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伊總

伊總

宿醉和熬夜有異曲同工之效,都會讓人頭痛欲裂并且一覺睡到天荒地老。

旋澈嘟哝着翻了個身,手搭在身旁隆起的被子上,蓬松的空調毯一下子凹下去,手感像是本來要去摸那兒的東西,卻抓了個空。

她虛着眼睛看了看,大床上就她一個人,并沒有多出來別的什麽玩意兒。

奇怪了,明明昨天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是有個人躺在旁邊的啊,她還踢了他一腳來着,難道是在做夢?

旋澈最後的清晰記憶是她喝醉了抱着蘇芮表達自己的悔恨和覺悟,再之後就啥都不記得了,是誰送她回來的,一曦嗎?旋澈揉了揉眼睛,發現臉上的妝被洗得幹幹淨淨,有點吃驚,一曦那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貼心了?

看了一眼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餓的前胸貼後背,感覺能把床拆了啃噬入腹。

她艱難地爬起來,覺得酒還沒醒利索,搖搖晃晃地走進洗漱間,想洗把臉清醒一下。

然後看到了一垃圾桶的卸妝巾。

一曦這家夥是對她積怨已深伺機報複嗎?卸她巴掌大的臉居然用掉了一整包濕巾!

旋澈趕緊照了照鏡子,确定自己沒被佘一曦搓掉三層皮,實在是劫後餘生三生有幸。

旋澈順便沖了個澡,裹着浴巾頂着幹發帽半死不活地摸索到廚房,想先随便煮點什麽湯暖暖胃,她真是要難過死了,剛剛在浴室差點幹嘔,臉色也青白得很。

守着鍋子拍拍自己的臉,她嘆了口氣,不就沒了男人而已,何必呢,鬧成這樣難受的還是自己。

旋澈煮了青菜肉丸子湯,連頭發都顧不上吹幹,拿起湯勺抱着小鍋直接開吃。才吃了兩口,門鈴就響了。

“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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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着鍋去開門,大白天沒有晚上那麽戒備心重,也沒從貓眼裏看一眼就把門打開了。

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看見門後站着一個裹着浴巾頭上纏得像阿拉伯人正抱着一口鍋狼吞虎咽的女人,張嘴沒發出聲音,直接給愣住了。

房門“pia!”一聲在他面前關上,差點拍到他挺拔的鼻梁。

“伊總!抱歉抱歉!那個,您稍等!稍等我馬上就好!”

門內的旋澈都快瘋了,踏馬的老總微服私訪能先打個招呼嗎?這男人又是什麽時候知道她的住處的啊!要死了要死了!讓他看到她這種銷魂形象,還有挽救的餘地嗎?

兩分鐘後,房門再次打開了,旋澈那年輕有為不近人情號稱總裁界第一大變态加第一大帥比的老板伊哲先生,有幸第一次看見素顏的旋澈。

浴巾和阿拉伯纏頭巾以及小奶鍋都不見了,換成一條藍色的裙子,長發似乎梳理了一下,海草似的披在身後,還帶着微微的濕氣,乍一看,很像從海裏撈出來的美人魚。新鮮的,熱乎的,活的。

“伊總,您突然大駕光臨,是有什麽事兒嗎?”旋澈仰頭望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努力裝成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淡定自若。

“上次的合同,有個地方要修改,”伊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從她身上挪開,“打你電話不接,恰好從附近路過,決定直接過來。怎麽,不方便?”

旋澈餓的都快啃桌椅板凳了,哪有精力看手機。老板這麽問了,當然不能實話實說,趕緊點頭如搗蒜,“方便方便,當然方便。”

伊哲見她完全沒有要讓開路的意思,鏡片後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打算就站在這兒和我詳細讨論嗎?”

旋澈一愣,立馬側身恭請老板進屋,她想自己肯定是餓傻了,居然這麽沒有眼力勁。雖然依舊餓得不得了,卻不得不亡羊補牢一下,追着伊哲不停拍馬屁,幻尾快搖成螺旋槳,“您周末仍在辦公的精神實在讓我欽佩不已,您的光臨讓我的蝸牛殼蓬荜生輝,實在……”

“閉嘴。”伊哲說,“吵死了。”

“……哦。”

伊哲十分公事公辦,完全沒有進入單身女青年家中的自覺,大馬金刀的在沙發上落座,從公文包裏取了合同出來就要開講,結果看到旋澈剛才慌不擇路扔在茶幾上的肉丸子湯。

伊哲皺眉,“你這是早餐還是午飯?”

“額……”旋澈撓撓頭,“二合一。”

伊哲擡起頭,纡尊降貴地将旋澈上下打量一遍,“剛起床?”

旋澈的雙手躲在身後快絞成麻花了,“嗯。”

伊哲皺了眉。

旋澈趕緊言明正身,“伊總,從進公司第一天起,我可從來沒遲到過!”

“那你先吃。”

“诶?”

“吃完再說合同的事。我還沒有那麽不體恤屬下。”伊哲說。

旋澈感激涕零,抱起奶鍋往嘴裏塞了兩口,發覺不對。

伊哲這麽眼巴巴看着自己是幾個意思?

她慢慢擡頭,“那個……您吃了嗎?”

“我如果說沒吃,你準備用這鍋青菜招待我?”

“這裏邊……”旋澈底氣不足。

“嗯?”

“有肉的!”旋澈小聲強調。

“……”

“看來得給你漲工資。”伊哲揉了揉眉心,又推正眼鏡,“連鮮肉都吃不起了。”

旋澈撲過去抱他的大腿,“感動中國好老板!伊總你宇宙第一帥!”

“滾!”伊哲往一邊撤退,躲開濺出來的菜湯。

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得力幹将窩在“貧民窟”啃白菜幫子的模樣太可憐了,伊哲良心發現,帶她下樓,直接開車到常去的一家西餐廳。

旋澈實在來不及梳妝打扮,在下電梯的時候,背着伊哲偷偷塗了個口紅。

塗完了對着電梯光可鑒人的牆壁一看,不由發出小小的一聲,“靠!拿錯色號了。”

伊哲往她這邊輪動眼球,看起來十分斯文敗類的金絲眼鏡下的眸子似乎帶了碎星似的笑意,随即又鎮定自若地移開,轉去看不停減少的樓層數字。

伊哲沒問旋澈要吃什麽,直接給她點了一份法式濃湯和水果沙拉,他估計真沒吃東西,或者看見旋澈狼吞虎咽的樣子看餓了,就又要了一份牛排,給他自己吃。

旋澈盯着伊哲盤子裏切得大小均勻色澤誘人的肉塊,用力咀嚼嘴巴裏素到只有沙拉醬味兒的水果,饞得牙癢,磨牙聲隔壁桌都能聽得見。

伊哲眼皮一掀,“想吃?”

旋澈的腦袋點得跟啄木鳥似的。

伊哲呷了一口紅酒,慢條斯理地說,“仙女不都是吃草和喝露水的麽?”

旋澈:“……”

啧,旋澈都不知道自己在老板心裏的形象居然這麽不食人間煙火。

伊哲把合同遞給她,“後半部分的可行性分析有問題,你再仔細看看。”

他說上次的合同,旋澈以為是和凱撒公司的合作項目,之前為了這個項目作差點忙到內出血,是經過公司高層開會研究讨論了集體通過的,怎麽這會兒又說出了問題?

結果接過來一看,單是封面就眼生得很,翻開內容,更是第一次見,旋澈很尴尬,“伊總,和威門集團聯合投資的事情一直是林紹雪在負責。您……是不是記錯啦?”

“林紹雪說她最近身體不舒服要請病假,威門一事不能耽擱,向我推薦了你。之後就是你負責了,抓緊時間熟悉合同吧。”

旋澈臉上保持微笑心裏卻在咆哮,林紹雪明明知道威門集團業務部經理就是她的前任大男神曠展毅,而且也知道他倆的關系,事情做到一半把球踢給她,是幾個意思?

她合上封面,“伊總,別的事可以,這件事恐怕不行。我實在不能勝任,還請伊總另請業務部門的其他高人。”

飯已經吃完了,餐具都撤下去,侍者端上咖啡,伊哲拿着細長的琺琅彩勺子在咖啡杯裏攪啊攪,攪得讓人看着都沒有喝的欲望了。

“是因為曠展毅?”

旋澈背上汗毛一豎,“您知道我和曠展毅的事?”

“林紹雪說的。你和曠展毅是男女朋友,人情上誰也比不過你,由你出馬,威門說不定會開幾盞綠燈。”

啊……果然。

“伊總,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旋澈已經把合同推了過來,“我和他已經分手了。而且,即便不分手,這事兒我也不會接,您知道我的原則。”

伊哲看着她壓在淺綠色暗紋紙面上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是健康飽滿的粉色,沒塗指甲油,和她今天一樣纖塵不染,楚楚可憐。他微微歪了歪頭,“他提的還是你提的?”

事實證明,斯文敗類的歪頭殺也是凡夫俗子所不能招架的。

旋澈一顆稚嫩幼小毫無防備的心靈受到了暴擊,差點捂心口。

“什麽?”

“分手,他提的還是你提的?”伊哲今天脾氣異乎尋常的好,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他吧。”

“那你不想用這個機會報複他一頓?”

旋澈都快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了,不僅跟不上,還十分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不确定地問,“伊總,您的意思是……”

“項目是曠展毅立的,聯合投資是威門主動提出來,你随便找個理由讓曠展毅多跑幾趟,我這邊再以收益率可行性上的問題,讓高層駁了立項。豈不十分快你的心?你難道不想看到曠展毅憋屈的表情麽?”

旋澈震驚了,“那合作項目……”

伊哲把那杯攪得亂七八糟的咖啡推給旋澈,又把她那杯還沒動過的拿過去自己喝了,一套換咖啡的動作行雲流水理所當然,連說的話都被襯托得多了幾分理直氣壯,“集團不會因為一個項目談不攏而破産的。”

旋澈感動得淚眼婆娑,“伊哲先生,您做生意一直都這麽任性的嗎?”

“對,你才知道?”

“……萬一,錯在我,曠展毅才提出的分手呢?”

伊哲看了她一眼,對方的眼角紅紅的,不知道是真感動還是假感動,他的聲音不由得多了一分柔軟,“我的脾氣,你進公司那天起就該知道了,一向比較護犢子又不講道理。你要是覺得這個方法不夠大快人心,我還可以給你想想別的。”

伊總,其實您根本就是看曠展毅不爽很久了,借着我的名義伺機報複吧?

真是一個蠻橫又霸道的總裁界敗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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