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夏花
夏花
死而複生,起屍還魂,尋常人乍一聽,還真有點瘆得慌。
诏獄裏那個南姜老奴最後說什麽來着?
真公主早就侍奉天神去了,現下這個是從地府來的惡鬼。
話雖然難聽了些,講的卻還是實情,如今倒真對上了。
蕭靖以前從不信鬼神之說,但畢竟老天爺造化難測,有些表面上看着荒誕的事兒,細想起來未必就是無稽之談。
當然,莫管是真是假,放在明面上開口,那是萬萬不能的。
他蹙眉一狹,眸光順着眼角斜過去:“誰辦的差事?滿嘴胡吣,連個輕重都沒有,這樣的話能在陛下跟前回奏麽?”
呂承安起初沒從他神色間瞧出什麽變化來,已經暗覺奇怪,這時見他全然不信,還語帶異樣地出言訓斥,一雙眯縫眼愕然瞠着,愈發摸不着頭腦。
“督主的意思是……”
蕭靖聽而不聞似的沒搭理這茬,負手踱到不遠處的窗前。
外面日頭已經冉冉躍出宮牆,觸目的彤色褪盡,融融熾熾,漸漸開始有點炫目的光恰好正懸在景陽宮的檐脊上。
他微撩着唇,面色稍和:“剛才那話到我這就打止,事關宮中體面,娘娘清譽,誰要是漏出半個字,就自個兒把舌頭拉了。”
宮裏不比別處,任何一句話出口都得思前想後,才能立得穩,不至失足翻了船,可他吩咐得這等謹慎,總感覺暗裏還是當回事兒似的。
呂承安臉上懼色未消,走近半步,在邊上呵腰道:“奴婢明白,可這事兒實在有點邪性得厲害,奴婢趕着來回報也是想讓老祖宗和督主有個預備,以防萬一……”
“沒什麽萬一,鬼要是撿條命回來,多半兒且知道珍惜,比那些平日裏當鬼一樣活着的人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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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着就有點駭人了,還暗有所指。
呂承安臉上抽了抽,沒敢接話。
“罷了,你先回去,今兒我怕是出不了宮,東廠和诏獄那邊你盯着,有信兒随時來報我。”
蕭靖丢下這一句,人已返身朝回走,從精舍斜側的條門繞進裏面的窄廊。
那兒還沒亮起來,淡淡的天光從棂花間透進來,在幾尺遠的對面牆上投下紛繁整齊的斑影。
這條廊的盡頭就是小廳,他不緊不慢地走進去,另一邊條門外值守的內侍沒料到他會從這裏出來,愣了下,才呵腰行禮。
“二祖宗有吩咐?”
蕭靖停下腳步,目光朝對面那條廊的深處望了望:“老祖宗在裏頭?”
“回二祖宗話,是,陛下剛才說嘴裏淡着沒味兒,想吃碗肉粥,老祖宗正在膳間盯着火候呢。”
想吃肉粥,還真是少見。
消弭了這場禍患,了了心事,連胃口都好了。
蕭靖鼻中似哂似應地哼着氣,沒再開口,擡步繼續往裏走,剛轉過福壽座屏,就見幾名內侍捧着禦膳從廊間魚貫出來,那個略顯伛偻的人親自捧着盛粥的托盤走在最後。
幾乎同時,談闳也瞧見了他,蒼老的臉上沒有絲毫意外,而像一切都在料想之中,慈和地笑了笑,轉手把托盤交給了旁邊的內侍。
“等到這會子,有要緊的事兒?”
蕭靖走過去,攙着他臂膀到旁邊的椅中坐下:“之前召見時,陛下話沒說透,兒子心裏犯躊躇,那女人往後怎麽處置,還請幹爹示下。”
談闳先沒說話,似含深意地望他打量了幾眼,才開口:“你心裏早有計較,又沒別人在,還估計個什麽?只管說來聽聽。”
對視間心照不宣,蕭靖也撩了下唇,繞到背後,虛攏着拳頭在他背後捶弄。
“口谕的原話是除了幾個動手放火的之外,其餘的一個不抓,一個也不處置,可宮裏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都會捅出去,到時候想保那女人也難。”
說到這裏,見身前的人又向後靠了兩分,肩頭也有些發僵,于是變個手法,一路從頸側捏擀下去。
“與其到時難辦,不如現在就動手,兒子琢磨着趁這個機會,讓那個女人自個兒請旨舍身玉熙觀,以退為進,省得在這兒像根刺似的戳在別人眼裏,往後想挪地方也容易得緊。”
“嗯,這個法子好。”
談闳重重點了下頭,呵聲道:“在宮裏禁足,即使看得見也摸不着,倒不如挪到宮外,大把的機會叫人天天百爪撓心地惦記着。我看成,就這麽安排。”
他說着,在肩頭那只手上拍了兩下,起身抻了抻腰背:“這邊有我就行,你去吧。”含笑沖他挑挑颌,緩步繞進屏風後的廊裏。
這頭的事兒都妥當了,是該去瞧瞧了,說不定已是幾宿睡不着,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蕭靖腦中浮現出一張急切難掩,眼圈脹紅的臉,隐約也能猜到見面之後,那些不情不願,卻不得不張嘴求懇的話,光想想就覺有趣得緊。
他頓覺興味盎然,但卻從來不是個操切性急的人,坐下飲了杯茶,又吃了幾塊糕點,才不急不慢地動身。
到景陽宮時,早已日上三竿。
他沒叫人跟着,也沒讓去通禀,獨自踱着步進去,剛走過中庭,還沒進後面的寝殿,就聽裏面一片聒耳的喧嘩。
蕭靖微感詫異,擡步入殿,轉進通廊。
吵鬧愈加清晰,其中那熟悉的女聲尤為響亮,分明叫着“咬……咬……上啊!快咬……”
那裏頭在幹什麽勾當,他大約心裏有數了,眉間卻不由糾蹙起來,腳下步子也快了些。
門口兩名內侍正聽得忍俊不禁,一見他來,立時吓得大氣不敢出。
蕭靖擡手搭上門扇,暗暗運力往裏推,無聲無息地進了門。
他輕緩着步子往裏走,在座屏邊上停下,目光探探地朝裏望。
外廳的圓桌上摞放着七八只澄泥罐,那丫頭背身站着,一邊頓足叫嚷着“咬得好”,一邊催促旁邊的內侍拿芡子草在鬥圍裏撥.弄。
這情景跟之前設想的大相徑庭,瞧那股子興致勃勃的勁兒,還真是自在其中,樂此不疲,哪有一絲愁相?
身邊那些南姜跟來的人一處置,這日子反倒過得更舒坦了。
蕭靖微眇着雙眸,仍舊不言聲,悄然無聲地走過去,旁邊的內侍眼頭明亮先瞧見了,唯獨她仍然毫無所覺,兀自吆聲喝氣地叫個不停。
“原來娘娘也好這秋興鬥蟀之戲。”
姜惗正在興頭上,像被這斜刺裏冒出的一句戳中了後心,愕然回頭,滿面泛紅地望着他。
這人冷不丁出現在背後,也不言個聲,陰沉沉的脾氣實在叫人讨厭,八成自己先前手舞足蹈的樣子都被瞧去了。
她恨恨朝左右的內侍暗瞪了兩眼,面上已做出端持自矜的模樣:“廠臣到了,怎麽也不通禀一聲,來啊,把這些都撤了。”
“且慢,都是臣來得唐突,攪了娘娘的興致。”蕭靖做樣拱手謝罪,順勢落眼朝鬥圍裏一瞥,“這瞧着勝負快分了,哪裏還撤得了,幾句話稍後再說不妨。”
表面風平浪靜,聽着卻叫人膽戰心驚,幾個內侍察言觀色,趕緊都卻步退了出去。
姜惗也不再假惺惺地端着樣,坐回椅上,朝對面比手:“蕭廠臣這時候來,莫非已經有旨意了?”
“旨意是有,可娘娘現在興致正高,臣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蕭靖像沒留心她的示意,自顧自地也在圓桌旁坐下來,撚起桌上內侍丢下的芡子草:“娘娘家鄉地處嶺南,應該沒有這促織之戲吧。”
這話問得蹊跷,似乎在懷疑她的出身來歷。
姜惗暗暗驚訝,不知自己在什麽地方露了破綻,又或許是被抓走的那些南姜仆婢說了什麽不利的言語,想拉她一同下水。
這時候沒別的法子,只能抵死不認,反正這副面孔不會有錯,這狗太監達成目的前,諒也不會逼迫為難。
她若無其事地颔首輕笑:“确是沒有,不過常聽說中原人愛鬥這小東西,有人因此一夜暴富,也有人傾家蕩産,今日一見果然有趣得緊。”
睜着眼說瞎話也能說得有模有樣,哪個厲鬼能有這般好脾氣?
蕭靖有意無意地拿眼暗觑,那張剛才還放浪形骸的小臉此刻端然閑靜,但兩腮的紅潮還未褪盡,發髻間也滲着薄薄的汗珠。
如此耐不住清靜的性子,八成不大容易老老實實呆在道觀裏,過寡淡如水的日子,只怕稍時得費點周章。
他也跟着“嗯”聲點頭:“市井博弈,賭桌上自然是有人成就,有人落魄。臣早瞧出來了,娘娘是心性豁達的人,這當口也能自個兒找樂,消閑怡情。不過,還是不宜太張揚,若是讓臣之外的人瞧見了,恐怕就不是幾句言語能交代過去的。”
說着,将兩只勝負已分的蟋蟀隔開,拿兜子攏了,重新收回罐裏。
姜惗聽出那話裏暗諷自己心大不知死活的意思,垂眸翻了個白眼,再擡頭時,面上已作歡顏。
“廠臣提點的是,不過,我如今既被禁足,又沒有聖眷,這景陽宮裏還有誰來?難不成我還留心防着廠臣麽?”
這回答讓蕭靖有些意外,仔細看看,那張嬌豔如花的面孔背後潛藏的不光是秘密,更有着不可低估的機智。
“娘娘千金之軀,這話便叫臣受寵若驚了。”
他微笑起身拱手,随即又是一嘆:“不瞞娘娘說,臣是打神霄宮那兒來,案子什麽情形,陛下已然知曉了。老實說,罪是不會加在娘娘身上,可這一來,也少不得被人盯在眼裏……”
沒等說完,姜惗便在那邊插口道:“廠臣的意思我懂。其實……我這裏倒有個計較,就是不知廠臣能否幫把手,替我在陛下面前請個旨?”
晚上還有更新~小仙女們,麽麽噠~
(づ ̄ 3 ̄)づ謝謝 我不是小可愛吖的手榴彈;坑爹菲、1314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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