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雪惠妃

賜女官  雪惠妃

69

臘月二十三,封筆休沐。

當晚,太後在宮裏擺家宴,慶賀雪諾正式加封女官,常住宮中。這女官本就是她提的,如今聖旨下來,她自然替雪諾高興。

賈環聽着“家宴”兩個字就不舒服。慶祝賀蘭公主封女官,算哪門子家宴。

太後的家宴不該請賀蘭公主,在別人眼裏,他去了,或許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賈環越發不想去這“家宴”,又怕自己不去,太後又提出什麽,姬辰被人占了便宜。

招蜂引蝶!

賈環氣哼哼地換了衣服。

太後的“家宴”請了賀蘭部落族長夫婦和賀蘭公主,還有幾位有子嗣的太妃。

宴席間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太後和族長夫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家見面呢。

賈環越看越憋屈,只縮在姬辰身邊,他不主動說話,除了姬辰也沒人理他。別人有說有笑,他一張嘴只管吃飯。別人才開始,他卻是吃飽了。

“不吃了?”姬辰小聲問。

賈環搖頭,“飽了。”不用吃,氣都氣飽了。

姬辰在桌下摸了摸賈環肚子,還是一點兒肉都沒有。賈環病了之後,整個人都瘦了兩圈,抱着都硌人。

賈環連忙抓了姬辰的手,“有人呢。”

“乖,多吃點兒,長點兒肉,抱着舒服。”賈環大病小病不斷,多養點兒肉,萬一再病了,也能抗一抗。

他們兩個人坐一張桌子,別人離得遠,看不到桌下的動作。但太後坐在最上面,雖一直和族長夫人說笑,餘光可沒閑着,剛好看到姬辰和賈環的小動作,嘴上的笑瞬間減了幾分。

轉過頭對賈環說,“環兒啊,哀家偏殿裏的挂鐘壞了。聽辰兒說你會修這些,給哀家看看。”

太後完全沒在和賈環商量,說完便讓嬷嬷領賈環去了偏殿。姬辰站起來也要跟着去,卻被太後攔下來,“知道你們小夫妻感情好,不差這一時。今天是家宴,你得在這兒坐着。”

太後又轉身對其他人說,“來來,這是今年南蕭那邊送來的甘蔗酒,用甘蔗釀的。雪諾你喝這個,兌了果汁的,正适合姑娘家。”

姬辰擰了眉頭,一臉不悅。甘蔗渣釀的酒有些烈,賈環喝不慣,便想了兌果汁這麽個法子,他跟着喝了幾次,确實不錯,宮裏各處也開始跟着兌果汁。

且說賈環,他席間喝了些酒,有些困乏,太後讓他來偏殿修鐘,修完之後,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他一向淺眠,怎麽就在偏殿睡着了,連那麽一大群人出去都不知道。

“什麽時辰了。”賈環問。

“剛到子時。”田嬷嬷回道。

“這麽靜,宴會結束了?嬷嬷什麽時候過來的?”

“宴會後,太後領人去梅園賞梅。陛下不放心您一個人睡這兒,叫奴婢過來守着。”

梅園是賀蘭公主的住處,賈環心裏不踏實,“去梅園。”

梅園梅花品種多,紅梅白雪,争相鬥豔。太後領着一大群人,人多,聲音也大,晚上本就寂靜,循着聲音很好找。

賈環和嬷嬷趕到隊尾,姬辰個子高,玉樹臨風,走哪兒都顯眼,賈環一眼掃過去沒見到,心裏便有些焦急。又在人群裏仔細尋了一遍,依舊沒找到。

賈環在人群裏找了找雪諾,也沒在,頓時便覺得不好了。

“何宥呢?”賈環問。

“奴婢去問問。”嬷嬷很快打探到了消息。說是陛下有些醉了,頭昏,賀蘭公主帶着陛下去喝醒酒湯了。來梅園的路上,何公公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還沒回來。

姬辰酒量好,又非貪杯的人,他和姬辰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就沒見過姬辰真的把自己喝醉過。

他一個睡眠淺的睡得天昏地暗,姬辰一個千杯不醉的喝醉了,何宥還臨時有事被人叫走了,哪這麽多巧合。

賈環越想越着急,催着嬷嬷去梅園主殿。

大殿關着門,門口有幾個丫鬟婆子守着,賈環剛走到門口,就被個嬷嬷攔住。

嬷嬷擋在門口,“公主閨房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的。”

這嬷嬷的臉和聲音都有些熟悉。賈環這才擡頭仔細看攔着他的嬷嬷。

“一個失了寵的男寵還想見陛下!有口飯吃不錯了!”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怪不得做了男寵,就該是伺候人的。若不是年紀大了,沒人要了,早賣館裏去了。”

“收收不該有的心思。惹怒了娘娘,就等着受死吧!”

是虐待夢裏賈環的那個嬷嬷!

賈環呼吸一滞,心口血氣翻騰。

破院子已經被姬辰燒了,這個嬷嬷又是從哪兒來的!

“啊……辰……辰哥哥……別……”殿裏突然傳來雪諾的哭求。

賈環一怔,咬牙壓下嗓子裏的腥甜,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嬷嬷,正要開門,太後一群人也進了院子,說說笑笑的。

“哎呀,這花是好看,雪諾今早說,才收了些梅花上的雪水,準備宴席結束後請大家喝茶。”族長夫人說。

太後拉着族長夫人的手笑道,“雪諾從小就是個孝順的。”

看到賈環站在殿門口,太後一愣,轉瞬,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環兒也在呢,鐘可修好了?”

賈環卻是僵在了原地,堵在門口,怔怔地盯着太後一群人。殿裏的事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得把這些人都支走。

“辰……唔……辰哥哥……別……”屋裏突然傳來雪諾的哭聲。

殿外頓時寂靜無聲。

“啊!雪諾!”族長夫人驚叫着跑了進去,一把把賈環推到邊上。

“雪諾!我的兒啊……”族長夫人沖進殿內,撲到床邊,一邊哭叫一邊拽姬辰。

殿內,姬辰衣冠有些歪斜,臉色泛紅,眼神恍惚。雪諾衣衫半退,頭發散了一半。族長夫人發瘋似的拽着姬辰厮打,雪諾尖叫着躲到被子裏。

突然進來了這麽多人,又被人厮打,姬辰腦子漸漸清明過來,也發現有些不對勁,晃了晃頭,試圖把眼前的景象晃走。突然挨了族長夫人一下,姬辰一手制住族長夫人,将人甩到了地上,又把雪諾從被子裏揪出來,滿眼猩紅,咬牙質問,“你不是清和。”

他說這話時語氣滲人,帶着煞氣,雪諾被吓得發抖,“不……辰哥哥,我,我是雪諾啊……雪諾……”

姬辰一把将雪諾扔到了床上,紅着眼睛四處找尋,“清和!清和!”

“辰兒!辰兒!你醒醒啊,怎麽突然就醉了酒。”太後抓着姬辰的胳膊說。

“清和!清和呢!”姬辰扒開太後的手,一眼看到賈環,跨了過去,将人按進懷裏,扣着賈環的後腦勺,下巴嘴唇在賈環耳邊脖頸處摩挲,聲音沙啞,“清和,清和。”

姬辰的狀況明顯不對,什麽喝醉酒,分明是被人下了藥。滿屋子的人,太後、族長夫人、賀蘭公主,誰都有可能。不,這些人也可能本就是一夥兒的,“一家人”。賈環雙手環上姬辰的腰,“陛下,咱們回去好不好。”

姬辰打橫抱起賈環,田嬷嬷在前引路,賈環又讓人去叫楊沒藥。

景和殿裏,楊沒藥為姬辰把了脈,“陛下身體無礙,只是中了些迷藥,順其自然就好了。”賈環放了心。

楊沒藥一走,姬辰就把賈環抱到腿上。

姬辰身上沾了雪諾屋裏的味道,賈環心裏不舒服,摟了姬辰的脖子,“陛下,先去浴室。”

第二日下午,姬辰先醒了。

昨天夜裏發生的事他都記得清楚,下藥的人很好猜了,只是太後不能動,賀蘭部落的人也不能直接殺了。

姬辰憐惜地摸了摸賈環眼角臉頰,揉了揉唇角。這筆帳他先記着,欲殺之,必先縱之。

給賈環掖了掖背角,沐浴更衣,去了太後處。

果不其然,站在泰和殿外就能聽到裏邊嗚咽的哭聲,生怕有人不知道。

姬辰面露嘲諷。這是一直這麽個哭法,還是知道他來了,才開始演戲呢。

殿裏族長夫人拉着太後哭訴,雪諾紅着眼睛低頭不語,時不時擦擦眼淚,太後苦口婆心勸慰。

姬辰冷着臉坐下,“說吧,想要如何。”

“辰兒,你怎麽這麽說話呢,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說話也沒個輕重,你雪妹妹因為你受委屈了,都不知道先安慰兩句嗎。”太後厲言訓斥。

姬辰嗤笑一聲,“母後不知道兒臣的舊疾嗎?若非是中了迷藥,不認人,把雪諾當作了清和,兒臣怕是要……”

太後如何肯讓姬辰把他的舊疾說出來,忙打斷姬辰的話,“如今你後宮閑置,雪諾已經封了女官,再加封個惠妃吧。”

見姬辰不語,太後又說,“這件事宮裏已經傳遍了,雪諾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你不能逼死她。況且,皇室的顏面不能丢。這樣的事,即使發生在尋常百姓家,也是要三媒六聘将人娶進門的,如今你一門心思都在環兒身上,母後也不難為你,一個惠妃總可以吧。偌大的皇宮還容不下個雪諾嗎。”

姬辰回了景和殿,剛坐床頭,賈環就醒了。

姬辰将人撈到懷裏,“清和,昨天的事兒是朕不好,認錯人了。”

昨天的事,分明是太後和雪諾一家設計了他和姬辰。太後為了給姬辰後宮添幾個人,都舍得給姬辰下藥了。

賀蘭部落朝賀帶着公主,或許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封了她什麽?”賈環有氣無力。

姬辰抱緊賈環,頓了會兒才說道,“雪惠妃。”

妃位,能上玉蝶,死後可葬皇陵,不是正妻,但也算是皇家認可的“兒媳”了。

賈環五指攥拳,卻發現自己連握拳頭的力氣都不多。

姬辰聽着賈環的呼吸起伏,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伸手握住賈環的手,手指将賈環的五指分開,插在賈環的手指裏,五指交錯。

賈環想掙出來卻被姬辰握得更緊了,心裏愈發不舒服。

姬辰身邊有人了,他就該離開了。但是明着跟姬辰說,姬辰肯定不會放他。

可總不能像夢裏的賈環一樣死在宮裏吧。

賈環鼻頭發酸,眼眶發熱,眼淚有些抑制不住。想和姬辰說自己最近總是咳血,但查不出什麽病症,想告訴姬辰那個嬷嬷的事,但一想到姬辰封了賀蘭公主為妃,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咳血的症狀越來越重,也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時間,正好離了姬辰,給彼此留個念想。這樣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賈環攀上姬辰的脖頸,親了親姬辰唇角。

姬辰本想問問賈環玉佩放哪兒了,但身體裏迷藥藥性尚未完全消散,哪經得起賈環撩撥。

年底,宮裏忙碌,又冊封了個雪惠妃,姬辰後宮頭一份名正言順的主子。太後高興,雖然事情急,但冊封典禮辦得隆重正式,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姬辰納了個妃子。

典禮定在臘月二十八,姬辰遠遠的站着,看大殿上人頭攢動,鮮衣華服,所有人都在笑,好像是在慶祝件天大的喜事。

“何宥,告訴太後,說朕臨時有要事,冊封典禮不去了。”

他一身玄黑常服,這個時辰都沒換禮服,要是去了,何宥才覺得奇怪。

景和殿裏。

賈環歪在床上發呆,想着典禮的事。這是姬辰第一次冊封妃子,對方又是賀蘭部落的公主,帶着聯姻的性質,不知道姬辰會不會穿婚服。太後急着給雪諾辦典禮,為的就是名正言順,宮裏沒有皇後,過了年,各種祭奠,估計都是這位雪惠妃代皇後執事。

姬辰突然從外邊回來,賈環一愣,眼裏逐漸有了光,但笑不達眼底,“典禮這麽快就完了?大喜的日子連婚服都不穿?”

“朕沒去。”姬辰坐到床上,将賈環抱到懷裏,“只有皇後配朕穿婚服,清和,除了娶你,朕都不會穿婚服。再給朕一段時間,等朝局徹底穩定。”

等朝局穩定,穩定了想怎樣?還能把雪諾送回賀蘭部落不成?賈環倚在姬辰懷裏,任姬辰動作。

“玉佩呢?”姬辰在賈環身上翻了半天沒找到玉佩,有些急。

“你是在找玉佩?!”賈環皺眉,擡頭問姬辰。

姬辰這才發現賈環誤會了他,笑着擡了賈環的下巴,“傻子,青天白日的,想什麽呢。”

賈環一手拍掉姬辰捏着他下巴的手,氣呼呼的,翻身朝裏躺下了。

姬辰追過去哄道,“清和,玉佩呢?”

“你想把玉佩要了給她!”賈環倏地從床上坐起,與姬辰對峙。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從心裏挖出來的。

姬辰一愣,原來是誤會這兒了,聲音也大了幾分,“你就這麽想朕!”他剛給賈環承諾,賈環就這麽想他!

賈環很久沒被姬辰用這樣的語氣吼,一時反應不過來,紅着眼睛看姬辰,誰也不想落了下風。

兩個人除了剛在一起的時候鬧過別扭,之後就沒紅過臉。

賈環突然苦笑,覺得沒意思,今個兒可是姬辰大喜的日子。于是又轉了身子,背着姬辰,朝裏躺下,低聲道,“那玉佩的邊緣有條裂紋,怕碎了,我把它放在案幾的小箱子裏了。你自己拿吧。”

姬辰心裏疑惑,那玉沒那麽容易裂的。也不解釋,直接下了床拿玉佩。

賈環此時也明白過來,是自己一時沖動誤會了姬辰,姬辰怎麽可能把玉佩送給別人。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呢……只能豎起耳朵聽姬辰的動靜,看他找玉佩幹什麽。

姬辰拿了玉佩,仔細查看上面的裂縫,從邊緣一直延伸到中間,挺明顯的。但中間的紅絲還在。

那一僧一道神神秘秘,但救了賈環兩次,還是可信的。道士上次來的時候讓賈環把這玉佩一直戴在身邊,現在忽然看到這玉佩裂了,他心裏便有些不好的感覺。若是能找到那一僧一道就好了。

“你先歇着,朕去趟司珍局。”

去司珍局,應該是找人修補玉佩的。賈環暫且放了心。

晚上的時候,賈環早早躺下。萬一姬辰要去雪諾那邊呢?他才不在這邊空等。若是姬辰真去那邊,他明天就走。

他還沒睡着,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這玉佩修補好了。以後随身戴着,別拿下來。”姬辰知道賈環裝睡,也不拆穿,将玉佩放在賈環臉前的枕頭上。

賈環拿了仔細翻看,整條裂隙都不見了,完好如初。又在玉佩的邊緣嵌了圈金邊。

姬辰見賈環看得差不多了,伸手把玉佩從賈環手裏拿出來,擱在床頭,捏了賈環的下巴讓他和自己對視。

賈環對上姬辰的眼睛,也不說話,索性閉了眼裝死,随姬辰折騰。總不能把姬辰逼到雪諾那邊。

他不說話,姬辰也不說話。

一直到除夕那天,兩人依舊誰也不開口。

除夕這日要先去祠堂祭祖,祭祖是大事,皇室規矩多,只有上了玉蝶的人才能參加,一般姬妾是沒資格的。皇帝後宮之中也只有妃位以上,或者位份不夠但有子嗣的才能參加。

賈環去不了,雪諾卻是可以。

姬辰出門時怕賈環多想,猶豫着要不要安慰安慰。但兩人這幾天誰也不說話,都憋着口氣,轉念一想,賈環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有什麽好擔心的。甩了簾子就走。

姬辰起的時候賈環就醒了,一直裝睡,聽着姬辰走了才睜眼,啞着嗓子讓嬷嬷扶他去沐浴梳洗。

賈環在書房畫圖,外邊隐隐傳來些祭祖的鼓樂聲,讓人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雪諾站在姬辰身邊一起祭祖的畫面。越想越氣,心口血氣翻騰,嗓子裏又是一股甜腥。

賈環扔了筆,忙拿了桌邊的帕子捂嘴。筆落到圖紙上,一片墨汁,幾乎畫完的圖紙就這麽毀了。手裏雪白的帕子,中間一灘血跡。賈環心裏涼了半截,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這血越吐越多,越吐越頻,這麽個吐法,怕是沒多少時間了。

外面的鼓樂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大,想是儀式進行到高潮重點部分了。

賈環把帕子扔進了火盆裏,看着桌上的圖紙也不順眼,團成一團,也扔進了火盆裏。三天的工夫,就這麽白費了。

嬷嬷聞到屋裏的味道越來越大,趕了過來,“大人。”

“圖畫錯了,嬷嬷給我拿件披風,我出去走走,醒醒腦,想兩個問題,不用人跟着,容易打斷我思路。”賈環解釋。

賈環循着鼓樂聲去了祠堂,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偷看。

烏泱泱的人群裏,賈環一眼便看到了姬辰,硬是将一身莊重肅穆的禮服穿的俊美無雙。瞥到姬辰身邊的雪諾,賈環心口一緊,好像瞬間回到了帝君和冥族公主成婚的夢裏。

賈環受虐似的盯着那邊看,他離得遠,只能看個背影,也聽不到那邊說話。祭祖是極為鄭重的活動,明明沒有歡聲笑語,但賈環還是覺得那邊溫馨美好得刺眼。

他看着高高的宮牆,當初怎麽會覺得自己能潇潇灑灑的出去呢。東南西北四個宮門,每一個都有重兵把守,哪怕是何宥這樣姬辰身邊的紅人進出也要拿腰牌。要是有個狗洞能直接鑽出去就好了。

忽然從對面來了輛送貨的馬車,車上并排裝着幾個半人高的籃子。籃子上還挂着幾片菜葉子。每一輛車都有侍衛押送。

賈環逆着馬車來的方向走,又遇到幾個差不多的馬車,一路走到了禦膳房的後廚。院子裏正有人卸貨。卸完貨,去隔壁院子領錢,之後由侍衛押送出門。

賈環一連看了幾個送貨的馬車進進出出,流程位置都差不多。只要他事先在領錢的院子裏藏好,找機會鑽到籃子裏,就能跟着馬車出去。看準了位置,賈環悄聲離開,繞到別處逛了會兒才回景和殿。

祭祖的時候賈環沒資格去,皇室的家宴卻是可以。祭祖不去,家宴賈環也沒想去。回了殿,琢磨着若是自己逃了,景和殿的宮人怕是要遭殃。

賈環問了嬷嬷在景和殿當值的人數,心裏有了底。宮人若是被罰應當是按照品級來的,他身邊的兩位嬷嬷應該是最重的。他便按着品級遞減,把銀票發下去,只說是給大家過年的。沒人不喜歡銀子,景和殿一時和樂融融。

姬辰一回來就覺得殿裏氣氛不對,一問,是賈環又發銀票了。

一個祭祖的活動本來就夠讓人怄氣的,賈環倒是不在乎,還有心思給人發銀票!

別人發銀子,他直接發銀票!倒是有錢!怎麽就找了個這麽敗家的!

姬辰沉着臉讓嬷嬷給賈環收拾齊整。賈環不想去家宴,又不想和姬辰說話。一權衡,閉着嘴,讓嬷嬷給他穿戴收拾。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大殿。姬辰坐到正位,賈環被宮人領到自己的位置上。

賈環那位置很偏,旁邊坐的都是各個府裏的寵妾。賈環不認識這些人,也不知道這座位究竟有什麽意思。

姬辰覺得自己最近脾氣太好了,以至于讓族裏這些長輩忘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眼見着賈環入座,姬辰氣不打一處來,沉着臉過去,一把将賈環拽起來,拉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人一桌,姬辰坐的又是主位,要多顯眼有多顯眼。賈環不想坐,但若讓他先開口和姬辰說話,更不服氣。

一場家宴下來,兩人依舊沒說一句話,但旁人都以為姬辰是在氣賈環位置的事,也沒人想到這兩個人在鬧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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