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夏夢
夏夢
腦中刺痛促起的那一霎,姜惗差點疼得昏暈過去,卻沒有料到連身子竟也不受控地失衡打軟。
她神識還是清醒的,不由暗自吃驚,同時也覺出腰間被一條臂膀托住,沒真倒在木榻上。
怎麽會突然暈得這麽厲害?
她顧不得去想,忍着陣陣襲來的痛,昏頭懵腦地望着那張俯近到眼前的臉。
“娘娘這是怎麽了?”
他顯然覺察出了她的異樣,語氣依舊平淡,目光垂落間的審視卻已變得格外專注。
姜惗驀地發現他那雙眸看過來的樣兒似乎和往時不同。
明明壓根兒沒安什麽好心,漆黑的瞳子卻不再虛實難辨,而是從未見過的深邃入裏,配着眉間淺淺的輕蹙,能叫你憑空生出真情關切的錯覺。
她有一瞬的怔遲,随即回神推拒:“沒事,頭疼而已……”
勉強端着架子說出幾個字,剛直起身,劇痛立時又從腦中深處穿鑿而過,像尖利的鐵釘深深戳、進去似的。
她忍不住哼出聲來,手上失了力氣,身子發軟,又倒回他臂彎裏。
這下陰差陽錯,無意間顯得她好像欲拒還迎似的。
姜惗耳根子熱起來,心頭一陣怦然,分明感覺那張臂漸漸收緊,肩頭被攬住,籠在道袍大袖裏的腕也叫牽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抱着,上回在西苑大火中死裏逃生,姑且算急切從權,現在卻莫名有種被趁人之危的感覺。
姜惗有點慌神,很不情願這麽跟他粘粘連連,生怕這狗太監握着自己的根底,又借出手相救過的事兒,便真的有恃無恐。
Advertisement
想抽手卻抽不回來,忍不住正色道:“我頭疼得厲害……想歇了,廠臣若沒要緊的話,就改日再說吧。”
她橫過眼去,出乎意料,迎上的卻不是他那雙注視的眸。
蕭靖壓根兒沒看她,目光深凜,凝落在她纖細的腕上,長長的手指搭住皓白如玉間微泛嫣紅的經脈。
不浮不沉,節律均勻,稍起的一絲急促當是心緒所至,不像病症的緣故。
這脈象看似并沒什麽要緊,可瞧她身子打顫,額角也滲出冷汗的樣兒,頭疼該也是實情。
一邊探不出半點異樣,一邊人已經坐都坐不住,這其中的古怪便真有些意思了。
隐隐潛藏在心中的擔憂似乎應驗了,反而卻變得摸不着頭腦。
他不動聲色地撤了手,扶她躺好:“娘娘身子不适,正該歇息,臣就不攪擾了。不過,頭疼這事兒可大可小,還是待臣回宮請旨,着人來瞧一瞧更保險。”
姜惗已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起先打算拒絕,但想想今後的日子,拒人于千裏之外畢竟不好,于是點頭:“也好,那就……有勞廠臣了。”
話到這裏已無須多言,蕭靖又拱了下手,在燈盞上添了根新燭,隔遠放到外間的桌上,然後從來路出房。
山間終于掠起陰冷的風。
黑夜依舊無休止的四下漫張,仿佛将天地都吞沒了,依稀只能看清前頭那一小段屋宇高牆的輪廓,再稍遠些,便完全陷入濃墨般的幽暗中,混沌難辨了。
蕭靖的目光游游轉向牆外的林子,撮唇吹出一聲悠揚的唿哨。
一道人影從暗處竄出來,淩空虛踏着步子溜上牆頭,轉瞬間已無聲無息地落在他身邊,伏身單膝跪倒。
“督主請吩咐。”
“有狀況麽?”
“回督主,卑職跟了一段,颍川王殿下确已回城。”
蕭靖應聲颔首,目光隔着密密的林子遠眺,依稀尚有幾點火星般的熒光可辨方向,那是京師城頭的燈火。
“去宮裏知會一聲,就說麗妃娘娘染恙,讓呂少監即刻帶兩個尚藥局的人過來,先別擾陛下,讓老祖宗知道就成了。”
旁邊的東廠檔頭俯首應命,翻身躍下,一眨眼的工夫便又消失在了林間。
他迎着勁風負手而立,袍袖鼓張,獵獵如旗。
半晌轉回眸,那間閣樓的窗口燈色昏黃,比之前在外看時顯得暗了許多,似乎也要漸漸陷入那片墨色般的黑暗中。
然而,這一點點的微光,卻像補全了不見星月的夜,叫人些許覺出一絲略帶生氣的暖意,不由自主地想注目去瞧。
蕭靖駐足多瞧了幾眼,縱身而起,躍上背後那座四五丈高的經樓,隐身在塔剎的尖頂處。
剛撫平了被風吹皺的袍擺,再回頭看時,腳下一片幽如深淵的杳冥,屋宇亭臺只剩朦胧的輪廓,那窗口的微光也突然間難覓蹤影。
他一怔,随即發覺不妙,循着記憶的位置朝那裏望過去。
幽暗中什麽也辨不清,卻忽然傳出一聲幹澀的輕響,依稀竟是開窗的響動。
雖然遲,但到底還是來了,這才是叫他今夜心緒難定的緣由。
蕭靖悄無聲息地從檐脊上撲身而下,幾乎與此同時,一道灰撲撲的影子竄出窗口,混沌中能看出體态臃腫,動作卻迅捷無倫。
像是已察覺有人逼近,那灰影尚未落下便猛地擲出暗器。
只是眨眼間,寒光裹着勁氣将要刺上面門,蕭靖在半空裏拂身避過,再回眼時,那道灰影已借機躍牆而出。
他眸色森然,這時動了真怒,腳借着檐下一蹬,離賢飛箭般彈過牆頭,緊追上那道灰影。
對方顯然知道沒甩掉他,似乎也清楚腳速上的功夫有所不如,現在只求脫身,當即一頭紮進了不遠處的那片林子。
那前面已不是斷崖,反而有一片叢林稠密的山坳,人一旦躲進去,煌煌黑夜裏便再也別想揪到一根毛。
蕭靖腳下不停,順手折了段竹節,在掌間揉碎了,順勢揚手擲出。
數不清的針屑簽子攜着風勢将數丈內的樹木削得七零八落,連着前面那道灰影也應聲而倒,扭了幾下便不動了。
蕭靖沒貿然過去,看準要害,将暗扣在掌中的竹簽擲出,這才緩步走近。
剛要上前查看,驀然發現地上昏暗的草叢中,除了殘枝碎葉外竟空無一物,那具倒斃的死屍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霍然一驚,醒覺向來沒半點疏漏的自己已經中了圈套。
晨色微明,風絲毫沒有小,屋檐上傳來稀疏的嘀嗒聲。
天開始下雨了。
站在經樓最高層,玉熙觀內依舊沉寂,但一牆之隔的山上山下卻早已亂了營。
沒片刻,雨便成了勢頭,檐頭下挂簾成瀑,風一卷就飛沫似的飄進來,在眼前盈起一片朦胧如霧的水汽。
陰冷。
這天仿佛一下子倒回了冬末初春,風雨打在臉上,竟有種凜然的刺痛感。
蕭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既不避也沒有抹拭的意思,只垂眼望着兩重院落對面那座半敞着窗的小樓。
那窗臺下伸着條布帶結成的長繩,一溜順着屋檐垂下去,再拖到高高的院牆外。
腳步聲從後面促促而近,呂承安呼哧帶喘地奔到身邊。
“督主,這一片山頭都搜過了……連個腳印都瞅見,督主之前說的……那地方,奴婢親自查看過,亂草下頭找到些碎布,像是……件破袍子上頭的,其餘也沒什麽發現。”
他抹了把汗水混着雨水的臉,轉向對面的小樓:“那邊倒全是實證,繩子确實有人用過的,窗沿上,牆頭上都有踩過的印子,一直到林子裏也沒了,會不會……”
這意思,分明在說半夜裏突然闖來的那個人,不過是個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的誘餌,幫那麗妃娘娘趁機溜走才是真的,這會子人早就跑沒影兒了,輕易上哪找去。
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倒不錯。
可一個身嬌體弱的女人,真有本事從那麽高的地方爬下去?
況且以她現在的處境,到哪兒去能比在這裏更有活路?還有那些心裏惦記她的人,只要是聰明的,就不會沒個顧忌的冒這風險。
究竟誰起了這個心思,又有這個膽量?
事情進了死局,但苗頭似乎又早就露出來了。
“罷,我心裏有數,玉熙觀清靜之地,別讓咱們這些俗人擾了,把人都撤了吧,你即刻回宮,還是那句話,除了老祖宗之外,半個字也別漏出去。”
這話等于沒吩咐,反而更讓人糊塗。
呂承安一頭霧水,但看他找不着人,仍舊是一副安然穩坐的樣子,知道定然心裏有數,當下也不敢多問,應聲領命去了。
雨勢依舊,說不清是大是小,山間薄霧冥冥,仿佛只是為了遮蔽眼目,混沌這天地。
略站了一會兒,香色的蟒袍,墨黑的烏紗,還有眉毛眼睫間,都瑩潤起一層濛濛的晶瑩。
蕭靖唇角微微抿挑起來,轉身下樓,向觀中的道人要了把傘,循路走向後殿。
他踏着千層石階一步步走上去,直到殿前。
那門口的廊下只有兩名知客行童守着,倒也識得他的身份模樣,當面恭敬見了禮。
“敢問丘神仙早課畢了麽?”
“回蕭公公,今天正好是開爐出丹的日子,師尊今日不做早課,正在丹房守着。”
蕭靖“哦”聲微笑:“那正好,本督就進去等一等,趁手備齊了替陛下帶回去。”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31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淡然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