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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最後還是小晴出了聲：“郎君，丁姑娘來了。”

孟召一直低頭看着初雲，一動不動，好似沒有聽到小晴的話。

兩人等了會，看他沒有反應，小晴又重複了一遍。

孟召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着兩人。

乍看到孟召憔悴的樣子，阿花心中一顫。

她還記得之前看到他時，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這才幾日過去，他臉上竟如腐朽老者一般，蘊着一股死氣沉沉。

甚至在起身和阿花打招呼的時候，身子還趔趄了一下。

“丁姑娘。”孟召朝她颔首招呼。

他如此有禮，阿花也不能失了禮節：“孟郎君，初雲姐姐如何了？”

孟召揚手，示意她向外走。

待兩人走到外間，孟召才道：“已經看過大夫了，說需要靜養數日，情緒不能有大的激動。”

“怎會到現在的地步。”

孟召低頭：“也怪我沒有想到。”

阿花嘆口氣：“那你如今是如何想的。”

孟召道：“等初雲身體穩定了，我就帶她離開這裏，去宜州，我們之前一直在那裏生活，對她的恢複應該會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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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

沉默的檔口，孟府管家進了門：“順王妃和縣主來了，想要見夫人一面。”

“讓她們走！”

“等等，”阿花攔下孟府管家，對孟召道：“你去吧，這一面是必見的。去把話和她們說清楚。”

孟召想了想，走出房間。

看着他的身影走遠，阿花轉身進了裏間。

剛進去就看到初雲已經醒來了，呆呆地看着窗戶，臉上無聲地落下淚。

阿花連忙走過去，拿手帕擦掉她眼角的淚：“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再哭可要影響孩子了。”

那淚如成串的水流一般，源源不斷地從初雲的眼角留下，怎麽都止不住。

“姐姐。”阿花無奈地叫着。

初雲哭了一會，才哽咽地說：“阿花，我真是，我無顏見你。”

“姐姐為何這麽說。”

這一問，初雲剛止住的淚，又忍不住開始向外流。

“我原以為我比你幸福，我還在你面前勸你如何如何做。卻沒想到，我才是那個不如意的。”

“不是這樣的，姐姐，這是上天看你過的太幸福，想要生事考驗你呢。咱們可不能上了他的當，不能被他打倒。”

阿花握住她的手：“再說，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別的不說，就算你不想再搭理孟召了，可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你的，你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他想想吧。他還那麽小，你都一天沒吃飯了，他指不定餓成什麽樣了呢，姐姐，你都不心疼他的嗎？”

初雲搖頭：“我吃不下，聞到味道就反胃。”

雖是如此說，她的手卻是挪到了小腹的位置上，隔着棉被撫摸着。

“他去見她們了？”

阿花知道她說的是誰：“去了，上次匆匆一面，他們之間什麽話都沒說。我想着，這一面是必須要見的，之前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你的身份不同了，摻雜到了其中，有些話他們之間必須要說清楚。姐姐，你告訴我，關于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你...還想認回親生父母嗎？”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初雲斜着身子，在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說話的語氣平緩了很多：“原來我是想着一定要找到他們，問問他們為什麽要遺棄我。後來我跟着老頭，生活上不再發愁，這事就成為了我唯一的執念。知道我的父母是他們之後，我剛開始還沒有什麽想法，可是看着秦飛羽，我那個同父同母的親姐姐，看着王府的仆人們叫她縣主，我心裏就覺得不舒服。憑什麽，憑什麽她是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縣主，而我卻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丫頭。我不能讓她過的這麽如意，我不能對不起過去我受的這麽多苦。所以我就去鬧了一場，我想讓他們知道我的不滿和痛苦。”

阿花握着她的手，輕撫着安慰。

初雲接着說：“可是看着順王妃的樣子，我又覺得沒有必要了。我想和老頭好好的，一起過好我們的日子。阿花你不知道，我們在一起特別不容易。當時我跟着他去了宜州，他對外稱我是他女兒，他大了我二十一歲嘛，說是女兒大家也都相信了。後來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不同意，我去議親找別的男人，他也不同意，是我逼了他一把，我們才在一起的。到現在，宜州那邊還有人議論我們呢，說我們不屑為人。可是我們不理會這些，日子過的很幸福。我想為了他，放下心中對父母的執念。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連這點幸福.....，老頭不是真心喜歡我，他只是把我當成了順王妃的替身，就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像。阿花，你說他過不過分。”

“非常過分！”

阿花順着她的話說，待初雲平靜下來，阿花接着道：“可是姐姐，我們不能只看過去，只活在過去之中。我們要看重現在，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你方才沒看到，孟召為了你一夜沒睡，憔悴的樣子能...都能當你的爺爺了。”

初雲被她的比喻逗的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胡說什麽。”

氣氛好了一些，阿花道：“我真的覺得孟召現在對你，是真心的。他已經放下了過去，如果不是這次偶然見面，他和順王妃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交集了。”

初雲道：“我只是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沒關系，以後的日子還長，他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放心。不過現在嘛，他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是什麽？”

阿花的目光看向她的肚子：“最主要的是我的大侄子，可不能餓着他。”

初雲淺笑，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才三個月，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阿花揮手，讓守在門口的小晴端來飯菜。

只是事發突然，小晴手邊只有早前熬好的雞湯一碗。碗裏一半雞肉一半湯。

阿花端着碗，對着初雲道：“那咱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吃肉你喝湯？”

小時候她們住在一起，有一天晚上初雲不知從哪端來了一碗雞湯，勸阿花吃。阿花知道她也餓着肚子，非要初雲先吃。初雲就騙她，讓阿花吃了肉，自己喝那寡淡的湯水。那雞湯不知被回鍋了多少遍，雞肉幹澀難咬，湯水清澈的幾乎能看到碗底。

兩人卻吃的津津有味。

初雲也憶到了當初，笑着點頭：“好。”

半碗濃厚的雞湯下肚，初雲胃中暖暖的，也沒有在幹嘔的跡象。

阿花把碗放到一邊，為初雲蓋好被子：“那姐姐再睡一會吧？”

初雲眼神朦胧，沒兩下就陷入熟睡之中。

阿花見狀，悄悄退出房間。

房外孟召正在等着，阿花把碗交給小晴：“去準備一些好消化的，等會姐姐醒來，應該可以吃進去東西了。記得，分量不要太大，按照姐姐平時三分之一的分量準備就行。”

孟召道：“為什麽，現在還要餓着她？”

阿花沒好氣地看着她：“她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胃口，能吃進東西就行。再讓她吃飽了，回頭再反胃嘔出來，能有什麽用。少食多餐，懂不懂？”

孟召沒再反駁她的話，只讓小晴下去準備着。

看小晴走遠，阿花道：“和順王妃都談好了？”

孟召點頭：“她們以後不會再來了。初雲這邊？”

阿花知道他想問什麽：“她本意也不是真想做什麽，鬧一通就算了，讓她發洩一下也好。以後她也不會再去那邊，你防着點，別讓她再見到什麽聽到什麽就行了。”

“好，丁姑娘，這次真的多謝你了。以後要是有用到我孟某的地方，盡管提。”

“不用，我也不是為了這個。那你先看着姐姐吧，我回去了，等明日再來看她。”

“你要走？”

孟召有些擔心：“要不今晚就住在孟府吧，我怕晚些初雲醒了，不想見我的話，可能還要你幫忙勸勸，她現在也只聽你的話。”

阿花想想也對，遂叫來麗心：“回去說一聲，我今晚住在這邊守着姐姐。”

麗心應聲：“姑娘的藥還沒喝呢，婢子一同拿來吧。”

“好，去吧。”

孟召耳尖地聽到這話：“你在喝藥？”

“嗯，前幾日看了大夫，開了些補藥。”

“我這邊藥房裏備的有不少藥材，都是大補的，晚些我讓人給你送來一些。”

“不用了，我的藥方都備好了，大夫不讓用其它的補藥，怕沖撞了藥性，多謝你的好意。”

兩人說完這話，便沒別的話題可說。

阿花在廂房住下，初雲這一覺睡得很好，只在夜間醒了一次，是小晴伺候的，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又睡了。次日醒來，她的臉色恢複了紅潤，也有了笑意。

只是，不想見孟召。

阿花笑她：“你還真能永遠不見他啊。”

初雲道：“反正現在不想見，讓他哪涼快哪待着去。”

話說到這份上，對于孟召的冷遇，阿花表示愛莫能助。

又在孟府待了大半日，下午臨近黃昏的時候，阿花才提出離開。

孟召沒再留她。

回到公主府之後，阿花敏銳地發現府裏的氣氛不太好。她前腳剛回到院子，凳子還沒有暖熱，長公主身邊的雙喜姑姑就來了：“姑娘，殿下找您。”

阿花道：“是慈慈.....”

“不是，殿下找您有別的事。”

雙喜是長公主身邊的老人了，早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最起碼阿花和她相識這麽久，還從未在雙喜的臉上看到嚴肅的樣子。

可是現在，看着阿花，雙喜的眼中竟有股淡漠和疏離之感。

阿花不明所以，疑惑地跟着她去了長公主的院子。

長公主坐在窗下榻上，和雙喜一樣，也是滿臉的嚴肅。看到兩人進來，她揮手讓雙喜下去：“坐吧。”

阿花坐在旁邊的圓凳上：“姐姐，發生了什麽事？”

長公主上下打量着她：“以前也是在這個房間，我和你說過，越兒有了喜歡的姑娘，你還記得嗎？”

阿花愣了一下。

想到方才她和雙喜對待自己的态度，阿花知道，秦越對自己的感情，已經被她們知道了。

阿花道：“記得。”

“既然記得，那你也該知道，那天我說給越兒介紹了一個姑娘，他沒有看上。”

“知道，是張閣老的女兒，京都第一美人。”

長公主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連張閣老的女兒他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會看上什麽樣的姑娘。”

阿花沒說話。

長公主道：“他看上的人，就是你吧，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