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是個想要賣身求財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赭色短打袍，後腰上別着兩把短刀，雙眼炯炯有神，滿臉正義，看着像個練家子。

只是身上衣服沾了不少泥和污漬，頭發也亂了，上面還帶着稻草。面黃肌瘦，眼皮凹陷，像是十天半個月沒有進食一樣。

此刻她雙手張開，手中拿着一塊破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賣身為奴”四個字。

阿花和麗心站在人群中，偷聽了兩耳朵，才知道此女确實是想要賣身為奴，可惜只賣一個月，一個月後她還要離開。

“一個月？一個月能幹什麽，她竟然還要一百兩銀子，真敢獅子大開口啊，我看今日她能不能賣掉。”

“她都在這半個月了，也沒見有人問。真當那些有錢人都是傻子啊，嘁。”

正在拿銀票準備買人的阿花：“.....”

沒錯，她想當傻子來着。

阿花擠開衆人，把一百兩銀票遞給她：“我買你一個月，當我的貼身婢女。”

周圍的喧鬧聲立刻就大了起來。

有好心的人對阿花道：“這位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啊，這婢女可不好當，你不知道她的來歷，又只有一個月，小心其中有詐。”

阿花道：“多謝你的好意，我相信這個小姑娘不是個壞人。”

她朝那個女子招手：“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接過銀票：“我叫金玲。”

Advertisement

“玲，玉碰即聲，玲玲盈耳，是個好名字。那我以後就叫你玲玲了，走吧，跟我回去。”

三人從人群中走出，玲玲跟在她們身後，問出了心中所疑：“為什麽要買我？你很富有？”

“并沒有，一百兩對我來說，是筆大銀子。”

“那你為什麽要買我？”

阿花停下腳步，看着她：“我看你精神抖擻，即便落到如此境地，也沒有絲毫的頹喪，反而堅持底線，想辦法自救。樣貌不凡，身手矯健，來日必成大器。蛟龍困于淺灘，我想拉你一把。”

金玲眨了眨眼，有些沒明白她的意思。

阿花淺淺一笑：“好了，回去再想吧。這是我的婢女麗心，以後你就跟着她吧。”

金玲收好銀票，懷抱着那塊寫着賣身的破木板，跟她們向前走。

阿花餘光看到她的動作，笑道：“怎麽還留着它？”

金玲認真地說：“以後說不定還能用上。”

阿花被她逗笑：“好吧，那你就帶着。”

三人一路回到公主府。

門口雙喜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走着。

看到阿花回來，她雙眼一亮：“阿花姑娘。”

“雙喜姑姑，發生了何事，姑姑怎麽在門口站着？”

雙喜看着她身後的麗心和玲玲，有些遲疑。

阿花回身道：“麗心，你先帶玲玲回去，吃點東西，再洗個澡換身衣服。”

等兩人離開，阿花看向雙喜：“這是我在街上買來的婢女，叫金玲。她身上有些功夫在，以後外出也可以保護我。姑姑放心，我會和她說明情況，不讓她在府裏亂走的。”

雙喜擔心的不是這個。

“我們殿下出門了。”

“公主出去了？去了哪裏，怎麽沒帶姑姑一起去？”

雙喜和她一起進了門，挑了偏僻的地方，笑聲說：“殿下去了南風館。”

南同男，南風館，其實也就是男妓。

阿花有些震驚：“此話當真？”

雙喜點頭：“婢子暗中讓人護着呢，殿下是喬裝打扮，那些人應該認不出來，也清空了裏面的客人，現在只有殿下一人在。”

“公主還是沒有走出來。她心裏不爽利，去喝點酒也好。就是身邊的人一定要安排好，千萬別洩了密。”

雙喜原本心裏是沒底的，聽阿花說話的語氣穩重，雙喜也慢慢的平靜下來。

“婢子明白。”

“慈慈呢？”

雙喜道：“郡主去上課了，還沒有回來。”

這種事情，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阿花道：“公主孤身前去，想來也是不希望外人知道。這件事你就當沒和我說過，等她回來，就當沒這回事。晚些慈慈回來了，我找時間去看看她。”

“好。”

長公主此舉，是阿花沒有想到的。

她心中想着辦法，腳步漫無目的地拐到了丁耀祖養傷的房間。

丁耀祖已經醒來了，正躺在床上和秦成括插科打诨吹牛：“等我回去武院，好好的和師兄他們說說，我也是揍過三皇子的人。”

秦成括沒好氣地瞥他：“得了吧，你連三皇子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到好吧，就被人一拳頭給打趴下了，還好意思說。”

“哎你！我這傷是怎麽來的，明明是......大姐，你回來了。”

秦成括立刻起身：“阿花姐姐。”

阿花走過去：“你們在說什麽，這麽高興？”

秦成括殷勤地幫阿花搬了個凳子：“聽他吹牛呢。”

“嘿秦成括，老子這傷可是為你挨的吧，你竟敢扯老子的後腿！”

氣的阿花伸手打了一下丁耀祖的肚子：“給誰學的，給我好好說話！”

丁耀祖立刻就蔫了。

秦成括嚣張地躲在她背後，朝丁耀祖得意地笑。

看到床邊凳子上放着的糕點茶水，阿花道：“這是誰送的？”

那糕點精致，模樣也很新奇，不像是普通的糕點。

丁耀祖道：“安王爺過來了，他拿的。”

說到這，他噗嗤一笑，朝阿花八卦道：“大姐你不知道，安王爺來的時候，三姐描了眉，還換上了一身幹淨衣服，要來勾/引安王爺。結果安王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哈哈哈，你不知道，三姐當時的臉色可難看了。”

阿花臉色也有些難看。

“永安王是咱們的貴人，不許笑。”

“我知道嘛，他對你有意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這嘴上都沒個把門的，氣的阿花伸手又朝他肚子來了一下。

這下動作有些狠了，丁耀祖當即翻着白眼，身子抽搐着：“啊啊啊，大姐你好狠的心，不行了，我要暈了，死了死了。”

阿花起身，朝秦成括道：“別搭理他，在這演戲呢。你們先聊着，我回去了。”

“好。”

秦成括把她送到房門口，又回了房間，沒兩下房內又傳出丁耀祖的痛呼聲。

阿花沒理會。

晚間的時候，阿花去看了鄭慈慈。

已經快亥時了，長公主還沒有回來。慈慈寫完了書院裏夫子布置的課業，正無聊地和婢女玩着花繩。看到阿花過來，她從榻上跳下來：“阿花姐姐~你來看慈慈了。”

阿花牽着她的手，又坐回榻上：“是啊，慈慈在玩什麽？”

鄭慈慈拿出花繩給她看：“阿花姐姐你會玩嗎？”

“當然會了，來，我們比一把。”

“好啊，我一定不會客氣的！”

聽她自信滿滿的話，阿花道：“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阿花存心讓着她，又不能太明顯被她發現，絞盡腦汁，最後以微弱的劣勢輸給了她：“慈慈真厲害啊。”

“嘿嘿。”贏了比賽，慈慈略帶得意，歪着身子靠着她，手指上還纏着花繩研究着新玩法。

阿花停頓了一下，用唠家常的語氣問她：“慈慈，今日見到公主了嗎？”

慈慈搖頭：“沒見到。”

阿花換了個姿勢，伸出胳膊半摟着她，讓她靠的更舒服一些：“公主的事情有些多，也特別忙，白日裏還說很想你呢。”

慈慈道：“阿花姐姐別騙我了，小舅舅都和我說了，父親有了外室，母親和他和離了。現在這裏只有我和母親，她看到我傷心，定是出去尋歡了。”

阿花：“.....這是王爺和你說的原話？！”

“不是，後半句是我聽別人說的。”

阿花松口氣。

“公主不是看到你傷心，她只是還沒有從上段感情中走出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你父親相識數十年，一朝受到這麽大的刺激，肯定需要時間來恢複的。”

慈慈茫然地擡頭看着她：“所以母親不是看到我傷心，才不來看我的？”

“當然不是，你可是公主的小寶貝，公主疼愛你都來不及，怎麽會傷心呢。”

慈慈眨了眨大眼睛，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不住的向下流，小嘴委屈地撅着：“我以為是母親厭煩我了。”

“不會的不會的。”

阿花把她抱到懷裏，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環着她：“你是公主的女兒，她怎麽會厭煩你的。在這個世上，最愛你的就是公主了，她永遠都不會厭煩你的。等她的心情變好一些，肯定會來看慈慈的。”

在她溫暖的懷裏，慈慈心中一直積壓的恐懼和無助，瞬間得到宣洩。

她拉住阿花胸前的衣服，緊緊攥在手裏，哇的一聲哭出來。

房外候着的婢女立刻跑了進來。

阿花擺擺手，讓她們暫時出去。

約莫過了好大一會，慈慈的哭聲才有了停歇的趨勢。

阿花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她閉着眼睛，已經睡了過去。只是睡夢中，還在間續抽噎。

阿花把她放到床上，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她還拽着自己的衣服。

手指攥的緊，都扯不開，阿花也不敢太用力，只小聲叫來了慈慈的婢女，拿了剪刀過來，剪斷了那一片衣角，才得以離開。

臨出門的時候，阿花還有些不放心：“郡主這兩日飲食如何？”

那婢女答道：“都很正常，就是在上課的時候，偶爾有些出神。以前也有，但是很少。放課回來之後，也不愛出去玩了，就一個人坐在桌前寫夫子布置的課業。”

慈慈還小，如果出去被有心人說了些什麽話，再放在心上的話，時間長了會心存郁結的。

“郡主身邊，有什麽人說閑話嗎？”

那婢女的臉色變了一下：“宮裏有幾位公主說過，不過她們是背地裏議論的，被郡主聽到了。”

宮裏的人？

阿花想了想：“你先去看着郡主吧，明日我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