看着這個苗疆來的小姑娘,謝栩之怒道,“小小民女怎可對王爺如此無禮!還不快——”

“栩之。”

蘇振只是淡聲喚道,謝栩之就突然閉上了嘴。

“是,王爺。”

花香晚更加驚訝了。

“你真的是王爺?是蘇灼的叔叔?”

“本王确實是蘇灼的叔叔,”蘇振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和葉清薇有幾分相似的苗疆少女,“只比蘇灼大上五歲。”

小姑娘怎麽算也算不明白這兩個人的關系,在算暈自己之前,她只好放棄了。

看着蘇振似笑非笑的表情,花香晚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前幾日曾經給這個男人下過蠱的事實——雖然那蠱并不致命,并且在到時間後會自然死亡,但畢竟是蠱蟲,中原人最厭惡這些“歪門邪道”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給你下蠱的!”花香晚覺得自己說出來可能更好,楊哥哥告訴過她,這些漢人最是在乎面子,如果想讓他們幫忙救回楊姐姐和楊哥哥,那就必須實話實說,盡量給足了面子才好開口談後面的條件。

“你不是故意下蠱,難道是有意的?這兩天又為什麽在國公府門口鬼鬼祟祟地轉來轉去?”

“人家哪有鬼鬼祟祟,人家明明是光明正大地來!”花香晚不滿道,但大概是謝栩之的眼神太兇了,她一邊說話,一邊聲音越來越小。

“栩之,無礙。”看到花香晚一直在偷偷瞟謝栩之,眼神裏還帶着怕怕的情緒,蘇振開口道,同時示意葉清薇繼續跟花香晚說話。

“姑娘莫怕,在我家這國公府,你很安全,旁人都傷不得你,哪怕是聖人來了都不能把你怎麽樣,”葉清薇瞟了蘇振和謝栩之的方向一眼,“有什麽難處,有什麽想告訴我們或者需要我們做的,大膽說出來就好。”

“我相信,你把見血封喉的毒蠱換成那種癢癢蠱,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和蘇灼那個卑鄙小人不是一路人。”

大概是花香晚真的非常喜歡葉清薇這種京城的溫婉大氣的貴女形象,她一下就被葉清薇說動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葉清薇看了半晌後,竟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下可把屋內的幾個人都吓得愣住了。

葉清薇皺了皺眉,站起身,想要走向花香晚,卻被旁邊的蘇振拉住了手腕。

“苗女擅蠱,不要靠近她。”他說。

蘇振握住葉清薇的手腕的時候,他的手像冰一樣冷,并且還在顫抖。

他無法忘記前世葉清薇死不瞑目的樣子——那正是蠱毒害的。

前世,這個花香晚是陳甾王蘇灼的寵妾,還一直聽命于蘇灼。也正是她,向前世的葉清薇下了蠱,最後令她死去。

“沒事,”葉清薇知道他的擔憂,回握住蘇振的手,道,“我只是給她帕子,讓她擦擦眼淚。”

葉清薇又往前了兩步,在距離花香晚還有兩步路的時候停了下來,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姑娘怎麽哭了?快擦擦眼淚吧。”

花香晚毫不客氣地接過帕子,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一通,紅着眼睛看向了面前的兩個人。

“謝謝、謝謝你願意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花香晚開口,聲音裏還帶着哭腔,“我真的好害怕,沒有人能幫我了……”

安排人坐下,又上了點心和安神茶,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終于把花香晚的情緒安撫了下來。

花香晚的漢話不太好,斷斷續續說了許久,但也終究是讓葉清薇和蘇振兩人明白了她目前的境況。

“楊芸?楊辰?”蘇振倒是對她口中提到的名字似乎産生了興趣,“你和他們……是一起長大的?”

“是的,楊姐姐和楊哥哥就住我家隔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用你們中原人的說法,好像叫什麽……什麽梅子,還有竹子做的馬還是什麽的……”

“青梅竹馬?”葉清薇提醒道。

“對對對,青梅竹馬,”花香晚點點頭,“就是這個詞!我和楊哥哥就是青梅竹馬,等我及笄了要成婚的!”

“這麽說,你是那楊辰的未婚妻?”蘇振問道,“你有什麽能證明你們的關系嗎?”

花香晚瞬間警惕了起來。

“有是有,但我不能給你,”她說,“如果你能帶我去見中原的皇帝陛下,我可以把我的信物拿給皇帝陛下看。”

“還挺有警惕心,”葉清薇打趣道,“不過這不是壞事。”

“确實。”蘇振贊同地點了點頭。

随後,他便站起身來,走向了花香晚的方向。

“你只知道你那楊哥哥楊姐姐的母親是個漢女,卻不知他們的生父乃是一位土司。”

“雲南土司楊衡上書,求陛下冊封他的獨子楊辰為土司繼承人,”蘇振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身為楊辰的未婚妻,又有證據證明楊辰是被蘇灼抓了,那你完全有資格告禦狀——”

“馬上就是萬壽節了,你聽我們安排……”

萬壽節當天,百姓們看到一個身着苗疆服飾的少女在那天敲響了登聞鼓,帶着血淚痛斥皇二子陳甾王蘇灼強搶民女并迫害她的未婚夫,而那被強搶的民女更是大理土司的女兒,這少女的未婚夫則是皇帝親自下诏冊封的新任土司……

當天的禁城之中,燈火徹夜通明。

沒有人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看到二皇子氣急敗壞地騎着馬狂奔進宮,聖女帶着王府侍衛一百餘人,随後便關上了宮門,再無任何消息從宮中傳出。

第二日,禁城便傳出了消息,皇帝下了聖旨,二皇子蘇灼圈禁皇子府,奪去陳甾王郡王爵位,永不得出府。

并且,封楊辰為現任楊土司的繼承人,并為花香晚與楊辰賜婚,還給了楊辰的姐姐楊芸一個鄉君的诰命。

而皇帝則是以身體衰敗為由,選擇了退位:皇帝傳位于皇弟吳王蘇振,次年改元并立後。

蘇振登基後,第一道聖旨便是冊封葉清薇為皇後的旨意。

随後便是葉家因為葉清薇封後而帶出的其他封賞。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一道給晉國公世子葉元溪和穎川公主蘇妧的賜婚聖旨。

不過新帝蘇振才不管那些言官和宗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是他侄女自己求回來的親事,而葉元溪也明顯是喜歡蘇妧的,他當然樂得成全。

雖然一個是未來的國舅,一個是現在的公主,但皇親貴族裏這種事多了去了,各論各的也并沒有什麽問題。

再後來,葉清薇出嫁時,走的是禁城的正門——

葉清薇跳過了吳王妃這一步,直接以皇後之禮被蘇振迎進了禁城正宮。

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在吳王府冷清孤寂地死去了。

她的父母兄弟,她的丈夫,她的好友,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而那前世害的她家破人亡的歹人,再也不會有能力害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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