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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餐廳是中等消費，所有餐點算不上太貴，尤其對于微生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解開胸前的扣子，露出裏邊的白色襯衣。手上拿着服務生遞來的熱毛巾，正細細地擦拭着手指。那手指修長，無聲撩動着尹湘雲的心。

齊珈興致勃勃點了餐，然後問湘雲：“你吃什麽？”

湘雲回神，答：“和你一樣吧。”

齊珈又問微生：“那你呢？”

微生還是那副鄰家大哥哥般的溫暖笑容，柔聲答：“我也和你一樣。”

齊珈有點得意，叫來服務生，要了三份一模一樣的套餐。穿着馬甲西褲的服務生禮貌地接過菜單，微笑着轉身離開。

在微生面前，齊珈總是放得開的。尤其有些日子沒見，又累積了許多新的談資。加上心底那絲對微生若有若無的心疼，她總是願意在見面時，多照顧他一些，多主動一些。

微生被齊珈所說的趣事逗樂，低頭笑得燦爛。他笑起來很好看，唇紅齒白，眉眼彎彎，宛如畫中人。

而尹湘雲看着齊珈和微生的親密與熟絡，從心裏生出些羨慕來。

她想起高三的時候，齊珈不止一次對她說，要介紹微生給她認識。可是那時候，她堅持着自己的原則，沒有靠近過微生。現在想來，竟有些後悔。

七年前，齊珈開玩笑說：“哪個女孩子願意和微生戀愛啊，kiss的時候還得墊幾塊磚在腳下。”

湘雲偷偷地想，她很想試一試。

餐點還沒上，湘雲去了趟洗手間。齊珈還在講着電視臺的趣事，微生卻微微斂了神色。

“齊珈，”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心頭有雲霧翻湧，“我有話要對你說。”

齊珈絲毫沒注意微生情緒的轉變，“你說。”

“齊珈，我喜歡你，從高中開始。”微生的聲音軟綿綿的，靜得像水流聲。

齊珈愣了半秒，随即嗤笑起來：“今天不是愚人節吧微生？采訪一下，開這種玩笑的意義是什麽？”

微生略微颔首，複而擡頭，目光清亮，如深潭之泉。“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齊珈。高中我就想好，要和你去同一所大學，然後再向你……抱歉，但是我并不想，一直做你的好朋友。”

這回齊珈是真的愣住了。

她直視着微生的眼睛，期望看到一些戲谑的神色。可是越直視，她越慌亂。因為她看出來，微生是認真的。

這眼神她一點兒也不陌生。

從前他們一起探讨學習攻克難題時，微生就是這種堅毅執着的目光。

她知道的，他一直是個不太會開玩笑的人。

而微生看着齊珈僵住的表情，只覺得胸膛中有團火焰慢慢燒了起來。此前被侯爺羞辱的憤怒、對母親的思念等沖突強烈的情緒漸漸平息隐去，只剩下此刻，對齊珈濃濃的愛意。

他坐在燈光下，五官精致奪目，眼底的熱烈一覽無餘。“齊珈，我不要你現在給我答案。只求你給我一個，公平争取的機會。”

他想要一個公平争取的機會。

年少時受現實困囿，不得已放棄遙遙可見的美好未來。而如今，當他再重新站立的時候，仍是想要一個，能努力能競争的可能性。

齊珈終于回過神來，雙手尴尬得不知道要往哪兒放才好。

她嗓音細如蚊叮：“微生，你知道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的。”

“人都是會變的。”微生說得坦然，“我可以等。”

這下齊珈簡直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心裏極度盼望尹湘雲能早些回來，好緩解她此時的不安與無措。

但其實湘雲早就回來了。只不過在她走到餐桌附近一棵沒來得及撤下的聖誕樹旁時，聽到了微生的告白。

早該知道的。

他愛她。

湘雲默默地站在那兒，任淚水濕了眼眶。待回神時，微生和齊珈已經停止了交談。她知道齊珈在等她回去，可還是回洗手臺去補了妝。

等到湘雲故作鎮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剛好服務生推着餐車過來了。

微生的注意力一直在齊珈身上，而齊珈忙着慌亂，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湘雲的低落。

三個人默默用着餐，氣氛漸漸變得凝重。沒人說話，都只是低頭切着牛排。

一頓飯吃得齊珈坐如針氈，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完，她便搶着要去收銀臺買單。微生見她逃避的樣子，倒是十分淡定地叫來服務生，然後數了一疊現金遞過去。

桌上只剩微生和尹湘雲兩個人。

微生問：“齊珈一般什麽時間會去你那邊？”

湘雲心底升上一絲妒意，但又因某些不可言說的情緒，答道：“隔一周的周日，都在我那兒。”

微生點點頭，笑道：“以後我可能也會常叨擾你。”

湘雲眼睛差點又紅了，卻還忍着回答：“歡迎。”

過了幾分鐘，齊珈回來了。她知道微生已經付過賬，但也不怎麽朝他看，而是故意問湘雲：“有點晚了，要先回去嗎？”

“好。”

微生接話：“我開了車，送你們。”

“不用不用，”齊珈立即擺手，“湘雲也開車來了，我坐她的車回去。”

“那好。”微生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紳士地給她們讓路，然後跟在她們身後去取車。

好好的一次聚餐，弄得三個人心思各異。

在回去的路上，齊珈毫無保留地向湘雲傾訴：“微生說他喜歡我。”

湘雲點頭，繼續看着路況，答：“然後呢。”她的心有點鈍痛，在這寂靜的冬夜裏，痛感格外強烈。

“哪有什麽然後？我和他怎麽可能？”齊珈一臉苦惱，看起來心情雜亂。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湘雲随手打開了車載廣播。一句應時應景的歌詞傳了出來：“如果我說我真的愛你，誰來收拾那些被破壞的友誼……”

一首很老的歌曲，名字叫《冬天的秘密》。

齊珈聽了更是懊惱，喃喃自語：“現在好了，以後可能朋友都做不成。”

尹湘雲忍着憂傷轉移話題：“你和簡淮川進展得怎麽樣了？”

“就，就那樣啊。”提到簡淮川，齊珈語氣柔軟了一些。許是想到什麽親昵的畫面，她的臉更紅潤了一些。

湘雲雖難過，但頭腦十分清醒。她說：“其實我不怎麽看好你和他，不僅因為他的失信對你這些年造成的影響，也因為他的特殊職業。齊珈，你想明白了嗎？”

齊珈向來在精神上依賴湘雲，所以聽到她如此發問，頓時有點懵。想了想後，還是回答：“我想嘗試着，去愛一個人。”

“即使他因為工作經常突然消失，也不告訴你具體原因？”

聽到湘雲對簡淮川的指控，齊珈卻莫名安心了。她笑道：“即使他不在我身邊，我也覺得踏實。因為我知道，他會想着我。”

而這一次，簡淮川消失了整整一周。

他回來的那天晚上，Y市下起了難得一遇的暴雪。

天空陰冷，雪花沸沸揚揚，從空中飄落。齊珈端着一杯熱茶，倚在窗邊凝神看雪。

敲門聲響了起來。

齊珈心一提，似有預感一般，立即放下茶杯去開門。

門一開，果然見到簡淮川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他穿得很多，厚厚的大衣裹着系好扣子的棉服，臉色憔悴，頭發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花。

齊珈見他這模樣，頓時心疼不已，什麽也沒問，就将他拉了進來。

門剛阖上，簡淮川突然發力，轉過身将齊珈壓在了門背上。他低頭去找她的唇瓣，然後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忘我地親她，撬開她的嘴，貪戀她更多的甜蜜。

接吻讓人心跳不已，可是齊珈卻敏銳地感覺到了簡淮川的不對勁。

他的呼吸是熱的，可臉和眼神卻冰冷，如窗外漫天的大雪。

他一邊吻她，一邊含糊地叫她的名字，“齊珈，齊珈”，不帶一絲情欲，卻有着明顯的哀傷與脆弱，一點兒也不像平常的他。

親到最後，簡淮川頹廢地将頭垂下來，埋在了齊珈的頸窩。

齊珈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只好推着他往裏走，讓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替他清理掉頭上的雪，然後去倒熱水給他捧在手心。

“餓不餓？”齊珈問。

淮川點頭，深深的疲憊溢于言表。

“我去給你煮面條。”

淮川坐着沒動，靜靜的，像一尊雕像。他的目光黯淡，神情低迷，漸漸地就陷入了沉思。

等齊珈端出她做的拿手雞蛋泡面時，淮川還保持着這個姿勢。

她不問他的心事，只是溫柔地将筷子遞向他。

但是簡淮川卻開了口：“湯寧走了。”

齊珈手一頓，背後寒意頓生，嗓音顫抖着問：“你說誰？”

可是簡淮川沒有回答。

齊珈的淚水奪眶而出，整個人僵在那裏，猶如石化。握筷子的那只手頓時失了力，兩支竹筷瞬間掉落在大理石地上，發出刺耳的彈落聲。

說起來，齊珈和湯寧的交情并不深。最多只是電話聯系過兩次，又僅見過兩次面。初見時，他客氣地稱呼她為“齊老師”，後來，又像朋友一般，叫她“齊珈”。

她還沒來得及和他更加熟絡，他卻已經永遠阖上了雙目。

齊珈心頭梗塞得厲害，她哭出聲，看向淮川：“怎麽會？”

簡淮川往沙發背上一靠，拿手掌遮住臉，聲音低沉：“齊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