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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母親？”侯夫人倏地看向老夫人，滿眼不敢置信。

謝老夫人眼底劃過厭煩，不等她說話：“怎麽？侯爺的事，我現在是做不了主了嗎？”

“馮氏，你嫁進侯府也有二十多年了，我可曾有虧待過你？自打淮兒娶了你，房裏連個通房都沒有，我可從未說過什麽吧？”

侯夫人面上一哽，卻并無半點愉悅。

平西侯沒有妾室，又哪裏是為了她？

岑若黎站在謝明琛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可此時的心裏卻一點也不平靜。

其實從昨天，她就覺得侯府哪裏怪怪的。

在她的認知中，世家大族，規矩森嚴，平西侯是一家之主，那侯夫人就是執掌內院，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謝老夫人再是婆婆，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甚至小輩的面，下侯夫人的面子。

想到昨天謝明琛發病，場面亂作一團，還是二夫人出面主持秩序，岑若黎留了個心眼，開始暗暗觀察其他幾房的反應。

“就這麽辦吧。老二家的，你去準備準備，明天便把姜氏接回來。侯爺做下這種事，總要給人一個交待！”謝老夫人自行下了決定。

一旁被點到名的二夫人趕緊應下：“母親放心吧，我一定用心準備。”

侯夫人臉上陡然一片灰敗，什麽都不争辯，卻只是直直地看着平西侯。

平西侯幾次欲言又止，卻都沒有開口，眼神也躲閃一旁，不敢與發妻對視。

“淮兒？”謝老夫人叫了一聲：“你的意見呢？”

平西侯頓了好一會兒，不知心裏如何百轉千回，終是道：“全憑母親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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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仿佛徹底判了死刑，侯夫人的神經瞬間崩斷。

“謝書淮！你無恥！”

“馮氏！”謝老夫人怒斥出聲：“注意你的規矩！”

“規矩？”侯夫人大聲冷笑：“在兒子的新婚之夜與人無媒茍合，這就是侯府的規矩？”

“你放肆！”謝老夫人一拍桌子，被諷刺地臉色發紅。

“我倒要去問問，我大晉朝何時有了這樣的規矩！”侯夫人半分也不怵。

謝老夫人險些被氣了個仰倒：“你還要去問？家醜不可外揚，你與侯爺夫妻一體，侯爺丢人，你以為你能好到哪裏去？”

“原來母親也知道是家醜，我還以為，如今這平西侯府，是連黑白是非都能颠倒了呢！”

“你！”

“夠了！”一聲怒吼，打斷了侯夫人與謝老夫人的争吵。

平西侯滿臉怒氣，卻連看也不敢看侯夫人一眼，沉聲道：“就依母親之言，明日讓姜氏進門！”

說罷，他一甩袖子就想走。

卻不料侯夫人比他更快，揚聲道：“好啊，既然要丢人，不妨就丢得更大些！讓滿京城都瞧瞧，平西侯要在自己兒媳回門當天納妾，那可真是雙喜臨門！”

丢下這句話，侯夫人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侯夫人一走，留下滿屋的寂靜。

謝老夫人氣的要命，平西侯不知在想什麽，四個房的老爺夫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而所有的小輩們都死死低着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岑若黎将一切盡收眼底。

平西侯府，當真是詭異的很。

謝老夫人讓她守規矩的那句話，在此刻已然成了最大的笑話。

“母親，大嫂說的有理啊。”二夫人輕輕開了口。

“明日确實是岑氏回門之日，若是……”

謝老夫人沒甚好氣：“又不是正經的娘家，有什麽好回的？”

二夫人有些猶豫：“母親，這怕是不妥吧？雖說那姜氏身份不一般，乃是安王妃的同胞妹妹，不能辱沒，可世子夫人……”

二夫人一邊說，一邊狀似憐惜地看向岑若黎。

岑若黎心下發笑。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告訴自己，便是侯府的一個姨娘，身份都比她高嗎？然後逼着自己站出來，表示自願推後回門，一切以夫家為先。

可岑若黎倒是覺得，侯府這幫人的腦子都有問題！

侯爺在世子成婚同時納妾進門已經夠丢人了，還要跟兒媳回門選在同一天。發生了沖突，居然把主意打到奉聖旨明媒正娶的兒媳身上。

真就如侯夫人所說，還嫌臉丢得不夠多嗎？

想及此，岑若黎眼眸一垂，只當聽不見，把自己當做木頭人。

岑若黎如此不上道，二夫人的眼裏閃過一絲懊惱。想到昨日拜堂時發生的一切，她突然有些摸不準，這個新嫁娘的脾氣。

到底是真的蠢，還是……

岑若黎不說話，二夫人忍得住，可謝老夫人卻忍不住。她本就對侯夫人不滿，對謝明琛這個殘了的孫子自然也不滿，岑若黎又左右入不了她的眼。

想着，謝老夫人打算親自開口施壓——

“岑氏……”

“咳、咳……”

謝老夫人嘴還沒張開，輪椅上的謝明琛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平西侯立刻擔心地走過來，擡起手，想要替謝明琛順背。

可謝明琛卻陡然一側身，輪椅原地轉了個彎，平西侯的手落了一個空。

謝明琛咳得厲害，平西侯只得怏怏收回手，臉上露出愧疚與心疼。

岑若黎見狀，只得親自上前，輕輕拍撫着謝明琛的後背，讓他的不适緩和下來。

“不必再說了。”平西侯沉了臉，神情堅定起來：“明日該回門的回門，該進門的……就進門吧！”

推着謝明琛回到攬楓榭，林媽媽和雲香忙着安置帶來的東西，岑若黎陪着謝明琛坐在一邊，心裏思緒紛亂。

她本是來混吃等死的，可這一個早上的所見所聞卻讓她發現，平西侯府，還真是個“水深火熱”的去處，到處都透着奇詭。

老夫人吃齋念佛，卻半點沒有慈悲心腸，更不像什麽當家老夫人。

侯爺與侯夫人關系更是複雜，看不透又說不清。

謝明琛與謝清涵這對兄妹關系似是不錯，可他們與侯爺、侯夫人的關系，卻又極為微妙。

而謝家另外四房，似乎各個也都有着小心思，尤其是二夫人，府中大小事務，似乎全是她在把持。

岑若黎以往看過的各種小說情節當下不停地往腦子裏灌。

殘疾而短命的世子、健康而盛名遠播的堂弟、掌家大權的旁落、各懷心思的叔伯兄弟……

她就是穿個越而已，實在不想卷進什麽狗血宅鬥大戲之中啊！

“世子夫人。”雲香打斷了岑若黎的胡思亂想。

“二夫人身邊的楊嬷嬷來了，還帶了十幾個丫頭。”

岑若黎連忙坐直：“請她進來吧。”

楊嬷嬷打簾進來，行了禮，一副熱情模樣：

“世子夫人，二夫人知道攬楓榭人手不足，就讓奴婢送些人選過來。這些都是調.教過規矩的丫頭，世子夫人覺得哪個可心，盡管挑去。”

岑若黎看向一邊的陳嬷嬷，只見她臉色如常。

看來，侯府中當真是二夫人做主，便是侯夫人說要她選人，這具體的事，還要二夫人主理。

既然如此，岑若黎也不多想，細細地看起了楊嬷嬷帶來的人。

打眼一掃，岑若黎立刻發現了兩個身姿婀娜，長相水靈的姑娘不停地朝一旁謝明琛的身上瞟。

她轉頭去看謝明琛，只見這人腿上放着本書，蒼白卻修長的手指翻過一張書頁，好似遺世獨立的神仙，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額……

陳嬷嬷說過，謝明琛的身體不适合男女之事，要是招了這兩個美人進來，哪天謝明琛忍不住，豈不成了自己的罪過？

岑若黎立刻将這二人排除出去。

“楊嬷嬷，我看，就她、她，還有她們兩個吧。”岑若黎指了四個丫頭出來。

楊嬷嬷臉上表情一僵，随即趕忙掩去，道：“世子夫人，這四個丫頭是不是有點……”

岑若黎疑惑地看向楊嬷嬷：“有什麽問題嗎？”

這四個人各個長得清秀，但行為規矩，不到處亂看，一看就是老實的人。她們個子也高，不胖不瘦，比起旁邊幾個嬌小瘦弱的，肯定有力氣幹活。

楊嬷嬷忙道：“奴婢不敢有問題。世子夫人既然選好了，那奴婢就回去給二夫人複命了。”

“楊嬷嬷慢走。”

送走楊嬷嬷，就是送走了謝明琛的催命符，還留下了能幹的人才，岑若黎覺得，自己這個室友，當得實在太稱職了！

她下意識側頭，邀功似地朝謝明琛問道：“世子，你覺得我選的人怎麽樣？”

話音剛落，就聽陳嬷嬷一臉不贊同，語帶告誡：“世子夫人，世子看書時不喜人打擾。”

岑若黎一愣。

她确實忘了謝明琛的情形，總還把自己當成仍在現代的模樣。

正要道歉，謝明琛卻緩緩合上書本，擡起頭來，溫潤的眉眼對上岑若黎的注視。

“嗯。”

又是言簡意赅的點頭，卻給了岑若黎莫大的鼓舞。

謝明琛不喜人打擾，沉默寡言，多半是因為疾病和失憶的緣故。

心理的健康也是健康，謝明琛可是她在侯府最好的倚仗。岑若黎下決心，今後要多引導謝明琛多開口，多傾訴才是！

一旁的陳嬷嬷目露驚訝，看向岑若黎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些什麽。

蘭蕙院中。

“你說什麽？”二夫人質問楊嬷嬷：“安排好的人，她一個也沒挑上？”

楊嬷嬷點點頭：“也不知怎麽地，這世子夫人的想法，與一般女子，都不一樣。”

要她說，哪有誰家的貴夫人身邊跟着幾個膀大腰圓的丫環的？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不懂規矩。

二夫人手指在桌上無意識地敲着：“奇怪，之前打聽的，這岑氏該是個軟弱好拿捏的性子才是，難道消息有誤？”

“世子夫人在林家是寄人籬下，自然要伏低做小些。許是如今嫁入了侯府，覺得自己腰板硬了？”楊嬷嬷猜測道。

“哼。”二夫人不屑：“再硬能硬到哪裏去？永遠都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女！”

“想在侯府直起腰板，也要看我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