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對不起你，我把你家給炸了。”

“……”

他的聲音裏好像還有點委屈無辜的意思，“我就去上個廁所，你家烤箱就炸了。”

唐中岳終于反應過來，他快着步子就摸走了過來，還有些踉跄的，顧夏陽第一次覺得，他看起來真的就像個瞎子，毫無懸念。

唐中岳摸了過來，他摸到顧夏陽的手腕，又想去摸其他地方，他的眉頭還沒有放松，語氣也很急，“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顧夏陽覺得自己挺過分的，不過他自己喜歡自己的過分。

他反抓住了他的手，這個舉動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沒有，我沒有什麽事，就被熏了一會兒，有些嗆人，我看見火勢小不了就馬上下來了，警也是我報的。”顧夏陽看見他緊鎖的眉頭，突然生出一個怪點子，如果他把這緊皺的地方吻開，會怎麽樣。

不過他自己也确定，那得是越吻越皺了。

唐中岳似乎又呆了一會兒，才愣愣點了點頭，還是有些木讷。

“你剛剛一直在擔心我麽？”

“嗯，”他說的誠實，也真誠。不過這樣出于對朋友的關心也好像沒有必要掩飾，是顧夏陽自己要想多。他總會想起自己對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們總是口是心非的反應。

“不過你沒事就好了。”他又說，他才感覺到顧夏陽抓了他的手，有些熱熱的感知手心裏傳來，但他又不知道該不該放開，說不定顧夏陽現在驚魂未定，需要安慰。

“但是剛剛真的挺吓人的，我褲子都沒提起，就聽見嘭的一聲響。”

“……”他又沒有說什麽話，靜靜的，其實驚魂未定的是他才對。

“我能抱抱你麽？”顧夏陽說。

“啊？”他還是有些愣。

“慶幸自己鬼門關走一遭，還能有命看見你。”他這樣說着，就真的輕輕抱住了他。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帶着可能還算兄弟的情意，和顧夏陽自己心裏的一些暧昧古怪。

唐中岳呆呆地任他抱了一會兒，又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後背，“吓到你了。”

誰吓到誰……

火勢已經全部下去了，場面可以說是慘不忍睹，狼藉一片。唐中岳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心疼自己的家，心疼他的花。可惜了……

他們後來被叫去做了筆錄，顧夏陽說是烤箱突然爆炸導致的，大家都奇怪烤箱什麽時候有這麽種威力了，可惜又沒個監控什麽的能看見實情。恐怕也只有顧夏陽自己知道，他還嫌火勢不夠猛，自己又添了一把。

……

“對不起啊，你家沒了。”顧夏陽和他走出警局的路上說，語氣抱歉真誠。

“沒有關系，也不是你的錯。反正那也只是我暫住的地方而已。”他反倒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自己還在懷疑可能烤箱年齡太久遠了？

“現在去哪兒？”顧夏陽問。

唐中岳居然默默地搖了搖頭，陷入了沉思，然後又說，“這件事情還是別讓家裏知道，否則我就沒機會再住在外面了。”

“應該沒什麽可能吧，事情鬧得挺大的。”顧夏陽說出了事實。

唐中岳又緊了緊眉，他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種無助的表情，簡直要讓顧夏陽得意地就笑起來。

“不過別着急啊，我有辦法。”他說。

“什麽辦法？”他的眼睛裏又有了些期待，他覺得顧夏陽一定是個比他聰明的人。

“你可以這樣說，就說你早就搬到另一個地方去了，這裏着火自然也和你沒關系咯。”

唐中岳思考了一會兒，說，“可是這樣不是算撒謊麽？”

“不會吧，難不成你從小到大沒撒過慌？”顧夏陽覺得稀奇，他為了生存，從小到大撒過的謊比吃過的飯還多。

他搖搖頭，“這好像不太好。”

“你如果不想撒謊的話，那就回家吧，我也想不出其他什麽辦法了。”顧夏陽說的無所謂。

唐中岳又思考起來，好像陷入兩難的境地。顧夏陽覺得挺無語的，這種事情，有什麽好考慮的！？

“不然我幫你說？你家裏要是問起來，我就幫你說好了。”

唐中岳想了想，點點頭，“好。”

……

還挺會甩鍋的……

他又問，“可是，如果說搬到其他地方去，是搬到哪裏呢？”

“你就先說搬到朋友家好了。”顧夏陽說。

“朋友？什麽朋友？”

顧夏陽笑起來，“我算不算朋友？”

他了然地點點頭。

“反正你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不如去我家坐坐？”

“好啊。”他終于又開心了一些，他倒也想去顧夏陽住的地方感受一下。“不過我現在要回家收拾一下。”

顧夏陽挑了挑眉，他想，都被我燒光了還有什麽好收拾的？

“好，我送你。”

……

上了車，顧夏陽想給他系安全帶，不料被他微笑着推辭了，“不用了，我自己還是可以的。”

顧夏陽尴尬地擺擺手作罷。

他們又回到這一片狼藉的地方，他們站在樓下，其實當時的火勢算中等，也并沒有燒到其他人家裏去。這樣看上去，只有唐中岳家那戶黑黢黢的一片，還有周圍的一部分牆體被燒的焦黃了一些，總不至于到被人訛一筆的地步，誰沒事去訛一個瞎子？

顧夏陽擡頭認真看了看自己的傑作，還是有些感慨的。

唐中岳問，“有沒有別的人家被牽連？”

“放心好了，并沒有殃及池魚。”

他點點頭，“那就好。”

“唐中岳！你還算有良心回來。”突然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響起來。

顧夏陽看過去，走過來一個衣寬體胖的大媽。

“張嬸？”唐中岳偏偏頭，聽出了喊他的人。

“你還好意思叫我？你看看我家外面的牆都被燒成什麽樣了？”她有些氣勢洶洶的。

顧夏陽扶了扶額，還真有這麽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的人。

唐中岳有些疑惑，他又轉向顧夏陽，“夏陽，你不是說？”

“這位大嬸，敢問你家哪戶啊？”顧夏陽問。

張嬸打量了一下顧夏陽，下了個結論，有錢。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現在問你你家哪戶？”

張嬸覺得這個男人說話神氣的很，不太招人喜歡，不過她也不想計較，有錢就好了，總算能多索賠點。

“諾。”她擡頭示意了一下唐中岳家陽臺旁邊的一戶。

顧夏陽又表示性地擡了擡頭。

“實在不好意思，我會賠償您的損失的。”唐中岳有些抱歉地說。

“為什麽要賠償？”顧夏陽說。

張嬸本來聽到唐中岳說會賠償，還挺得意，又聽見顧夏陽這樣說，他又重新打量了這個男人，她就想，怎麽越有錢還越摳了？

“哎喲，你憑什麽不賠償？我家牆，你看看，你看看都成什麽樣了？”她跳起腳，一遍一遍地強調她家的牆。

“你家裏面的牆燒着了？”

“那倒沒有，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外面的牆！”她又開始強調她家的牆。

“誰說那是你家的牆了？你家買在這裏買的是裏面的空間，怎麽外面就成了你家的了，根據法律，居民居住外設一切都屬開發商所有才對，大嬸，你要索賠，得對你說的話負責，否則，我不能排除你有訛錢的嫌疑。”

顧夏陽說的有條不紊，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鬼知道有沒有這法律，不過他差點自己都信了自己的鬼話。

張嬸沒有讀過什麽書，她聽到法律兩個字就有點怕起來了，對方好像也很有文化的感覺。不過她還是不甘心，“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顧夏陽雙手抱胸，笑起來，“不相信也沒關系，大不了你去起訴好了，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情。”

張嬸又聽到警察兩個字，心裏更猶豫了，她只不過想索賠些錢，可不想攤上什麽事，她站在這裏，和顧夏陽大眼瞪小眼，不走又不是，走又不甘心。

唐中岳聽着顧夏陽扯皮，無奈搖搖頭，“夏陽，你別吓她了。張嬸，不用鬧到警察那兒，該賠償的我會賠償的。”

顧夏陽挑挑眉，他無話可說了，既然人家那麽想賠錢，他也阻攔不了，反正人家家裏有錢。

“好啊，搞了半天你是蒙我的！”張嬸覺得自己被騙了，心裏羞憤，決定索賠的再多一些。

顧夏陽轉過身翻了個白眼。

最後還是賠償了，張嬸沒見過什麽世面，索賠的不算太多，不過最後還是顧夏陽給的錢，唐中岳沒有随身帶很多錢的習慣，張嬸也沒個支付寶微信什麽的。

給錢的時候，顧夏陽又被噴了幾句。

不老實，不像話……

“抱歉，夏陽，我回頭把錢給你。”唐中岳上樓的時候說。

“不用了，說起來我還是罪魁禍首。”顧夏陽想他自己還算有點良心的。

“你別介意剛才張嬸說的，她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平時也對人挺好的。”唐中岳還是擔心朋友受了氣，會不開心。

豆腐心？你說的豆腐是什麽豆腐？顧夏陽想。

“沒有，我也沒那麽小氣，去和老人家計較，放心好了。”他笑着說。

顧夏陽這個人，始終想歸想，說歸說的。

唐中岳的家根本就不需要上鎖了，小偷見了可能連走都懶的走進來。

一股子的焦味。

顧夏陽也有些驚嘆，他想，這還能收拾出什麽東西來？

“要不你先出去等吧，這裏味道不太好。”唐中岳說。

“我還是跟着你吧，這裏很多東西都變動了，免得你摔跤。”

他沒有再作什麽推辭，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