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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林瑞之也是個警惕的,私下裏聽話音,猜到莊繼北那晚落水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推了一把,這種行兇的惡事,他原以為莊繼北會給其父說,但看莊大人如今的樣子,像是并不太知情。
而莊繼北又突然要來那晚名單,林瑞之暗暗心驚,沒敢唐突,生怕是自己記憶有誤,便趁着在書院的時間,私下問了幾個公子,得到了一致答案後,才敢去了莊府。
當莊繼北聽見侯榮這個名字時,恨得牙根癢癢。
他和侯榮不睦已久,不僅是私人恩怨,還有父輩的恩怨。
就像他之前給祖母說的,侯家的那位侯大人,便是侯榮的父親,當年是即将升官,官位正好就是如今莊父的左谏議大夫,不過那個侯大人,自己沒能力,又愚笨,險些将襄州城在叛亂之下被敵軍攻襲,還是他父親前來鎮壓才解了一難。
他父親升官,沒什麽好說的吧,偏偏侯家就心有妒意了,總是和他們家過不去。
可這一切,都不足以讓侯榮來弄死自己吧?
莊繼北一腳踹到椅子上,冷笑道:“是他?是他才好呢!”
林瑞之眼珠一轉,最奉承不過,立馬應和道:“侯榮這個蠢貨,真是居心叵測,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害人!就該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
莊繼北咬牙切齒:“知道什麽知道?讓人都知道我被侯榮這樣的蠢貨給險些要了命?!”
林瑞之一噎。
莊繼北昨晚是通過推他的那只手的大小和力道辨別出的,他有模糊印象,推他的手并不大,力道也沒有太重。
若是個成年人要推他下水,力道定能讓他深陷湖中,而正是因為對方的力道不足,所以僅僅只是将他推入了水中,卻未太過沉下,只怪他實在不善水性,落了水,手腳一撲騰,掙紮幾下,反而陷得更深了。
知道了是誰,那就好辦了。
莊繼北次日下午,在莊父回府的時候,直接堵在了門口,高聲道:“我要回書院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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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父身旁正有三個官中同僚,聞聲談笑:“令郎君少有壯志,當真是有莊兄年少風範啊!”
“莊大人好福氣,若是我家小兒能有令郎君一半的上進心,我也無需苦惱了。”
“哈哈哈哈哈莊大人的一兒一女皆乃翹楚,莊大人教育之法該和我們分享下呢!”
別管莊繼北打的是什麽主意,反正陰差陽錯的還真給莊父長了臉,莊父心中美滋滋的,對莊繼北也和顏悅色了幾分,并未追問這小子平日裏躲着去書院都來不及,怎麽還會主動要求回書院。
莊繼北順理成章地回書院聽學了。
他目的明确,就是為了能遇上侯榮,但侯榮那小子做賊心虛,一聽他要回來了,立馬告病,說自己頭昏腦熱,難以行走,家中休養。
莊繼北冷笑一聲:“我看他能躲多久。”
一旁的其他子弟不知其意,心想這兩人是怎麽了,怎麽又鬧得這麽厲害。
一連等了數日,眼見就要小半月了,莊繼北等不下去了,聽林瑞之說:“侯榮壓根就沒在家裏待,我前些日子陪我哥去商鋪裏收租子,路過永安街,那邊有個酒樓,他請了四方八客,喝得熱鬧呢。”
侯榮比他們年紀都要長三四歲,如今也有十二歲了,多有人情交涉。
不過要莊繼北說,這人就是,年紀上去了,腦子沒上去。
他以為找個借口不來書院,自己就找不到人了?
莊繼北讓手下小厮打探出了侯榮的行蹤。
一天下午,夕陽落日,橘紅暖了一地。
冬日的峭寒在一日的陽光下消散不少。
莊繼北叫了一群公子,衆人脫了外面厚重的錦裘,扔給小厮,朝着永濟坊就去了。
一路直行,頂頭位置拐彎,是個花街柳巷之地,一股濃郁脂粉香氣,聽聞侯榮這幾日就混在裏面呢。
莊繼北還是頭次來這地方,準确來說各家公子都是頭一次,新奇得很,探頭探腦,朝裏面打量。
身後跟着的那群小厮吓傻了,左擁右徂的擠了上來,忙道:“幾位公子小爺,這地方咱們可千萬不能進啊!”
莊繼北也不懂這地方是幹什麽的,嫌惡道:“好劣質的香味,侯榮的品位永遠上不得臺面。”
比莊繼北年紀稍大的幾家公子低聲笑道:“我知道!這地方我在話本上聽過,說是個尋歡作樂的好去處!”
林瑞之問:“尋歡作樂?”
一家公子忙道:“哈哈你們肯定不知道,我還是跟蹤我兄長才知道這種地方的。反正以後咱們說不定也喜歡來。”
一旁的幾個小厮道:“主子們可千萬不能進去,且不說您幾位年紀才多大,進了這種地方有損身體有損清譽,單說讓家裏人知道了,定要重罰!”
莊繼北嗤笑:“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
一個公子低聲道:“你真要進去啊?我怎麽有點怕,我哥就是來了這地方,被我娘打得半個月都不見好!”
“是啊,我們還是撤了吧,侯榮又不是永遠不來書院,總能碰見機會。”
“繼北,咱別沖動,我也覺得此事可以從長計議……”
莊繼北懶得解釋。
從長計議?多久?一年半載的,說不定他家都不在襄州城了,他找誰去?
林瑞之向來是奉承莊繼北的,莊繼北說一他絕不說二,讨人歡心。
就是因為如此,一衆公子間,他家世最低,卻能站得莊繼北身邊最近。此刻也不例外,抓住機會,道:“也不盡然,把人抓出來就對了,我們又不在裏面多待,是吧繼北?”林瑞之掃了一周,“何況我們也不會從正門明晃晃地進去,那邊不是有一暗道嗎,翻個牆?”
莊繼北應付地點頭,“就這樣。”他回頭看了眼,“不強求,願意進的進,不願意的走也行。”
衆人挨着莊繼北的面子,從來馬首之瞻,哪裏會這個時候駁了人情呢。連林瑞之這樣唯唯諾諾的人都敢進去,他們再說不敢,也太丢人了。
幾下敲定,拍掌道:“進!”
翻牆,後入,躲過人。
下午時分,裏面人還不是很多,他們爬到了二層的一處空房子裏,趴在門縫上,瞧着樓裏,無不張大嘴巴,驚羨道:“香奢!”
這定然是他們見過最香迷的景象了。
平日裏,他們身邊若是有個嬌豔的丫鬟,都要被主母一頓教訓,趕出院中,只留了一些略平頭正臉的,無意欣賞。
如今一看這裏面的姑娘,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林瑞之吸口涼氣:“啊……她們不冷嗎,穿得這麽少?”
一人道:“她們好漂亮啊,比我見過的任何姑娘都要漂亮!”
莊繼北道:“過于媚俗,哪裏漂亮了,好醜。”
再一人道:“哈哈哈哈哈繼北你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啊!”
又一人道:“我就沒見繼北對哪家姑娘有興趣的,之前巡察禦史楚家的那位小姐,那麽文雅人人稱贊,繼北看了眼,只說:‘矯揉造作!’笑死我了!”
林瑞之偷笑,“他可能只覺得苑南姐最好。”
“去去去,這種破地方,提我姐幹什麽?”莊繼北嫌惡地站直身子,“趁人還不多,趕緊去找,找到了直接捂住嘴将人綁出去,暗號就是貓叫。”
幾人應聲,悄悄潛了出去。
莊繼北膽子大,又機靈,躲閃得極快,沒誰能從一層層紅絲紗幔中瞧見這麽一個身影,就算有那麽一兩個樓裏姑娘看見了,投去驚詫目光,他也毫不避諱的冷冷掃了上去,周身氣魄不容置疑。
那些姑娘倒不是被他的神色震懾到的,而是對方身上那些金銀玉佩,尤其是腰間懸墜的那枚雕刻成獸紋的佩飾,她們這些風月場所,見多了豪門貴胄,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三司錦衛才有的,再一細看樣貌打扮,猜出了大半,便再也不敢多瞧這位少年郎了。
莊父乃兵部出身,執掌三軍,莊繼北小時候經常去其下的軍營之地,這塊玉佩是個副将送他的,他覺得好看,就留下了。
見那群人都看着自己這塊玉佩,他也低頭看了眼,撇撇嘴,心道身份暴露,反而不再躲藏,不慌不忙地問道:“且站住。中州司馬侯家的公子在哪間?”
一個姑娘猶豫了下,指了個方向。
莊繼北快步而去,剛要到房門口,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疾馳聲,驟然停下!
樓裏姑娘們也驚了,莊繼北也頓住了。
沒多久,一群披甲戎裝的兵将入內,亮明令牌,高聲:“奉命搜查,全部退下!”
一群人慌忙低頭,樓裏風雲突變,嚴陣以待,冷肅非常。
莊繼北抿緊唇,瞧見了那個為首的将軍,他認識此人,乃為左校尉童修,是他父親手下的人,對方也認得他,要是被抓住了,回去給他父親一說,莊繼北一陣頭皮發麻,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還不敢挪動,生怕驚動了樓下。
左校尉佩刀而行,見樓上有人要逃,拔刀一扔,正擋去路,那人吓得屁滾尿流,被上來的士兵抓住後,哭喊道:“求您饒了小人!求您!”
左校尉冷聲:“結黨營私,徹查紅袖招內所有人,一個都不許放過!”
衆将聽令:“是!”
莊繼北背後發涼,忽然,他被一個胳膊一拽,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拽進了一間滿是脂粉香氣的屋子。
薄紗之間,飄然人影。
他看見了身後人。
溫從低低地噓了一聲,後出了門,外面的士兵倒是挺給他面子的,見到他後,只回報給左校尉說了句:“溫家的公子。”左校尉便點頭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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