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chapter80

chapter80

[chapter80]/番外13

夏日的天光總是亮得格外的早,窗簾間隙透過朦朦胧胧的光線時,舒雲念汗涔涔捏着被角,渾身脫力地想,這大概是她過的最漫長、也是最勞累的一個生日了。

下次再用這種事做承諾,她就是豬!

渾渾噩噩睡過去,直到中午被鬧鐘吵醒,想到下午還有演出,也只能打起精神洗漱。

相較于她的神色恹恹、睡眠不足,傅司衍精神奕奕,眉眼間那陣難掩的餍足愉意,讓舒雲念看着無比郁悶。

電視裏演的都是采陰補陽的女妖精,怎麽到了她這,傅司衍像是被滋潤的男妖精,她像是被吸幹了的藥渣?簡直太不公平!

去書場演出的路上,舒雲念靠在傅司衍肩上,懶洋洋提醒:“隔了這麽久回國,你也得回老宅一趟,奶奶要是見到你能走路,肯定比我還開心。”

傅司衍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經心嗯了聲:“我下午去公司,晚上接你下班,一起回老宅吃飯?”

想到她也有段時間沒回老宅了,舒雲念答應下來,又問:“你以後會常去公司麽?”

昨天傅司衍和她說,M國那邊的醫生給他制定的康複計劃,可以在國內醫院進行。

前三個月,每月飛一次LA進行身體評估。三個月過後,每隔三月再去,整個康複治療周期為一年。

盡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跑一趟,但相比于長期分隔兩地,已經是最好的情況。

“從去年出事到現在,沉寂了太久。”

傅司衍神情平靜:“尤其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外,集團內部有些人心浮動,也是該回來敲打一下,免得叫他們分不清主次。”

舒雲念聽出他話中深意,疑惑:“公司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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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個跳梁小醜罷了。”

傅司衍捏捏她的手,淩厲側臉扯出一抹不以為意的淺笑:“放心,很好解決。”

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但見他一副從容在握的姿态,舒雲念本能地放心,也沒多問。

他願意在公司露面,漸漸回歸從前的工作狀态,這對他、對集團發展,都是件好事。

當天晚上,夫妻倆回老宅吃飯。

見傅司衍不但能站起來,還能走上一段,傅老太太忍不住落了淚。

舒雲念忙上前給她遞帕子:“奶奶。”

傅老太太接過,掖了掖眼角笑道:“我這是高興,太高興了……”

說着又一臉欣慰地握住舒雲念的手:“小念,阿衍能有今天,你功勞最大,你就是我們傅家的大功臣。”

舒雲念愣了愣:“阿衍能站起來,是醫院治得好,再加上他自己沒放棄,堅持訓練……”

她哪好意思攬功。

“去年他都放棄康複了,要不是娶了你,哪能這麽快振作?”傅老太太笑道:“你就別自謙了,德惠師父說得沒錯,你就是阿衍命中的福星!”

她歡喜不已,又拉着小夫妻去佛堂,要他們給菩薩燒柱香,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傅老爺子和傅司衍的爸媽。

拜過佛、燒了香,傅老太太又留倆人在老宅過夜。

老太太盛情難卻,舒雲念和傅司衍只好住下。

大概是燒香時見傅老太太對着牌位絮絮叨叨,那副虔誠又認真的模樣讓舒雲念心頭有些觸動。

夜裏熄了燈,她躺在傅司衍懷中,頭一回提起他的父母:“奶奶每次提起爸爸媽媽,都一臉驕傲。她還常說,爸媽特別恩愛,性格也都特別好……”

不知是不是老太太偏疼幼子,每次提到早逝的傅三爺夫婦,她眼中那股精氣神,和提到大房、二房兩位伯父完全不同,驕傲之意簡直溢于言表。

雖然每回驕傲提起後,便是更加深刻的遺憾,額間的皺紋都深上幾分。

“你對他們,還有印象麽?”舒雲念輕聲問。

摟着她的長臂似是一頓,須臾,男人低沉嗓音傳來:“沒印象。”

舒雲念微怔,低聲說了句抱歉:“我沒想勾起你的傷心事,只是剛才給他們上香,忽然就有些好奇,想知道他們是怎樣的……”

“不用抱歉。”

傅司衍頭顱低了低,黑眸慵懶阖着:“不是不想滿足你的好奇心,只是出事那年,我還年幼,不怎麽記事。而且人體的自我防禦機制,會讓人選擇性失憶,忘記那些痛苦的人和事。”

據奶奶說,母親殉情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狀态極其糟糕,夜裏失眠驚汗,白天頭暈嘔吐,整個人沉默自閉,仿若行屍走肉。

傅老太太和老爺子帶他換了個城市生活,又經過長達兩年的心理治療,他才逐漸恢複,只是淡漠寡言的性情,從此再無法改變。

“治療時,心理醫生采取了一些催眠手段,現在再回想和我父母有關的事,除了他們離世前的模樣,其他就再記不起來。”

他說得風輕雲淡,就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氣怎樣。

舒雲念卻聽得心裏酸澀,忍不住往他懷中靠了靠,雙手也将他抱得更緊。

她主動依賴,傅司衍扯了下唇角:“我沒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早就忘了。”

舒雲念的臉貼在他胸膛,柔聲道,“我想,你爸爸媽媽一定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沒見過,怎麽知道?”

“因為他們生出這麽好的你呀。”舒雲念道。

傅司衍失笑,下颌抵着她的發:“之前不是還說我讨厭?”

舒雲念讪讪:“之前不了解你嘛……”

稍頓,又小聲咕哝:“不過剛認識那會兒,你那性子的确很勸退,就像奶奶說的,也是我脾氣好,才能受得了……”

“傅太太這是在自誇?”

男人低低笑聲從頭頂傳來,舒雲念紅着臉道:“難道不是麽?”

“是,老婆說的都對。”

他斂了笑,薄唇貼在她的額頭,嗓音沉緩:“傅太太,辛苦你了,沒放棄我。”

再多甜言蜜語,都抵不過他此刻這句。

氣氛情意綿綿溫存,傅司衍忽的問了句:“那你,有沒有好奇過你親生父母是什麽樣?”

話音未落,上一秒還柔情似水的傅太太,頓時變得豎起尖刺的小刺猬:“才不好奇。”

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父母這個話題,于是悶着嗓音道:“他們和你爸媽不同,你爸媽不論怎樣,都是愛你的。可他們……”

她扯唇,冷嗤一聲:“不是所有能生孩子的人,都有資格被稱作父母。”

将那對遺棄嬰孩的男女,和傅三爺夫婦相提并論,簡直是對傅三爺夫婦的侮辱。

傅司衍撫了撫她的背,默了好一陣,見她氣息稍緩,才斟酌着再次出聲:“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們并不想遺棄你,而是存在一些誤會……”

“誤會?”

舒雲念皺眉打斷他的話,語氣透着譏諷:“什麽誤會,能讓父母遺棄自己的親生孩子?”

不等傅司衍再說,她低聲道:“別說了,大晚上的提他們,影響睡覺的心情。”

她說着,松開傅司衍的腰,翻身朝向床側。

見她對親生父母這般抵觸,傅司衍薄唇輕抿,還是暫時将汪海鈞找上他的那件事咽回喉嚨。

她既然不想知道,那就按着她的意思,不給她多添煩惱。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晚上,舒雲念做了個夢。

在夢裏,她夢到了一對成年男女,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但她知道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

他們從黑暗背光處一步步走來,嘴裏喊着她的名字:“小念。”

“小念,我是媽媽呀。”

“小念,我是你的爸爸。”

“乖孩子,你還站着幹什麽,快到爸爸媽媽身邊來。”

“你不是一直想有爸爸媽媽嗎,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抛棄你,你原諒我們吧。”

他們越走越近,舒雲念就如看到什麽可怕怪物般,她搖着頭朝他們大喊:“我才不需要你們,我也不會原諒你們,你們別過來。”

她邊喊邊跑,哪怕跌跌撞撞,跑得滿頭大汗,也不曾停下。

“小念,小念……”

男人沉沉的喚聲将她從噩夢中搖醒,舒雲念疲累睜開眼皮,映入眼簾是傅司衍擔憂的黑眸。

長指擦去她額頭的汗和眼角的淚,他道:“做噩夢了?”

舒雲念怔怔看了他兩秒,而後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緊緊抱住他:“阿衍……”

傅司衍垂眸,啞聲輕哄:“沒事了,我在。”

良久,舒雲念情緒才稍微平複,長睫遮住眼底的黯淡,她低聲讷讷:“我以為我早就釋懷了,原來……還是沒有。”

她還是耿耿于懷,心有不甘。

憑什麽被遺棄的那個人是她。

憑什麽她是個孤兒。

“你說他們遺棄我,可能是誤會。但除非他們病得快死了,實在無力撫養,否則其他原因,我都無法原諒。”

親生父母得不治之症,迫不得已才把她遺棄。

這是被抛棄的諸多可能裏,她最希望的一種——

或許有些惡毒了,但只有這樣想,幼小的她才能從中獲得幾分可憐又可悲的自我安慰。

相比于去恨,她更渴望被愛。

哪怕那份愛,是她自欺欺人幻想出來的。

晨光微熹,卧室裏還是昏蒙蒙一片。

看着趴在懷裏低低啜泣,宛若一只可憐脆弱幼獸的女孩兒,傅司衍眸光微動。

良久,他擡掌撫過她纖薄的背脊,沉聲道:“如果我說,他們并不知道你還活着呢?”

懷中身軀猛地一僵,兩秒後,她擡起頭,濕潤烏眸帶着滿滿的驚愕和疑惑。

傅司衍望向她:“晚些回禦湖華府,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從清晨熬到夜晚,傅司衍給舒雲念的,是一張有些泛黃的舊照片。

乍一看到照片上的少女,舒雲念還有些恍惚——

她什麽時候拍了這張照片?

定睛再看,照片上的人是和她有些像,一樣流暢的鵝蛋臉,一樣嬌小玲珑的身形,眉眼和嘴唇也有些相似。

但雲念的五官組合和氣質更為溫婉清麗,大多數人見到她,都覺得她很親和,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俗稱面相很善。

而照片上的少女則更加明豔淩厲,那對着鏡頭自信張狂的笑容,舒雲念想學都學不來——

那種從內至外散發的自信,得是優渥家境,多年嬌養而出。

盡管心裏隐約猜到照片裏的人是誰,舒雲念還是捏着照片,惴惴看向傅司衍:“她是?

傅司衍:“看照片背面。”

舒雲念蹙眉,翻過照片。

只見照片右下角一行暈了墨的正楷小字:「愛女汪念慈18歲出國求學,留影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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