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狗咬好人呂洞賓
狗咬好人呂洞賓
沈浪和金無望一路快奔,回到起初遇到那醉漢的地方,卻是個岔路口。
青青的石板路上,看不到足印。
“該死!”金無望在快活王手下做了那麽多年財使,自問也算得上心細如發,察言觀色的本領更是不消說。但是之前明明看到了那人熟悉的眼神,卻為什麽沒有多想一步!
沈浪自是知道他在嘆什麽,其實從窺破了王憐花的把戲開始,他何嘗不在自責?但他畢竟是時刻把理智放在第一位的人,現在的狀況,想那些沒有任何意義。
于是他拍拍金無望的肩膀,安慰道:“金兄不必自責,王憐花易容的本事本就天下無雙,若是随便就能被人看破,豈不是砸了他自己的招牌?更何況,你我當時急于尋人,還要防着機關陷阱,也顧不了那許多。”
兩人蹲下/身子,細細觀察岔路口的蛛絲馬跡。
然而沙漠裏的小城,本就一切從簡,青石板路兩旁,就是矮矮的石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兩人找了半日,竟尋不到絲毫線索。
沈浪想起王憐花之前總是嫉妒他的運氣,不禁笑道:“現下兩種選擇。一種是,這兩條路你我各走一條,不論是否找到人,天亮在這裏會合。另外一種,抛錢幣。”
金無望當然選第一種。他從來也不是把希望寄托給命運的人。
正待走,突然感覺微風拂面,竟送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腌菜味道。
沈浪唇角勾起,道:“在這邊。”
金無望掃視一圈,并未發現不同,問道:“何以見得?”
沈浪指了指地上蓋子有些歪斜的陶罐,道:“這戶人家戶門齊整,連拴馬樁都不染纖塵,可見主人生活講究、喜好整潔。”
金無望一看便已明了,接口道:“所以,腌菜的陶罐必然也應該是整齊擺放的,如果不是被人撞到,蓋子不可能歪斜。而龍卷風身中奇毒,步伐不穩,撞到了才是正常。沈兄果然洞察力過人。”
兩人拔足再奔,終于遠遠看到倒在地上的龍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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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無望急忙展動身形,上前扶起,道:“屬下來遲,讓幫主受苦了。”
龍卷風神志似乎是清醒的,看到他們的時候身體明顯抖了一抖,但是仍然醉眼朦胧,渾身酸軟站不起來,整個人的狀态竟真的與醉酒無異。
沈浪不禁嘆道:“王憐花好手段。”
子時早就過去,但距離午時卻也還早。
二人不敢用藥,只扶了龍卷風往樓蘭地宮的方向走去。
龍卷風的營地在二十裏開外,而這方圓幾裏,除了地上城,只有那裏可供休息。
雖然不知地宮守衛如何,但至少疾風三十六騎都跟在王憐花身邊,金無望對地宮地形也算得了如指掌。
一路往下,終于聽到汩汩的水聲。
兩人這才覺得腹中空空,嗓子像冒煙了一般。
活水中無法下毒,二人放心飲用。金無望盛了水給龍卷風喂下,這才癱坐在地上。
雖未經歷纏鬥,但适才一番劍拔弩張鬥智鬥勇,體力消耗絕對不可小觑。
沈浪雖耐力好得驚人,但帶着白飛飛在沙漠裏行走多日,又逢兩天兩夜沒合眼,一整天粒米未進,縱使鐵打的人,也是亟待休整。
這邊王憐花命人燒了大桶的熱水,嘆道:“這鬼地方,連好好地泡個澡都不能。”
美豔女子垂首伺候,偷眼看着新來的少主一臉風流俊俏,卻皺着眉頭不知在糾結什麽,看着看着便紅了臉。
王憐花心下暗笑。這女子比起染香尚有些距離,更何況……
勉勉強強洗完,便躺床上睡去。
地宮中日夜不分,但每個時辰一換的燭火已經燃了三根,而他們入得地宮的時間乃是寅卯之間,金無望盤算一下,托沈浪照看龍卷風,自己走最近的路出去看時辰。
從被救到現在,龍卷風時睡時醒。醒的時候總是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努力要表達什麽,但無奈金無望也只與他相識一個多月,揣測不到他的意思。拿了石頭給他寫,卻寫得歪歪扭扭不成字。沈浪和金無望好言撫慰,告知午時便可解毒,卻仍不能減少他的焦躁。好不容易睡着的時候,也是雙眉緊鎖,一臉痛苦的樣子。
而現在,也不知是睡是醒,雙目微閉,仍然掙紮着要說什麽。
沈浪湊近去聽,隐隐約約覺得他說的是“水”。
沈浪盛了水遞到龍卷風嘴邊,龍卷風低頭去夠,又顫巍巍伸手托了沈浪的手來調整角度。
龍卷風的手心一片冰涼。
沈浪一驚,迅速收手,盛水的瓦片哐啷落地,水灑了龍卷風一身。
金無望走之前還說“王憐花也不知道用的什麽毒,幫主渾身冰冷,單手腳一片火熱”!
低頭看去,白色藥膏粘着皮膚,似極冷的冰雪,森森寒意穿透皮膚。
龍卷風已是醒了。
他用最快的身法退開,兩眼清亮,手腳利落——尤其是抖落手中粘了白色藥膏的錫紙的動作,就好像是扔掉一團随時會燒到手的火。
哪裏還有半分醉意?
饒是再好的教養,此時也不得不怒。
但沈浪不怒反笑,道:“王公子這是何意?”
并沒有人回答。
“若王公子再不肯出面指教,在下毒發而死,恐怕這天下再也沒有誰能陪公子玩了。公子豈不寂寞?”沈浪道。
“沈兄不必叫了,王憐花沒在這裏。”龍卷風目光躲閃着,全身繃緊了防着他突然進攻。
這天下本沒有誰敢不忌憚沈浪的武功。
沈浪目光中竟也閃出一絲憤怒,道:“那龍幫主這又是何意?”
龍卷風忙道:“只要沈兄不運功,便不會毒發。黑白兩丸只能解我一半的毒,另外一半,不得不拿沈兄來換。王憐花說他在別苑等你。”
“你動作也太慢了。”黑暗中有人冷冷道。語聲清冽,尾音慵懶,不是王憐花是誰?他也以為能好好睡個覺,等着沈浪自己送上門。卻翻來翻去沒睡着。幹脆起身喊來方心騎,安排他留守大漠,代為管理快活城。自己帶了食水跑來了。
“龍某已經按王公子要求做了,還請公子踐諾。”龍卷風道。
王憐花已經欺上身來,左手兩指如爪,來捏龍卷風的脖子。龍卷風後退不及,向右側閃去。王憐花右手卻已等在那裏。
手上用勁,龍卷風滿眼驚恐,面上已呈豬肝色。
卻有一只手搭上來。手掌溫暖幹燥,雖未用力,卻也堅決。
“沈大俠果然仁義無雙。這個人剛剛可害過你。”王憐花撇撇嘴,一雙眼笑得彎彎的,嵌在膚白如玉的臉上格外好看。
沈浪笑道:“可他卻是幫了你。”
“吶,沈大俠,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明白呢?這個人我現在用完了,正好我看他很不舒服,所以他可以死了。你自己毒還沒解,乖乖地站在旁邊不要搗亂。我還不想你這麽早死。”沈浪并沒有運力,但是王憐花很給面子地停在那裏。
沈浪懶懶道:“那王公子要在下說多少遍才能明白?在下并不是跟你一樣怕死。”
王憐花道:“你就不能輸一回?”
沈浪道:“我已經輸了。何況,王公子之前不是已經大獲全勝過了麽?”那一次,他抓了他們一群。沈浪被迫與王夫人有了婚約,朱七七差點嫁給王憐花。
王憐花跺腳道:“好,依你。這個時候不管自己的毒,卻巴巴兒地跑來幫剛給自己下毒的人,我王憐花怎麽竟認識你這樣的傻子?”
金無望回來的時候龍卷風還在昏睡,沈浪坐在一旁假寐。
已近午時,他盛了水給龍卷風連藥灌下,人便慢慢轉醒。
沈浪起身道:“既然龍幫主已醒,在下也該去找貓兒他們會合了。”
金無望并沒有詫異。朱七七雖不是不通情理的女子,但那離別之情他也是看在眼裏的。是以只是道了聲“沈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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