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開墾荒地(下)

第三十二章 開墾荒地(下)

走了大概幾條路,也穿過別人的莊稼田,這才慢悠悠地趕到了湛昭昨日找到的那處荒田,好在湛昭選的地方并不是荒無人煙,周圍的幾塊田顯然是有人占着的。

田裏全都是雜草,湛昭先行放下手上的東西,眼見着朱青兒在前面哼哧哼哧地走着,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累的樣子,反倒自己有些微喘。

“先把東西放下。”湛昭碰了碰小瘦子黑紅撲撲的臉,便摸上他脖子上的水壺,取了下來,細心地擰開來,又囑咐道:“一會把這些雜草拔一拔,喝點水。”

朱青兒就着她的手便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等他喝完了,湛昭便就着繼續喝,朱青兒呆愣愣地看她絲毫不在意自己喝過的糊口繼續喝下去,便先不好意思了。

朱青兒拉了拉長長的衣袖,頭上的帽子歪歪扭扭,他随手拿起一個鏟子便撒丫子想要跑開:“我去拔草!”

結果湛昭一個回旋撈便把人給撈到面前來,她毫不客氣地數落,臉上仍是溫和地笑:“做什麽事的毛手毛腳不仔細,若是我不在這裏幫你的話,你一會便被曬傷了皮,知道”

她扶正了帽檐在他頭上壓了壓,卷着帽上的繩子随手便打了個活結在他下巴下,固定住了整個帽子,湛昭點了點頭,十分滿意她的成果:“去吧,随便弄一弄邊上的雜草,累了就坐着去喝水,等我來做。”

朱青兒一個字沒聽進去,生怕湛昭又跟他搶活去幹,提着東西戴着圓圓的帽子便大步跑去另外一面了。

田裏的雜草很多,又長又帶着枯敗,湛昭三下五除二地用手去拔開,順帶配合着手上的鋤頭一起一落地搗弄,不多會額頭上就密密麻麻地集滿了汗。她也不覺得太累,偶爾還擔憂地看一看朱青兒那邊。

待湛昭再次甚至腰望向那邊,便恰好看見朱青兒往她的方向開心地招手,舉着自己的手帶着仍是結巴的聲音叫她名字:“湛,湛昭!這裏有鳥蛋!”

湛昭見他興奮,也跟着擺了擺手,刺眼的日光照在他黃色的帽子上,臉上落下的是一片陰影,她放大了聲音對他說:“你自己先放着罷,都是些鳥兒在這草上下的。”

朱青兒飛快地點了點頭,便把撿到的好幾顆小鳥蛋藏到了自己腰上的兜裏,草裏經常會有鳥兒下單,有時候碰運氣見到了,便會撿回去煮着吃,香的很。

到接近中午的時候,便開始看到有人往這頭來了。

眼尖的阿叔很快瞧清楚了是湛昭,背着背簍便往這邊來,正好自己那地就在這邊,幾聲叫聲後他便把東西抛到一邊去,繼而向着湛昭那方向看,又發現還多了一個男人。

這想來就是別人和他說過的,湛昭那孩子新納入家門的那位朱家大兒罷,哎,原來是直接跟着來下地了,實屬巧合,也讓他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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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昭啊,是你吧,怎的跑來這處了,你屋的田地不就在你近處嗎”這裏隔着好遠了,那還用過來這邊。

湛昭晃了晃手臂,繼而說道:“是啊,那兩塊田拿來娶夫郎了不是。”湛昭輕輕地笑了下,也沒個較真,去了兩塊田,家裏多了個男人,這樣說倒也沒錯。

反觀那邊的朱青兒,并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勤勤懇懇地低頭幹活,于是湛昭向阿叔點了點頭,便也跟着低頭忙活了。

又過了一會,湛昭便聽見旁邊的阿叔跟她閑聊了一句:“果然我說的沒有錯,娶夫郎不能單看外表浮誇的東西,也不用看什麽族姓,你看找個實在的,又能下田幹活,又能生個一女半兒,這便足夠了。”

湛昭自然應着:“嗯,阿叔說的也有道理。”

阿叔是過來人,看的東西也透,他遙望了一下算不得很遠那處的男人,發現了好笑的,便樂笑着和湛昭說:“湛昭啊,你這幹活可比你家男人差了不止一點半點的,還得練練喽。”

阿叔看着男人瘦削的身形,一等托着腰站直時,可不像極了個女人一樣的身高,這……怎麽看都是長手長腳适合幹活的料子啊,對于他這種莊稼郎來說,這種男人娶回家無疑是撿到寶貝,畢竟是多了一份強勞動力。

反觀湛昭,她卻是不想朱青兒像以前一樣做操勞命的,習慣歸習慣,不必多幹的在她的道理下便是別幹。

此時湛昭不解阿叔的話,疑惑地往回看,只見朱青兒那邊悶聲幹活,也不見停過,加上手腳迅速地操作幹活,一陣時間下來竟是把大半邊荒田給除了個幹淨,連帶着現在還拿大鏟子把地裏的泥也翻了一遍。

“我說的沒錯吧,你看你男人都跟牛一樣犁了你一塊田了。”阿叔笑。

湛昭背着身,聽見用畜生來形容自己好好養着的男人,便心思不悅地板上了臉,護短地提醒道:“叔,理應不該這樣說的。”

阿叔自覺自己說錯了話,也跟着敲了敲自己,歉意道:“是是,有時候我這嘴巴說的糙,不愛聽我便不說了就是,小事情,別傷了咱鄰裏的感情才是。”

“好在朱家那小子碰上了你,你人好心軟帶了回來,大家夥都知道。如今你待這苦命的孩子好,也算做撮合成一樁好事,你家男人的事,我們也是同情一些的,但是別人屋裏的事,大家自然是不好管的。”

湛昭被他一口一個說的氣不上來,可一想是自己長輩的年紀,便也作罷,沒給什麽好臉色便帶着水往朱青兒那方向過去了,年近四十的男人眼神尴尬地轉了轉,拍了拍自己嘴巴:“呸,這嘴巴怎麽就是管不住呢。”

一只比自己更白淨色的手伸了過來,朱青兒甩了甩額頭上的汗珠,眼見皺着兩條眉不是很高興的湛昭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給他遞着水,他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喝水,不準再幹了。”湛昭看了看地上被積成幾堆小山的雜草,開始吓唬他不準再做了,這都幹了多少活了。方才才被別人傷了自己做女人自尊的湛昭,不是太想給好臉色,可憐無辜的朱青兒一臉懵逼地站着。

她平時佛系下田種地,更多的都是紮在廚房研究菜品,對着油啊煙啊做菜,幹活這事,當然比不過在朱家作為主勞動力的朱青兒了。趙氏懶得下田,朱韻兒更是輪不着下田幹活這事得,朱玉明往往在外,于是幹活這事都壓在朱青兒身上。

地多種不完的時候,便會挨上一頓揍,又罰了晚飯,後來朱青兒越幹越多,便習慣了,可這些湛昭都不知道。

若不是因為朱青兒做的一些傻事丢人,又被鎮上的人傳壞了名聲,朱家的趙氏還不想把人送出去,畢竟這樣能任打任罵挨着幹活的他是願意留着用。

此時隐隐不安朱青兒吞了吞口水,他本就敏感,察覺到湛昭不一樣的情緒,便小心地去拿她的水壺,放到嘴邊小口小口地抿,喉嚨舒服了,他便反而安慰她:“沒事,我不累的。”

“午間就能開盡,我,我會的……”他不是沒翻過更多的地,估摸着這些他很快就能做完,然後她們便可以回去了。

湛昭想的不是這個,她只嚴肅地繃着臉,抓着他的手腕:“你告訴我,往時在朱家,是不是都把活給你幹了,她們都翹着腳偷閑,你只告訴我是不是。”

朱青兒把手緊緊握着,他手上都是方才刮出來的口子,每次下田割稻子也會有,他手糙所以也不至于出血,但他就不想讓湛昭看,他有種預感她會更加生氣。

他怔了怔,湛昭會生氣,是因為自己幹活受傷了生氣嗎……

“朱卿卿,別跟我裝聽不見,手打開,我看看。”她不像開玩笑,像極了初時對待他的那種語氣,朱青兒慫着打開了手,卻也不認:

“弟弟小,爹,爹他身體不好,我做多一些也沒,沒什麽,一家人……”一家人也應該這樣的罷,他黯淡着目光,奢求着去想。

湛昭毫不留情地扒開他的傷口,讓他認清現實:“他們可不把你當一家人,別多想。”

等看到他手上的一條條利草割傷的手時,她實在狠不下心說下去,好在沒有見血,她便松了口氣合上他的手,繼而讓自己盡量不那麽生氣着說:“不是拿了鏟子嗎,幹什麽用手去拔,不知道疼嗎”

朱青兒沒什麽底氣地回嘴道:“用手,用手快……”

湛昭心裏呵呵,确實是挺快的,繼而眯着眼威脅道:“下次再不管手,就不給你跟着來了。”

“你說你,趕什麽趕,又不是差你的這點時間。”

朱青兒握住湛昭的手,像在哄她,而後展顏一笑,應道:“嗯……嗯!”

日頭随着時間過去,升到了頭頂處,正正地照在人的頭頂上,好不熱辣。湛昭腿還未好全,走動多了又在腳上用力,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一絲抽疼,但只是細微,她也不留意。

而後湛昭更借着為了挽回自己作為女人的尊嚴,自己一個人對着這些剩下來的雜草,二話不說地給消滅了個幹淨,朱青兒在邊上坐着,抱着水壺乖乖并着叫看着。

時而湛昭擡頭間,他直了直脖子,笑出一道白齒,憨憨地沖着她笑,一對特別的兔牙顯得他笑着沒了眼睛。朱青兒第一次,嘗到了一種被人心疼着的感覺,也嘗到了一種叫做幸福的甜頭。

“你好慢啊……”小瘦子嘻嘻笑着,膽子開始大了起來,見到湛昭經過自己,便小聲地吃吃地笑,竟是敢嘲笑人了。

湛昭咬了咬牙,忍着!

卻又見他開心,也就抿着唇笑,淺淺地不被發現,嘴上卻惡狠狠地說道:“閉嘴!”

朱青兒卻是不怕她了,一會跑去給她擦汗,一會給她送水,一雙農間夫婦的模樣,倒是仍在一旁看熱鬧的阿叔笑着說:“這不挺好的嗎,都是會疼人的,這日子才過得久啊。”

不過朱家那大兒,實在長得不像傳統一些的男子,人高瘦長,面頰堅毅無肉,這種長相哪裏有福氣,怕是提旺妻家的福氣都沒有。

阿叔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麽。

此時田間的兩人,還不知道家裏有客要來,來的,可還不止是一個。

“昭姐姐,你在嗎,阿卿來看看你。”圓潤的男子穿着一身黃色裙衣紗,和鎮子上只穿布衣裙的男子格格不入,此時站在帶着些破舊顏色的大木門前,拈着帕子去敲門。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下人,見門內遲遲沒人應聲,便勸金小公子:“小公子,想是這戶人家沒人在,要不咱們改天再來吧。”

金卿不滿地瞪了一眼,嫌她多話:“再等等,你別吵我了,我好不容易走過來的,不見到人我不輕易走。嗯……原來昭姐姐還住在這樣破舊的地方,我必須要幫她的!”

任性的小公子往前一踩,一個跺腳,心情煩悶地想湛昭去了哪,可也沒見她在酒樓啊。

白藺是晚一些來的,她想了兩天,終是想清楚了,今天她便拿着些賠罪禮,希望過去湛昭家裏一趟,讨個原諒也好,希望她也不計較了,是自己心胸狹隘。不過她倒沒想到原來今天還不止她一個人來,前面還站着個一身黃燦燦的男子。

她自顧自去敲門,得到的還是一樣的沒有聲音回複。

金卿蔑了一眼女人,揚了揚下巴,霸道地問:“喂,你擋着我了,怎麽,你也找昭姐姐”

“昭姐姐”白藺冷漠着一張臉,與生俱來的高傲脾性。昭姐姐,心想或許是湛昭的弟弟,可湛昭這溫和性子,怎麽有個這樣脾性的弟弟

“看什麽看,沒見過好看的男子嗎,給我轉過去。”金卿更不喜歡她這樣看自己的眼神,便開始挑人毛病,反正他也沒事做。這誰不知道,金小公子嘴巴毒,下人又只能讓着。

白藺低頭看了看男子,而後連個眼神都不變的,依舊冷漠地側了側臉,順帶貼心地提醒道:“我沒看你,但是你腳上踩到屎了。”

“你,你氣死我了!”金卿把人一推,白藺一個踉跄後穩住,便瞧見男子氣急敗壞地對身後的女人叫:“愣着做什麽,快幫我弄走,惡心!惡心!”

“嘔,咳咳……咳。”

白藺本來不爽,瞧見他這幅模樣,算是出氣了。靠在門口,她吹了一聲哨子,抱着手臂發出圍觀的嘲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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