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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阿花的身體太虛弱，經不得長時間的舟車勞頓。秦越先帶她在州城安頓下來。

阿花靠着他，沒清醒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屋內空無一人，安靜的仿佛又回到了在周二身邊。

只是周圍不同的陳設，告訴阿花，她已經脫離了危險。

她被秦越救走了。

房門被人小心地推開，看到阿花睜開眼，麗心激動地放下手中的東西跑過來：“夫人，夫人醒了。”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

阿花勉強笑笑：“嗯，我沒事。”

麗心擦了把眼淚，朝外叫道：“金玲，快進來，夫人醒了。”

乍聽到她喊金玲，阿花有些懵：“金玲回來了？”

麗心點頭：“被趙大将軍的人送回來的。”

這麽說話的功夫，金玲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夫人。”

“你腿怎麽了？趙中原對你動手了？”

金玲搖頭：“回來的路上受了點上，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

她手中還端着碗：“夫人睡了一天了，先吃點東西吧。”

阿花看了一眼碗裏的面：“吃不下，我不餓，先放着吧。”

麗心和金玲相視，放下手裏的碗：“那夫人有想吃的東西嗎，婢子去給您做。”

阿花也知道自己不吃東西是不行的，可她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想吃的東西。清醒這麽一會兒，小腹處又傳來隐痛，她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肚子，恍然清醒過來：“我來月事了？”

麗心點頭：“夫人現在身子虛，更要吃些東西了。”

阿花聽不進她的話，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

她來月事了。

她終于來月事了。

那是不是說，小時候喝的那碗絕子藥，對她身體的影響，已經消失了。

阿花看向麗心，又看看金玲，最後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腹，口中喃喃道：“我來月事了。”

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心中擠壓許久的緊張，不安，惶恐，終于在此刻凝聚在一起，化成眼淚從她的眼睛中流出來。

阿花抓住麗心的手：“麗心，我來月事了，我終于是個正常的女人了。”

麗心不知她為何這麽激動，但伺候她這幾個月，這也是麗心看到阿花第一次來月事。麗心附和着她：“是啊夫人，你來月事了。”

阿花又哭又笑，最後過了小半晌才冷靜下來：“我得吃點東西，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金玲，把那碗面端過來，我吃。”

面已經涼了。

金玲道：“夫人再等等，婢子再去做一碗來。”

她說着，端着碗匆匆跑出去。

麗心蹲坐在床邊，小心地為阿花蓋好被子。

阿花呼口氣，開始冷靜下來，仔細詢問麗心自己回家那天的事情。

麗心道：“婢子也記不清楚，直到第二天傍晚，婢子被王琤叫醒，那時候婢子還在馬車裏，車夫不知去了哪裏，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桃花呢？”

麗心愣了一下，才繼續道：“三姑娘在老家裏，被人看着呢。”

話說的模棱兩可，阿花心裏藏着事，并沒有多想。

“王爺去哪了？”

她都醒來這麽久了，也不見秦越過來。

麗心道：“王爺去盤問賊人了。”她說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阿花：“夫人失蹤這幾日，王爺像瘋了一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在找您，中間都昏死過去兩次，還是王大夫讓人捆着他，才喂他吃了點東西。”

阿花靠在身後的枕頭上，看着頭頂上空的青色帳幔，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異常。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喜歡上了秦越。這份喜歡沒有摻雜任何利用，只是希望他能更好，而不是利用他讓自己過的更好。

可是她也無比清醒，不管從哪方面來說，自己都配不上秦越。

阿花合上眼睛，只覺得雙眼酸澀的厲害。

床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阿花還以為是麗心在做事，知道放在被子上的手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阿花吓了一跳，睜眼看到是秦越，她松口氣：“王爺。”

秦越自然是知道方才她在害怕。

她從前不這樣的，哪怕他在背後‘偷襲’她，她也會笑嘻嘻地朝他撒嬌。

秦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是我。”

阿花用另一只手輕輕描繪着他的眉眼：“王爺瘦了很多。”

秦越蹭着她的掌心：“那這兩日咱們一起好好吃飯，你看着我補回來，好不好？”

他已經知道了她吃不進去東西的事情。

阿花沒有回答他這句話。

“王爺。”

“嗯？”

阿花看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裝的滿滿都是自己的影子。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王爺。”

“你說。”

“王爺怎麽會喜歡上我？那時候我們初見，我還是順王府的小娘，我們身份有雲泥之別，能入王爺的眼，和王爺在一起的應該是大家貴族的嫡女，不該是我這樣藝館出身，還曾當過小娘的人。”

秦越深深地看着她：“我也不知，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初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該是我的。藝館又如何，小娘又如何，你只是你，和這些沒有關系。再說，我只恨我沒早些遇見你，讓你經歷這麽多苦難，是我的錯。”

愛你的人，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覺得給你的太少。

阿花抽回手：“可是王爺，我累了。那些流言蜚語，那些明面上或私下的議論，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我緊緊地網在裏面。王爺，我要透不過氣了。”

秦越有些訝異她的話，一時呆呆的，讓阿花把手從自己的掌心掙脫。

“人活在世，不可能永遠都不聽外人的話。即便是我不聽，那以後我們的孩子呢，難道也要活在外人的議論之下？我不想活的這麽累，王爺，你休了我吧。”

艱難的話說出口，阿花覺得心中的郁氣不但沒有散開，反而積壓沉重了許多。

秦越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幅度越來越大。他控制住自己，啞着嗓子：“阿花。”

阿花躺下來，拿被子蓋住自己，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來：“我意已決，你要是不同意，就不必再來了。”

自此，把秦越從房間裏趕走之後，阿花拒絕了進食。

“你去告訴王爺，他什麽時候同意，我什麽時候吃飯。”

麗心把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重複地端進房間，又滿滿當當地端出去。

看到秦越在房門口站着，麗心道：“王爺，夫人還是不肯吃。”

秦越找不到辦法。

他自诩是聰明的，從遇到阿花的第一面開始，他私下布局，為了和她在一起，他付出了很多，但是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現在，她只一個不吃飯，就把他打的潰不成軍。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王爺，王大夫來了。”身後傳來王琤的聲音。

阿花的身體情況，一向是王封聲在照看着的。這次把阿花救出來，秦越就給王封聲傳了信，讓他過來再給阿花把脈。

王封聲看着他呆呆地立在房門口，以為阿花出了什麽事，皺眉問道：“怎麽了這是，情況不好？”

秦越搖頭：“不是。”

“哦~吵架了。”王封聲一錘定音，大大咧咧地去敲房門：“郡夫人，是我，王封聲，我來給你把脈了。”

他說着，推門走了進去。

阿花并沒有睡着。

看到王封聲過來，阿花心中有些喜意，那個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她終于可以說出來了：“王大夫，我來月事了。”

王封聲震驚地睜大眼睛：“真的？”

“真的！”

王封聲仰頭哈哈大笑了兩聲：“看來還是我的醫術厲害。伸胳膊出來，我再給你看看。”

阿花乖巧地伸出胳膊。

王封聲仔細地摸了半晌的脈搏，緊皺的眉頭慢慢放松：“比我想的好一些，假以時日恢複正常完全沒問題。”

他關了診箱，看着外頭來回晃動的影子，問道：“和少平怎麽了？”

阿花也不想瞞他：“我想和王爺分開。”

王封聲一時沒注意，手中寫字的毛筆被他摁了一下，在紙上落下一團黑點。“我好像沒聽懂，勞煩郡夫人再說一遍？”

阿花知道他聽懂了。

“我配不上他，也不該自私的想要和他待在一起，耽誤了他大好的前程。”

王封聲哼笑：“你也太看輕少平了吧，就他那身份，這天下都是他家的，誰能耽誤他的前程？”

“那他都被降為郡王了。”

“這事怎麽能怪到你？就算是沒有你，你以為聖上會讓他娶西疆公主？聖上又不是龍椅坐煩了。就算他坐煩了，肯定也傳位給他兒子，怎麽會給少平機會！”

阿花有些驚訝。

王封聲看出她的想法：“皇室有情，也無情。少平雖說是他的弟弟，但也是他皇位的潛在競争者。如果少平和西疆聯合起來，逼宮不是問題。所以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降郡位，自然是他們深思熟慮的結果。”

說話間，王封聲已經寫好了方子：“你好好想想吧，少平外表看起來雖然無憂無慮，受盡萬千寵愛，但他的內心，是孤單的。我希望那個能陪他的人，是你。我想，這也是太後和長公主所希望的。”

他說完，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出門把藥方交給麗心，安排好煎藥的事項後，看着等在一邊的秦越，王封聲嘆口氣：“她內心的壓力太大了，如果再這麽生活下去，恐怕會更嚴重。”

秦越看着房門，并未言語。

王封聲道：“你最近在衙門辦公，還能聽到一些閑言碎語。你仔細想想，他們在你面前還會顧慮一些，就這你還能聽到呢。可想而知，那些人在郡夫人面前，會說出什麽樣的話。她可以一時不在乎，可一世那麽長呢，那些話總會進入她的心裏。”

秦越緊閉着唇，眼神諱莫如深。

王封聲拍拍他的肩膀，嘆口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