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木雕
木雕
周予北說完後,不再停留端着西瓜出了廚房,林夏惜拿起臺面上的手機,擡腳跟上。
沉沉夜色,月夜微涼,如霧般朦胧。
與這沉靜、安寧的夜晚相比,院子裏圍坐着的那個圈依舊熱鬧,熱氣從後面的燒烤架裏升騰,彌漫着濃濃的人間煙火味。
林夏惜走過去在原位坐下。
像是從冰冷的湖面回到了有人家的岸上,瞬間被周邊的“喧鬧”包裹住,身心都感到溫暖。
但心情卻并未明朗。
似有一層撥不開的雲霧。
大家的話題已經不知轉了幾圈,眼下西瓜盛上來,又吃着西瓜開始說着最近農田裏阿嬢阿叔們的收成。
林夏惜也傾身拿了塊西瓜,咬了一口,紅色的汁水爆開,整個口腔都被一股清甜塞滿。
林夏惜餘光掀起,看向對面的周予北。
周予北沒吃,許一舟說過他不喜歡吃甜的。
此刻,周予北正兩手撐在背後的地面上,和身旁的人聊天,神色淡淡,一如往常。
幾分鐘之前廚房裏發生的小插曲如同活頁本上的紙張,可以随意抽取出來,換掉或者扔掉。
毫無影響。
林夏惜收回視線,低頭認真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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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晨起,林夏惜發現她的腳終于能自如的活動了。
簡直是謝天謝地。
一大清早有了這個開心的發現,林夏惜掀開被子,就在原地蹦跶了好幾下。
沖出屋子,想告訴大家這個喜訊,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想起前天晚上錢茂他們說,決定修整一天後去爬楓林山,天沒亮她就聽到走廊上的吵鬧聲,想必這會兒正往半山腰走呢。
林夏惜在護欄上倚了會兒,百無聊賴準備回房間,無意朝院子一掃。
诶,院子的水泥地上歪歪斜斜畫着方格。
跳房子?
童年游戲!
掩飾不住眼神裏的驚喜,林夏惜跑了下去,撿起地上的沙包踩着格子跳了起來。
左腳勾、右腳跳、雙腿張開……是這樣跳的吧。
雖然不太記得是不是正确的跳法,但并不影響她玩得不亦樂乎。
“哎呀!”身後響起一聲驚呼,林夏惜回頭。
第一眼先是看到了被欣欣拉着的周予北,兩人眼神對視了下,自然的觸碰,而後移開。
是周予北先收回視線的。
他低下頭去看欣欣,面前的小女孩小嘴叭叭抱怨。
“那是我畫的!”
欣欣氣得跺腳,“我就一個轉身的功夫去拉周哥哥下來陪我跳,結果你已經先把我的房子跳了。周哥哥都不能看到我第一個跳了!”
“切。”林夏惜把沙包丢了,走到一邊兒,“那還給你咯。”
欣欣一屁股坐到地上,滿臉不高興,周予北把沙包撿了起來,蹲在欣欣面前遞給她,她還是撇開臉不接。
林夏惜抱臂倚着柱子,懶得看。
別想讓她哄小孩,不可能。
周予北起身走到一旁的楓葉樹下,蹲在那兒不知道搗鼓什麽,回來後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變了一個竹蜻蜓出來。
林夏惜耳邊就聽到了驚喜連連的聲音,估摸着是哄好了。
心想,周予北可真是有耐心,又想,小孩子就是沒出息,有奶便是娘。
區區一個小玩意兒就哄好了。
林夏惜視線落在院子一角的楓葉樹上,火紅的樹葉飄落,紛紛揚揚,倏地,在一片恍恍樹影中,一個旋轉物飛入她的眼中。
旋轉、旋轉,像小鳥一樣。
下一秒,急速落下。
幾乎是本能,林夏惜伸出手,一握,而後展顏一笑。
抓住了。
是竹蜻蜓。
林夏惜回頭,周予北還是半蹲着的姿勢,只是此刻正擡頭看着她,很輕地笑了一下。
“看來不只能哄小孩。”
“……”
林夏惜看了眼欣欣手上握着的竹蜻蜓,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一模一樣的,抿唇不語。
逗貓呢。
轉回頭,回想起方才某刻內心似是被什麽觸動到,一瞬而過,為尋求答案,林夏惜再次看向周予北,視線定格在他臉上。
周予北剛剛……是不是笑了?
目光所及之處——他微微上翹的嘴角告訴她确實如此。
林夏惜有片刻的晃神,意思是他不介意那晚的事咯……
微風陣陣,院子裏的楓葉還在慢慢掉落。
周予北擡頭,對上她視線,眼神裏的笑意還未散,說:“放心,不收你錢。”
“……”
林夏惜收回目光。
許是這楓林山上的空氣過于清新,其實那晚睡了一覺起來後,林夏惜就感覺自己腦子裏什麽煩惱,都跟這山裏的霧氣一起煙消雲散了。
畢竟是成年人,林夏惜自認這點情緒管理還是有的。
她只是怕周予北在意,現在看來,倒是她多想了,人家情緒管理那也是杠杠的。
一切就像林夏惜重愈的腳一樣,回歸往昔。林夏惜此刻覺得是真正的撥開雲霧,心情明朗。
她轉着自己手裏的竹蜻蜓玩,欣欣看她玩得開心,咕哝道:“又跳人家的房子,又玩人家的竹蜻蜓。”
“你還好意思說。”
林夏惜看向她,煩惱沒了不代表舊賬就不提了,“當時摔進泥坑裏,要不是我在下面跟你當肉墊,你還能在這裏上蹿下跳的?”
被說得有些心虛,欣欣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如何回擊,躲在周予北背後吐着舌頭“略略略”,說“我自己再重新畫一個”就跑開了。
一下子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她和周予北兩個人。
好像還是做不到像個沒事人一樣自然地說點什麽,比如……讓他把沙包還給她。
林夏惜沉吟片刻,吐出一口氣。
看來情緒管理還是有待加強啊。
林夏惜就那麽盯着他,欲言又止,周予北還挺有閑心,還在看地上螞蟻搬家。
好半晌,似乎才察覺到林夏惜的視線,擡起頭看她,又跟着她的目光挪向了自己手裏的東西,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起身,把手裏的沙包遞給她。
“……謝謝。”林夏惜接過,有些不自在地擡手勾了勾碎發,走到了院子正中。
幾秒過去,也不見他有絲毫想離開的意思。
難不成還想看她在這跳格子?
如同能聽到她的心聲,周予北邁開步子走到樹下撿了根粗木棍,然後在石凳上坐下,拿起桌上的雕刻刀削了起來。
意思是,沒想看她。
行吧。
林夏惜也就直接無視他了。
她轉過身把沙包往格子裏扔,繼續自顧自跳。
說出來可能大家都不會信,這麽一個“全國普及”的游戲,她小時候都沒玩過,她只在房間的窗戶看樓下的小朋友們玩過。
周予北坐在楓葉樹下,刻木頭刻得專注,林夏惜在院子中央,跳格子跳得起勁。
清晨的日光透過樹葉,被切碎照了進來,許一舟推門進來就看到這麽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你們倆這是在回憶青春?”
許一舟笑着走了過去,把魚竿放在桌上,林夏惜跟他打了個招呼。
周予北手裏小狗形狀的木雕已初見雛形,許一舟見狀,知道肯定又是欣欣纏着他給她刻小狗玩,說道:“你這麽依着她,到時你走了那丫頭不得翻天。”
周予北只是一笑,未置一詞。
大門一開,山風透着涼意大股大股湧了進來,林夏惜跳得額頭沁出了一層汗。
看有人回來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
她走過去坐下,用手扇着風,回答許一舟:“你是不知道,我小時候都沒玩過。”
“真的假的?”許一舟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林夏惜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下去,伸手取了個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茶。
許一舟也沒有繼續探讨這個話題,他的注意力都在周予北手上。
林夏惜也跟着看過去,已經冷透的茶水都差點燙了嘴。
她沒看錯吧。
“剛剛你手上拿的不是一塊木頭嗎?”
怎麽一下子就變成一只小狗了!
“周哥哥在跟我削豆豆呢。”
欣欣折返,手裏握着不知道從哪兒找的粉筆,在舊格子旁邊畫着一模一樣的新格子,還故意畫大了一點。
邊畫邊說,“周哥哥什麽都會,而且只有我有,氣死你。”
“咦,誰稀罕。”
嘴上這樣說,林夏惜的眼神卻忍不住往那邊瞟。
周予北右手握着雕刻刀,把眼睛的外形刻出來之後,林夏惜仿佛看到了那天小黃狗搖晃着尾巴,朝她眨巴眨巴眼的神情。
媽耶,怎麽能刻得這麽生動,這麽細致,跟真的似的。
而且好可愛哦。
新格子繪畫完畢,欣欣丢了粉筆來拽她:“過來,跟我比賽。”
林夏惜拒絕:“誰要跟你比賽,幼稚死了。”
“走。”
“我不。”
……
林夏惜當然拗不過欣欣的執着勁,在農田那次就見識過了。
“一二三木頭人,誰單腳站在格子裏不動就算贏。”
欣欣把規矩說完,比賽開始。
不多時,院子裏就傳出了沉浸游戲的尖叫聲。
雕刻完最後一筆,欣欣的小狗木雕就大功告成了。
周予北放下雕刻刀,擡起頭看向院子,欣欣說完“定”,林夏惜正好跳到最後一個格子,剛剛好沒有越過線,身體前搖後晃的,她張開雙臂單腳堪堪站立,最後還是成功站穩,扳回了一局,高興地跳起來大喊:“Yeah!”
許一舟看過來,沒有吐槽她身體永遠比嘴誠實,反倒是流露出羨慕的神情,感嘆:“真好啊,這年紀還能這麽有孩子氣。”
周予北起身,回來時手上多了根粗木棍。
許一舟雙眼一亮,靠過去:“怎麽啊,你也想跟我刻一個啊?”
以為周予北要幫他找回丢失的“孩子氣”,感動之情頓生,一把攬過他肩膀,想喚一聲好兄弟。
周予北推開他的手,把削下來的木屑皮跟逗狗似的丢過去:“拿去玩。”
許一舟:“……”
謝謝您嘞。
-
正午的陽光破開雲層而出,院子裏的兩人累得氣喘籲籲,往回走,嘴裏争論着誰輸誰贏。
“當然是我贏咯。”
“我剛剛放你水了,好嗎?”
“明明是你老,跳不動。”
“說誰老呢你,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欣欣撒腿跑開,先跑到石凳上坐下,一坐下就看到桌上已經雕刻好的小狗。
“豆豆!”她拿了起來,愛不釋手。
小狗的旁邊還立了個小貓形狀的小木雕。
不知怎的,林夏惜看到的第一眼,就直覺是給她刻的。
但此時木雕的主人不在這裏,她看了一圈都沒看到周予北,也無處問。
不過真在的話,她也不好意思問,免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樓上在喊吃飯,早就餓肚子的欣欣溜得飛快。
林夏惜朝四周看看,沒人,一個活動肌肉的假動作,把桌上的小貓木雕揣了在手裏。
她沒想要,她就是幫周予北收着。
林夏惜這樣“欺騙”自己。
到了晚上,林夏惜趴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夠着從窗戶打進來的月光,手裏的東西被她翻來覆去地看。
想起了葛曉靜對周予北的誇贊,她望着掌心裏的小木雕嘀咕:“對啊,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林夏惜仔細端詳着手裏的東西。
看着看着,總覺得有些熟悉,莫名的和腦海裏一個畫面重疊。
那是一個吊墜,她曾經挂了很多年,很喜歡很喜歡。
內心突然湧上一陣酸楚,她擡手熄了燈,房間暗了下來,林夏惜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睡覺。
……
涼風習習,蟬鳴聲聲。
整個山莊在夜晚一下子悄然安靜,樹葉晃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一樓第二個房間的門被輕聲合上,合上後那個身影走上樓梯,在走到二樓最上面的一個臺階時,腳步頓住。
本該無人的走廊上,此刻有個人正伏在那兒,晚風吹過,月光下那背影瞧上去有些許落寞。
林夏惜閉着眼睛埋在臂彎裏,半個小時前她還是睡不着,便披了個外套坐到了這門口。
有些冷,她肩膀微微顫動。
恰在此時,她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林夏惜坐直身子回頭看。
瞄到了一點隐在黑暗中的衣角。
林夏惜确定那人也看到她了,因為當她擡起頭時,快走出陰影的人又退了回去,倚在了柱子上。
他以為他躲在陰影裏,她就可以當他不存在嗎?
良久,還是沒有動靜。
林夏惜實在忍不住了,沉出一口氣,低低開口:“我看到你了。”
周予北絲毫沒有被抓包的難堪,慢悠悠從暗裏走出來,站到了光下。
就知道是他。
林夏惜先把手背了過去,又想起自己這幅樣子,是不是有些憔悴,有些失足女青年那味。
又趕緊別開臉。
“出來看星星。”周予北說。
這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的,天上漆黑一片,哪有什麽星星啊,林夏惜懶得戳穿他。
“喜歡嗎?”他又問。
“啊?”
林夏惜看過去,周予北視線放在她身後,見她沒反應,下巴又往那方向擡了擡。
看來是看到了。
林夏惜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低下頭,小心地摩挲着上面雕刻的紋路:“喜歡。”
“其實……”她頓了頓,說,“我之前也有過一個和它長得很像的吊墜。”
身旁人本是雙手抱臂、懶散地看着她手掌心裏的東西,聞言似是一頓,将視線轉向了屋外。
林夏惜低着頭并沒有看到,她繼續:“是一個小貓的毛線玩偶,只有這麽大。”
她手比劃了下。
“是我舅媽織給我的,當時我特別喜歡。”
是那段時間她唯一的念想。
“只不過上高中的時候,被我搞掉了。”
因為有些像,所以她不免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可是不應該說的。
或者說,不應該跟周予北說的。
這些舊事他又怎麽會知道呢?
而且她又有什麽資格把她的這些往事倒給他。
他也不是很想聽吧。
不然怎麽會一言不發。
林夏惜住了嘴,想說這麽晚了回去睡覺吧,一擡頭,發現周予北正直直盯着她。
那個眼神她說不上來,像是也在透過她回憶着什麽……
一段場景?一個人?
她的那股莫名的直覺又湧了上來,告訴她,“這個人”還很有可能和她有關。
一瞬間,心像空了一拍。
周予北先移開視線,轉身朝樓下去,只丢了句。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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