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外二

第四十八章 番外二

這縣上新開了個小吃攤子,漸漸的紅火了起來,琳琳琅琅的街道貨品,唯有那股子煎想味止不住地往鼻子裏頭鑽。

抗拒也是難以,不知覺腳步便順了那味兒走了兩步。

攤子的老板正攪着鍋裏的香肉粥,握着大勺的手又白又文氣,若不是掌心裏的繭子,還以為是個大家小姐。

一身淺色衣裳,算不得好,但是惹髒活計,居然在他身上無一點體現,沾不上一點油漬。

金卿拉着家裏的小厮,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他也不知道自己逛什麽,總之就想多走走,不甘願的,以後沒這機會了。

金小公子一拍桌子便放了銀錢,沖低着頭幹活的老板說:“我要吃肉餡包子,要煎的香香的,還要灑上碎碎的香蔥,皮也要焦焦的才香。”

小厮怯懦地拉了拉自家公子:“公子,過兩日便要進齊家小姐的門了,你便收斂些罷,聽聞齊三小姐喜歡知心溫柔的男子,這樣才得妻家喜歡呢。”

“随去吧,小爹說我且不用應付她們家,只管給金家本家生個孩随姓金,想讓我伺候,休想。”

嫁什麽嫁,男子偏要嫁人嗎,可是除了親近之人,誰又會疼愛他,和一個陌生人住在一塊,想想便滿身雞皮疙瘩。

金卿悶氣想着,旁邊伸過來一只手,一碗碟子,似乎有些意外,放下動作停頓了那麽一瞬。

他只咬了一口,那包子熟悉又新奇的滋味充斥着整根舌頭,熱乎乎地,燙出了眼淚:“好吃,好好吃……可是我想昭姐姐了,我不想嫁人。”

他還想大冰塊兒了,但她是個騙子。

抽抽嗒嗒的聲音在他鼻子放出,小厮一臉奇怪:“公子,咱府上什麽沒有,這普通包子,都好吃到哭了啊。”

而那老板遲遲停着腳步,站在金卿身旁,小厮瞪了她一眼,正以為是登徒子。

結果她默默地收了桌上的錢,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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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白藺遮着半張臉,露出的半張臉土黑土黑,經過幾日的嫌棄和忍受,總算慣了臉上着土苦味。

她輕搖頭,喜歡的人便在面前,久久不見,他白胖了不少,卻是滿臉青枯。

他,是要嫁人了嗎。

一碗熱騰騰的青菜肉粥放到金卿面前,他擡頭一看,忙捂着嘴鼻,這黑乎乎的人是哪來的,身上還有一股怪味。

“粥是剛出鍋的,吃吧。”白藺望着他的後腦勺,乖巧又惹人憐的樣子,讓她只想抱一抱。

可是這還不行,她更希望的,是金卿的回應。

“阿嬸,我沒要粥。”金卿吸了一口氣,看着那張黑臉。

白藺咬牙切齒地說:“……送的”

好在她本就面無表情,不至于一下被察覺。

“哦,謝謝。”

金卿便埋頭吃着,小厮見公子愛吃東西了,便拍手道:“公子,可是餓到了,今日你終于肯多吃些了!”

“挺好吃的,便貪嘴了。”金卿看着桌上清完的食物,目瞪口呆,卻是維護着自己的面子,不願多說。

白藺遠遠的也能聽見,眼裏帶了絲絲柔軟的情緒。

真真是憨傻,認不出來她,倒是願意把自己做的吃了個精光。

連着幾日,金小公子都不在府上動筷吃食,那金素菀眉目一動,便讓人去查。

“我倒想知道這孩子趕着在出嫁前想動什麽歪腦筋,可有查清楚了。”

“清楚,小公子這幾日都去的集市小吃攤,吃了豬骨湯、肉包子、煎香骨、魚絲粥……”

高位的男人驚奇,這什麽小吃攤,竟是沒重樣的這麽多樣式,聽着便瑣碎,他手指敲了敲桌,手下的立馬懂了。

“額,這老板好像新來這裏不久,聽說姓白,其貌不揚。”那人忙回:“可是要盯着那人,奴瞧見公子和他甚是親密,怕是齊家知道不利。”

新來縣上的,半日便查到了姓氏,顯然沒這麽輕易,怕不是就自己人放出的消息。

事實上,有人是猜對了。

“無事,随他。”金素菀心有底,這縣上自然沒有姓白的,白氏,不正是北邊貴族的姓氏,可是霸道。

倒不知個真假,就算是,也不該不遠萬裏地過來此地。

齊家算不得什麽,還要靠着金家發達的份,于是漂亮的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只當這事沒有,莫要讓卿兒吃虧即好。”

“是。”

接連幾日,金卿白日吃香喝辣,高興知足,還多了個話少的朋友,便是那裝着樣子的小吃攤店老板,白藺。

“我兩日後就要嫁人了,等下一次來你攤上吃東西,可要好久。”金卿嚼着小馄饨,饒着舌說話,滿是不願,卻還是妥協的意味。

離了金家,他确實做不到,幾年的嬌生慣養,就像溫室裏的花兒,耐不住外面的日曬雨淋。

“嗯。”白藺望了望他說:“那妻家人,好麽”

“好什麽好,我又不喜歡,更沒見過。”他頭一扭,小鼻子嘆着氣說:“別說了,煩人。”

“老板,你有夫侍了嗎”他忽地問起,倒是把白藺吓的不敢喘大氣。

“沒有,我這模樣,沒人男子喜歡的。”

“不對,你雖然貌醜,可做的東西頂頂好吃,男兒都會喜歡你的。”他想起了遠在鎮子上的大冰塊,便低了低頭說:

“有個人做的菜也很好吃,是除了我姐姐外最好的了,他說過往後都給我做吃的,可是他騙了我,都是壞女人。”

“不過我知道,老板你是個好女人,真的。”

他碎碎念着,知道老板不愛說話,他只當自言自語有個人陪着:“其實我挺想她的,我脾氣不好,嘴又硬,我做夢都想清楚了,我想她來找我,就算娶我也好,可偏偏她沒來。”

哼。

他很生氣。

白藺手指動了動,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燥熱了整個脖子,她拿過旁邊的被子咽了口水。

金卿搶了回去,擰着眉毛說:“你做什麽喝我的水,髒了。”

得,她還沒嫌他口水,那惹人的小東西卻是嫌棄上了。

金卿站直了腿,拉着自家小厮往府上回。

白藺立馬便收了攤,本來想把臉擦了告訴金卿自己是誰,這人卻跟兔子一樣跑的飛快。

罷了,只聽到他說的等她的這話,她便确信了金卿的心意,這回可不能說她是心懷不軌了。

金家和齊家結親,說到底是齊家高攀了,所以這婚事的禮數,做的有多足,看看這一條街的紅色便得知。

人群中一陣驚叫,把高頭大馬上的齊三小姐驚了驚,忙詢問:“何事!”

“這這這,新郎官不見了,哎呦喂,這可如何是好,你們怎麽守的,啊,是不是!”

“什麽?!不見了你們是不是想找死!”女人氣的眉毛豎起,原本書生氣的臉上滿是暴躁。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裏都在議論紛紛,喜的喜疑的疑,到底沒個人不愛聊閑話的:

“這可是大醜事,新婚逃婚,這可有好戲看了。”

“半入贅的齊家,自然是得看金家的面子,我看齊家小姐怕是不敢上門讨理。”

“就你知道是多,噓,別說了……”

金小公子,新嫁郎去了哪裏,自然是半路被個大白狼給叼了去。

滿是綠意的田地理,白藺抱着懷裏的肉乎乎的漂亮男子,掀起了他的蓋頭:“金卿,是我。”

男子驚慌失措,滿是不信任地推拒着她的胸脯,碰到軟熱,又咬着唇收回:“老板,你為什麽要劫婚。”

白藺難得笑的這麽開心,拉着他白生生的手放在自己黝黑的臉上:“幫我擦幹淨,到底是老板,還是你未來妻主。”

“誰答應嫁給你了,你你你三番兩次騙我,休想。”金卿不由想起自己在她面前說過的真心話,欲蓋彌彰地說:“別以為你來了帶我走很高興,我一點都不稀罕,我也不喜歡你,也不嫁你。”

掩飾不住的,是他目不轉睛盯着擦掉烏泥,白藺那張冷淡又迷人的臉。

女人半含笑意地把他推出一些自己的懷抱,故作思考:“原來是這樣,那我把你送回喜轎,興許還來得及。”

金卿眼睛瞪得溜圓,白藺如願被撲了個滿懷,只聽他像只幼崽般威脅:“你敢!”

“那你嫁不嫁我,不願的話,我不逼你。”

“你還沒說喜歡我,就讓我嫁你,你……”

“金卿,我喜歡你,不喜歡你,我就不來這找你了。”他嘆息着,若不是喜歡,她也不會每日起早貪黑地擺攤只為等他來,也不會每日換着花樣給他弄吃的。

“都吃胖了。”白藺仍是面癱着一張臉,暖和的手指忍不住捏上金卿的臉。

“你真喜歡我啊。”金卿喜滋滋地文,用腦袋蹭着她的手指,勉為其難地說:

“那好吧,如果以後你都給我做好吃的,我便答應,答應嫁給你。”

“你真要讓洛北白家人給你當煮婦,我可是沒面子的。”白藺到此,也不介意告訴他自己真的身份。

“你不願意”金卿猛地一瞪眼,顯然是沒理會什麽白氏黑氏。

“嗯,但是自家夫郎不一樣,自然願意。”他壓了壓嘴角的笑意。

“大冰塊,你真好!”他抱着白藺的脖子,舔了舔嘴巴。

“啧,小東西。”白藺雖是嫌棄地擦了擦他眼角高興冒出的眼淚,可冰冷的目光裏滿是憐愛。

“聽說湛娘子家夫郎生了,那日我家那個去助産,回來和我說,可不笑死我了!”

“诶,你且說說。”

“這不朱家那大兒生子那日,別人都是妻主在外候着即刻,生孩子的事哪能管的,結果這可不是,湛娘子直接便在産房外開爐子弄烤肉,香的喲。”

“哈哈哈哈,還有這回事,什麽情況。”

“大家以為這是湛娘子餓了,沒想裏頭那産夫一個吸氣蹬腿,大叫一聲,‘哇’地孩子就生了叫了出來,一個時辰不到便給生了!”

“這,這也行”聽故事的人捂着嘴笑,又問:“那這男子喊了什麽話”

“那人嘶着聲音喊:湛昭,肉!!”

這小夫郎一喊完,沒了力,這孩子猛地便被生了出來。

實則,父子平安,便好。

此番鬧得,鎮子皆知,就差家家模仿着讓自己夫郎也聞着肉香快些生出來了。

又一年春日來臨,花香漸滿,紛落的細雨,滋潤着樹幹,滋養着嬌花。

連那無人問聞的枯枝,終于也伸出了芽。

人亦如此,在心裏那道春光的照拂下,脆弱的生命裏通通綻開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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