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入夜時分,唐麒站在院中,唐淩殊從唐無雙房中出來看到他那緊繃的背影,低聲道:“你方才去了什麽地方?”

幾人入住客棧之後,唐麒有幾個時辰不見蹤影,行跡可疑。在唐淩殊眼裏,唐麒多年在中原走動,行事作風和人脈交際都與門中弟子不同,若不是他始終都依從門規,唐淩殊懷疑他早已另立門戶。

唐麒并不回頭,但也沒有拒絕回答,“找節度使換通關文牒。”

“已經三四個時辰了,小姜還沒有回來。”唐淩殊說罷就離開。

唐麒垂于身側的拳頭似乎攥得更緊了,手掌隐隐有條紅線從掌心一直蔓延到手腕處。

終于,前樓傳來一聲呼喊,“姜堂主!”

宿于後院的衆人紛紛奔至前廳。

姜絨在店家的攙扶下下馬,他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艱難地開口:“我師兄他們到了嗎?”

店家連忙扶他進門,“到了,到了許久。”

姜絨松了口氣,正要自己站起來的時候,看到前來看他的衆人,唐麒站在他面前,臉色凝重,姜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強自站直,勉強露出笑容乖巧向唐麒發問:“師兄,你們沒事吧?”

“他們能有什麽事!姜絨少俠,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那個東臨劍派的小弟子直接沖到姜絨身邊,一把握住了姜絨的手,“啊,你的手這麽冰,我送你去休息!師兄,你幫請個郎中來!”

那師兄陰陽怪氣地應道:“人家正牌師兄都在,你湊什麽熱鬧。”

說到這個,那小弟子就來勁兒了,指着唐麒的鼻子大罵:“你們真的是他的同門師兄嗎,他給你們殿後收拾殘局,而你們眼裏卻只有那個聖子,竟然找也不找他一下!”

姜絨心裏一個咯噔,這些外人根本不知道唐門內部的事情,沒有資格指責聖子,誰都沒有資格指責他們的聖子,聖子生來就為唐門受盡苦楚,如果他們連聖子都保護不了,根本不配做唐門弟子,更不配成為統領一堂的堂主。

姜絨推開東臨劍派小弟子的手,“謝謝你,我沒事。”說罷便讓店家帶着他去休息了。

小二幫忙準備好熱水後,姜絨将房門牢牢關上,腿軟地跌坐在地,他顫抖着将披風解下,回頭去看,後背大片血跡将本來就深色的夜行衣染得更黑,背後一道半臂長的刀傷血肉模糊隐隐發黑。

校場中當時只剩下他、唐明還有那些怪物,姜絨本以為需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處理那些怪物,可是他和唐明都沒有想到,當那些怪物真正靠近他的時候,竟一個個都僵硬起來,還不用他出手,那些怪物就害怕起來。

姜絨不知道自己到底撞了什麽狗屎運,手起刀落把那些怪物全部斬首,唐明反應過來的時候,僅剩的幾個散兵游勇也已經不敢靠近姜絨了。唐明大怒,要和姜絨拼個高低。

他與唐明鬥了數十招,終于把唐明的喉管割斷,他本以為唐明已經死透了,可是那厮竟然還在斷氣前朝他揮了一刀,由于他沒有防備,這一刀傷得極深,若不是他随身帶着止血靈藥,根本無法回到蜀國。

他強撐起來,躲在屏風後脫下上衣,血肉黏連在衣服上,脫衣時撕扯到傷口令他痛苦不已,一雙鳳眼紅透了,眼淚也無法控制地落下。他咬牙不敢發出聲音,強忍着痛苦扯掉所有上衣。可不能讓師兄知道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如果是年幼時,他一定巴不得借着傷口跟唐麒撒嬌,可是自從三年前唐麒成為器堂堂主,唐麒就不再是從前那個溫柔寵溺他的師兄了。上一次受了這麽重的傷,他不但沒有得到唐麒的安慰,還被唐麒逼着用最痛苦的傷藥來療傷,他至今都不敢回憶那種痛苦。所以他一定要忍着,不能讓師兄發現!

他拿起抹布想要清理背後的傷口,就是這時候房門被人重重拍響,他驚得不敢動,害怕驚惶令他喘氣不已。

下一刻他就聽到唐麒的聲音,“開門!”

這麽兇巴巴的語氣讓姜絨更加不敢出聲回應,他咬唇死死扛住恐懼,他師兄絕對是發現什麽了!他師兄又要來折磨他了!姜絨又氣又怕,心裏還生出許多委屈來,自己最近已經很聽話了,這次就算有錯也幫着大家逃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兇我?

何況,你還不去找我,我受傷不都是因為你……算了,不跟霸道的人計較!

姜絨安慰完自己,完全忘了那人被晾在門外可能已經因為他的無視而怒火中燒。

在門外等不到回應,唐麒直接一腳破門,門框倒塌的聲音吓得姜絨一下跌坐在地上。姜絨顧不得背後的疼痛,蹲着躲到浴桶後面緊緊抱住自己,大聲阻止:“師兄你不要進來!我……我在沐浴!”

“從你三歲起我幫你洗過多少次澡,怎麽,我如今看不得你的身子了?”唐麒冷笑。

東臨劍派與唐淩殊唐無雙幾人被門破的聲音吸引,紛紛來問:“怎麽回事,怎麽了?”

唐麒沒空與那些人廢話,回身把搖搖欲墜的門框用短劍釘住,姜絨的房門再次關上,外面想要進來的人通通被攔。

姜絨聽見外面的動靜,頓時心口發疼,“我不要你進來!我好好的,我什麽事也沒有!”姜絨難過極了,為什麽要這麽逼他,他覺得好難過,他的師兄越來越冷漠無情,這兩年來總是要兇他,甚至有的時候還不願意讓他親近,兩人之間還不如普通師兄弟處得來,這還是曾經一同長大的哥哥弟弟嗎?

可姜絨的話對唐麒來說毫無威懾,毫無意外唐麒繞過屏風直接闖進來了。

姜絨淚眼朦胧擡頭望他,那雙眼睛如星辰般動人,委屈與痛苦的神色令那一擡眸能讓世間顏色都黯然失色。

偏偏唐麒在面對這樣的美色時絲毫沒有憐惜,直接抓起姜絨的手臂将他抱起來,一伸手就摸到他後面血汗淋漓的傷口,姜絨疼得直往他懷裏縮。

姜絨很快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推着唐麒寬厚的胸膛忍着後背的傷痛拼命掙紮反抗,“師兄,不要,不要!”

唐麒握緊他纖細的手腕不許他亂動,“你說不要就不要?!”

姜絨哭出聲來,“不要,我不要用融雪蠱!不要!”

融雪蠱,藥如其名,冰雪消融萬物蘇生,可是這是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複蘇的,用藥後的痛苦宛如酷刑,即便能迅速愈合傷口,但是骨肉迅速生長的痛苦宛如刮骨剜肉,姜絨寧願傷重一個月起不來床也不要用這樣霸道的藥物來恢複!

但唐麒的決定不容他質疑,唐麒用姜絨脫下的衣服捆住他的雙手,點住他幾處大穴封住他的內力,讓他無法掙脫。

姜絨被唐麒按在貴妃榻上,唐麒粗粝的掌心在他後背撫過,下一刻那藥物就直接倒在了他的刀傷上,萬箭穿心的痛苦從背後直接鑽進心口,姜絨痛苦得大哭大叫。

“嗚嗚……好痛,師兄,好痛!”姜絨痛苦無比,可是卻無力掙紮,雙手緊緊抓在一起幾乎要抓破掌心的皮肉。雙手互相折磨卻也沒有能減輕半分背後傷口的痛苦,他咬了牙狠心用指甲摳掌心的軟肉,只要別的地方疼了,背後的傷口就不會那麽疼了!

一只大手突然插、進他雙手之間,将他的手指緊緊包在掌心,“師兄……”他淚眼朦胧,神志也不太清醒,但他知道這是他師兄的手……他忍不住哭得更厲害,“師兄你不要欺負我……”

“不欺負你,乖乖,就好了。”唐麒俯身在姜絨耳邊輕聲安撫,并在藥效起後迅速将他背後的傷口包紮完成。

“騙人,師兄騙人!”姜絨意識已經開始混亂了,抓住唐麒的手就咬。

唐麒也不阻止,只将他抱進懷裏,用厚厚的棉衣将他滿是傷痕的身體包裹住。

“要不要親親,嗯?”

姜絨聽到唐麒那難得溫柔的聲音在哄他,心裏又委屈又高興,就像小時候唐麒問他要不要糖糕一般,這是屬于他們師兄弟之間的親密,久違的親密。

“要。”姜絨像個小羔羊一般嘤嘤嗫嚅。

唐麒低頭親吻那失去血色的幹燥唇瓣,唇舌交纏,姜絨感覺到唐麒的氣息,那強大又霸道的氣息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背後的疼痛不過片刻後就減輕了。

可是為什麽他的師兄要這麽懲罰他啊,那東臨劍派的弟子說的對啊,為什麽師兄連找也不找自己一下,自己殿後受重傷後還要被懲罰……

他做錯什麽了……視線漸漸模糊,意識也不清醒了,姜絨昏死過去。

“唐麒,你開門!你到底把姜絨怎麽樣了!”那個追着姜絨不放的東臨劍派小弟子在門外咆哮,恨不得直接闖進去,可是唐淩殊又在門口守着不讓人進,這小弟子眼看着就要怒發沖冠了。

唐麒将昏睡過去的姜絨放在軟塌上,這才走到門口,但也不肯開門,隔着門冷聲道:“我們唐門療傷的秘法不容旁人偷觑,各位請回,唐淩殊,幫我送客!”

唐淩殊對唐麒那發號施令的語氣略有不滿,但他贊同唐麒的說法——不能讓外人過多窺探唐門的秘術。于是唐淩殊溫和地朝那幾位外人下逐客令:“幾位還請回去,姜絨是我門中的後起之秀,我和唐麒都不會讓他出事的。”

“這話說出來你們自己信嗎,我可不信!”東臨劍派的弟子不依不饒,繼續和唐淩殊糾纏。

房間內,唐麒将事情推給唐淩殊後便無視了門外的争吵,把自己師弟的身子料理幹淨後,他當着衆人的面把光着腳丫被裹在被子裏的姜絨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那東臨劍派的小弟子看到這一幕氣得直跳腳,怒火中燒又語無倫次起來:“你!你!唐麒!”

唐麒回頭看向那個東臨劍派的弟子,“你若再吵嚷,我不介意提着你的頭顱去跟你師父談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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