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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沈寧能看得出來，沈朝現在還在跟他鬧脾氣，說不準心裏還在想着這件事情是父皇的錯。

他緩步走到沈朝的對面坐下，一言不發。

沈朝畢竟是一個被寵着長大的孩子，根本就沒有多少耐心。

本來以為父皇在進來後多少會哄一哄他，結果沒聽見任何動靜。

在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後，沈朝實在是忍不住了，扭頭撇了一眼父皇。

沈寧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望過來時兩人視線剛好對上。

別扭裝不下去了，沈朝總覺得今天的父皇看起來要比之前的可怕上不少。

小孩子對危機的敏感程度跟小動物十分類似，直覺告訴沈朝，如果繼續跟父皇作對下去的話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今日之事，朝兒覺得是誰的錯？”

沈寧耐心等到他情緒平靜下來後，才開口問了這一句。

“父皇不是已經教訓過兒臣了嗎？”

而且還是當着那麽多人面教訓的，沈朝可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父皇私下說他幾句也就罷了，可偏偏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沈朝越想越氣，沒忍住開始埋怨起了父皇。

“父皇，你曾經說過，兒臣可是太子！今日你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兒臣丢臉，萬一他們在私下嘲笑兒臣呢？”

“那你可曾想過，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羞辱皇兄，如果傳出去的話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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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在心中不由得慶幸，原主對這個兒子寶貝的不像話，就算是在太子身邊伺候最末等的宮人，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有些事情只要他這個當皇帝的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別人就不可能會知道。

“其他人也說皇兄生母身份卑賤，根本不配同兒臣的母後相提并論。”

青梅竹馬，元配嫡妻，正宮皇宮，這身份的确尊貴異常，但沈寧不希望這成為他驕傲的資本。

或許是因為受到了原主這一具身體裏殘存的感情影響，再看沈朝驕傲的跟只小公雞似的模樣，沈寧不合時宜的覺得他有些可愛。

心裏雖然是這樣想着的，可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冷。

“你和你皇兄是親兄弟，骨肉相連，你說他卑賤，那你又是如何？”

小太子打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以自己的身份自豪，現在聽見父皇說這句話，想也不想的就開口反駁道：

“本太子如何能與他一個婢女生的庶出皇子比！”

“朕也是庶出。”

沈寧在旁邊冷冷提醒，小太子就算是不長腦子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說不對，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無辜的盯着父皇看，眨巴眨巴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無辜些。

“父皇……”

“論輩分，林貴人也是你的庶母，你不該一口一個婢女說她。”

小太子知道自己說不贏父皇，也知道父皇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教訓他的，幹脆就趴在桌子上面伸手捂住耳朵耍賴。

“本太子才不要聽這些，父皇你就是偏心！”

換做沈寧剛接這個任務的時候，他絕對忍不住要将這個熊孩子狠狠收拾一頓，讓他自己也嘗一嘗顏面掃地的感覺。

可自從經歷了上個世界的事情後，沈寧開始從另外一個方面看待這件事，希望盡量用和緩的方式把他拉回正路上來。

沈寧的食指在桌子上面輕敲，成功讓剛剛還理不直氣也壯的小太子開始有些心虛。

“父皇，你現在是不是更疼大哥，不願意疼兒臣了？”

小太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委屈的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裏面打轉。

跟之前故意賭氣和父皇說的話不同，現在他看起來是真的有些害怕。

沈寧無奈嘆了口氣，像記憶裏的原主那樣朝着他招了招手，小太子迅速爬起來撲到了他的懷裏，委屈的開始掉眼淚。

“父皇……”

沈寧拍了拍他的後背，等他哭聲漸漸停了下來才妥協道：

“在父皇心裏，最疼的永遠都是你。”

“真的嘛？”

“自然不會騙你。”

“那父皇今日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故意吓唬兒臣。”

小太子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要面子的人，讓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丢臉絕對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一直到現在，他都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

“你自己既然明白這件事情會讓你難堪，為什麽還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對你皇兄做這種事情呢？”

沈寧壓低聲音詢問，并沒有要斥責他的意思，看起來似乎只是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現在小太子算是摸索清楚了，就算父皇不像他說的那樣偏心皇兄，對他跟皇兄之間的态度也開始變得不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小太子想到父皇對待自己的嚴厲态度，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乖乖低了頭。

“兒臣知道錯了，日後一定不會再做出這種事情來。”

道歉的話的确說出了口，但沈寧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錯在了什麽地方。

“朝兒。”

“兒臣在。”

小太子下意識擡起頭盯着父皇看，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剛才被淚水沖洗過顯得格外幹淨。

沈寧現在才算是明白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的熊孩子，說白了都是被家長慣出來的。

甚至還微妙理解到了那些熊孩子家長的想法，他看見沈朝這副模樣都覺得有些不忍，更別提是沈朝的親生父皇。

“朝兒，你要知道，父皇不能一輩子都護着你。你身為太子，如今行事太過于荒唐，若是來日将江山交到了你的手上，有人想要反了你的江山，你該如何？”

整日裏只知道吃飯睡覺玩耍欺負皇兄的小太子，乍一聽見父皇問的這句話，整個人就直接愣在了那裏。

問他啊？父皇這是在問他啊？

“兒臣，兒臣……”

太子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最後只能坦誠回答道：

“兒臣不知道。”

“若是兵臨城下，我的朝兒身陷絕境，你覺得是朝堂上的大臣會救你，還是你親生的哥哥會救你？”

這回沈朝的反應很快，很快就果斷回答道：

“誰都不會救我。”

前者是每次見了他就會搖頭嘆息的臣子，後者是天天都被他欺負的兄長。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沈朝嚴重懷疑就是他們最先把自己給送出去。

沈寧看他滿臉實誠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個孩子也并非沒有可取之處，最起碼他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明确。

話說到這裏，沈朝當然能看得出來父皇是希望他跟皇兄好好相處，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還天天欺負他，心底就有一種莫名的別扭。

“父皇……有人跟兒臣說過，皇兄會像是史書上記載的那樣，想要搶奪兒臣的太子之位和父皇的寵愛。”

小皇子身份尊貴，每日都有不少人想方設法把好玩兒的東西送到他面前來。

整個皇宮裏面有趣的東西有那麽多，如果不是因為當時聽見有人這麽說的話，他才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件事情上呢。

鬥蛐蛐看貍奴抓小鳥，不比逗跟個悶葫蘆似的哥哥好玩麽。

打小被養成的霸道性子，讓沈朝他看中的東西絕對不允許別人搶走。

沈朝從有記憶開始起就是太子，他沒有母後，父皇對于他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人。

一聽說有人不但想圖謀自己的太子之位，甚至還想跟自己搶自己最在意的父皇。

小太子除了每天的吃喝玩樂外，生活裏就又添了這樣一個行程。

他要收拾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皇兄！讓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沈寧聽完他說的那句話後眸光閃了閃，許多不合理的地方仿佛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在原本的命運裏，沈朝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帝王。

原主很疼愛這個兒子，疼愛到對自己屁股下面的龍椅沒有絲毫留念。

就算是沈朝私自做了一身龍袍大搖大擺的穿在身上，說不準都要心疼下制作龍袍的繡娘技藝不夠精湛，繡出來的龍不威風，委屈了他的兒子。

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沈朝，就算真有淩辱他人的愛好，他宮裏的太監侍衛多了去了，淩辱起來還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為什麽，非要給自己找麻煩，去欺負一個原本跟他毫無幹系的皇兄呢。

“朝兒，是誰同你這麽說的？”

聽見父皇的問話，沈朝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回答。

“是……”

剛吐出一個字，猛地想到了之前那個人和自己說過的話，又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巴搖了搖頭。

“兒臣答應過她，絕對不會跟別人說的。”

知曉答案後，沈寧對這個孩子更是寬容，也不用手段逼迫他，只是裝出一副落寞的模樣嘆了口氣。

“原來在朝兒的心中，父皇竟也是別人。”

“罷了罷了，朕這個別人就不多留了。”

說完就作勢要離開，沈朝下意識伸出手抱住了父皇的腿。

他人小，就這麽挂在了沈朝的腿上耍賴皮，急的臉都有些紅了。

“不要不要，父皇不是別人。”

“朝兒若是不想說，為父便不問了，免得朝兒為難。”

沈朝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為難不為難，朝兒一點也不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