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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雲十一眯着眼睛盯着這個雙手撐在自己頭側的女人，做好了被扯開睡袋，遭受一些屈辱的準備。

但是，情況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

*

幾乎幾百年未有人類踏足的地球，正淅淅瀝瀝下着小雨，空氣霧蒙蒙的，潮濕而溫熱。

一道拖着豔色尾巴的"流星"，氣勢洶洶地穿過濕潤的大氣層。

這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茂密雨林，迎來了全新的天外來客——一個短軸差不多一米五，長軸直逼三米的橢球型救生艙。

雲十一艱難地縮在救生艙狹小的空間裏，被四面八方滿滿當當的安全氣囊擠得跟面前的女人緊緊抱在一起。

手下是被包裹在挺括白襯衫下的腰肢，意外的纖細，卻時不時能感受到用力時繃起的肌肉線條。

胸前被什麽觸感極好的柔軟擠壓着，對方昏昏沉沉睡着，頭俯在自己頸側，時不時有輕柔的觸感擦上脖子。

雲十一久違的頰邊發燙，雙手手指控制不住握成拳。

他努力地轉移注意力，回想之前那一片混亂。

他被推倒在地，滿艙都是人，撕扯着的，怒吼着的，還有縮在救生艙裏冷眼旁觀的。

那時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好不容易掙出來的一條命，居然就這麽突兀地在太空裏了結，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沒想到，那個僅是聊過幾句的女人，會在最後三十秒裏，卡着飛船解體的時間點，把自己扯入她的救生艙。

所以，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救他，是為什麽呢？

想了想以往遇到的麻煩，他嘴角扯了扯，目光冷下來。

——無非是和其他女人一樣罷了。

突兀的一陣超重感傳來，救生艙底部噴出兩道淺藍色火焰，下落的速度肉眼可見慢了下來，最終，慢慢地貼合到地表。

安全氣囊緩緩幹癟下去，靠在自己肩窩裏的腦袋動了動，雲十一條件反射般，猛地伸手想把人推出去。

然而推人的手伸到一半，他頓了一下，又面無表情将手收了回來。

姿勢問題，女人的臉随着他扯領口的動作，不小心貼上了鎖骨，溫熱呼吸打在頸窩，雲十一不自然地動了動脖子。

伴随着救生艙轟隆着地的震動，埋在肩窩裏的毛茸茸腦袋又晃了晃。

有眼睫毛的輕微觸感劃過鎖骨，激得雲十一有點起雞皮疙瘩。

他正想開口，突然一道重重的吸氣聲從頸窩處傳來。

她幹什麽！

一股熱氣轟上天靈蓋，雲十一整個人又熱，又不适地打着寒戰起雞皮疙瘩，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好香……”

女人似乎意識還不大清醒，嘟囔了一聲。

雲十一渾身僵硬，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擡了起來。

就在他将要忍不住地将這女人推開時，她終于清醒了。

“抱歉。”是帶着撓人的小勾子的禦姐音。

女人耳垂微微發紅，狹長的丹鳳眼眨了幾下，纖濃的睫毛微微上翹，雲十一又感覺頸窩仿佛一陣發癢。

女人稍微退開一點，仔仔細細把他先前自己扯開的衣領，規規整整扣好，一直扣到最上面。

“外面環境不确定安全，盡量不要裸露大面積皮膚。”

說完，她松開雲十一已經規整得仿佛蠟像的衣領，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将挽起的袖子放下。

女人一清醒就立馬開始考慮出艙求生，雲十一的思想還停留在先前被按着脖子狠狠吸了一口的事上，一時間有點愣神。

女人整理好自己，自顧檢查了救生艙的情況，又打開一旁的儲物格，取出一個暗銀色的定制終端戴在手上。

然後，她掀起座椅，取出一套救生艙自帶救援服，利落地穿上身。

“地球的空氣成分和首都星幾乎一致，我短暫開啓救生艙門不會影響你的生存，”她手指按上艙門開啓鍵，在透明頭盔裏轉過頭來，“我去探查一下，沒什麽危險，你再出來。”

雲十一乖巧地點了點頭。

女人動作很快地出了艙，又關閉艙門。

雲十一透過小窗看着她一點點掃描附近情況，面上的乖巧和眼裏的迷茫瞬間褪去。

他手指翻飛，一邊注意着女人的動向，一邊飛快地将救生艙內部拆解了一遍，又原封不動地組裝回去。

——女人沒有留藏其他東西。

最後一塊金屬片剛剛咬合，那邊艙門被敲了敲。

女人已經摘去了頭盔，透過小窗，給他比了個“出來”的手勢。

雲十一聽話地按下開啓鍵，輕巧地從艙門距離地面四十公分的金屬板上跳下去。

“姐姐，謝謝你救了我。”他露出剛成年男孩子該有的單純笑容和沒心沒肺。

——雖然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劫難，但現在暫時安全了，就可以重新陽光燦爛。

女人溫和地彎了彎唇角，但這笑配上她銳利的五官，總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你還年輕，現在夭折太可惜了。”

雲十一露出個淺笑，低頭不語。

女人輕咳了一聲，開口：“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得互相扶持，總得有個稱呼。”

“我叫漆雕月，是首都大學的學生。”

一只纖細白皙的手伸到眼前，女人神色認真地等待他回應。

“我叫雲十一，是船長的兒子，第一次跟着飛船出行就遇上了這種事情。”雲十一垂下眼睫，聲音也低沉下來。

他頓了頓，還是伸出一只手去跟漆雕月完成這個人類慣行禮儀。

白皙的手握上來的時候，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但是，那手只是輕輕攥了一下他的指尖就離開了。

女人見他愣神，拍了拍他肩膀，而她的表情做派，像極了他曾看過的幾百年前的影片，裏面那些穿着中山裝的老領導。

她說：“很高興認識你。”

雲十一只覺得，她更像是在說：“小同志，好好幹！”

……

救生艙裏的物資包括了壓縮食物和純淨水，足夠一個成年人生存兩周，但是現在他們人數翻倍，這些物資就只夠堅持一周。

漆雕月應該很有野外求生的經驗，再加上技術支持，顯得一路順風順水。

雲十一低頭看了看她手上暗銀色的個人終端。

啓航公司的頂配終端，全聯邦限定十個，即便在無人星域也能收發信號，永遠不存在斷網。

他擡起視線，面無表情跟在女人身後前行。

——唔，是個大人物，這樣的話，她應該能帶他回首都星。

兩人在終端的地形掃描幫助下，找到一處岩洞。

雲十一默不作聲地撿了幾抱幹柴回來，渾身散發着出汗後的熱氣，臉上還有幾道灰印子。

漆雕月正等着火堆把她先前在路上挖的幾個紅薯烤熟，見雲十一狼狽的模樣，又低下頭嗅了嗅自己衣領，建議性地開口：“小雲，我們去洗個澡？”

雲十一愣了下神，随即控制不住笑了一聲。

——這女人，還挺心急。

——行吧……雖然還是有點惡心，不過想回首都星的話，現在只有這一條路不是。

不過，他還是微垂下頭，在火光照映下擋住眼底神色，聲音柔柔地開口：“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漆雕月眼神迷茫了幾秒：“嗯？什麽太快……”

突然，她好像反應過來什麽，有點尴尬地雙手交握，擰了擰手腕。

“呃，小雲你誤會了，就是單純的洗個澡，各洗各的。”

雲十一心裏冷笑着。

——就他們兩個人，還要裝一下。

然而他還是配合地點頭，面上有些懊惱：“抱、抱歉。”

漆雕月利落地站起身來，不怎麽自然地把剛剛要幹活挽起來的袖子放下。

“走吧。”

兩人都沒有換洗衣物，但是救生艙裏還有一大塊浴巾。

漆雕月把浴巾讓給了衣服更加髒亂的雲十一，自己決定把襯衫洗洗直接穿上，夜風一吹火一烤，衣服就幹了。

月亮又大又圓，皎潔的玉色光芒灑在水面上，照得四周一片亮堂堂。

漆雕月可能是因為剛剛雲十一的誤會，起了避嫌的心思，讓雲十一在岸上等一會，她先下水洗洗。

等她上岸，換了雲十一去，又安安分分背對着他，留意着四周可能有的危險。

事實上，她的終端早已探查過附近，這一片沒什麽捕食者，安全的很。

雲十一輕輕拍打着水面，凝視着那道背對自己的身影，目光閃了閃。

——還不開始？

“月月？”他面無表情地發出了可憐巴巴的聲音，“這水好冷啊……”

那邊肩背挺拔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他聽到女人說：“咳，男孩子，堅強一點。”

停了幾秒，女人又說：“男孩子不要對剛認識的女人叫得這麽親密，容易被壞人盯上。”

……

雲十一語塞了一瞬。

随即，他又放軟了嗓音：“你剛才洗肯定很冷吧？現在還要穿着濕衣服……”

——怎麽，想潛他，還要他主動？

“別擔心，我拿x元素強化過體質，不冷，而且我穿了秋褲。”

女人認真的解釋仿佛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雲十一臉色沉下來。

——很好，向來是他跟別人玩欲擒故縱，還沒人能對他來這一套。

雲十一猛地狠拍了一下水面，随即往後一仰，緊閉起雙眼，雙腿亂蹬着，兩手胡亂擊打起水花。

“咕嚕咕嚕……”

“救救我……”

他故意嗆了好幾口水，雙眼在浮出水面時微眯着向岸邊看去，果然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朝着這邊飛奔而來，躍入水中。

一道人影貼上了他的後背，纖瘦有力的手臂從後方攬過他的脖頸，使他的雙手自覺抓在了這只手臂上。

雲十一用了點力，果然聽到女人悶哼一聲。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

然而，那股力道沒有把他放開，反而撐着他的後背，一把把他撐了起來。

雙腳又踏踏實實地踩在了河床的鵝卵石上，雲十一趕在女人開口前搶先哼出了聲。

“我腳好像抽筋了。”

足夠裹住大半個身體的浴巾被他對折後圍在腰上，月光下，薄肌奶白而漂亮，正散發着淺色的光暈。

奶白色緊緊貼着漆雕月的手臂，微微發抖，讓她被夜風吹得涼絲絲的皮膚上，拂過一陣溫熱。

雲十一雙眼含着被嗆出來的水光，額前發絲被向後捋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有些狼狽地被女人扶着後腰。

看着女人逐漸探向水中的視線，雲十一唇角往下撇了撇。

——啧，畢竟是初次，自己一會想掌握主動……

然而，伴随着出水的聲音，女人尴尬中帶着嚴肅的嗓音響起：“抽筋得把腿蹬直，然後将大拇指往上扳。”

雲十一下撇的唇角還沒來得及恢複，突然被一陣驚恐占據了瞳孔。

“嗷————”

一道凄厲的慘叫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