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山神娶親
第七章 山神娶親
夜晚的白蟒山很是寒冷,風聲蕭索,露水在樹葉上凝成了水珠,滴落,濺起了一圈漣漪。
“刺啦!”
諸煙持刀,将樹枝劈開。
大漢給的刀确實不錯,作為普通刀具而言算是鋒銳,讓她行走在樹林間方便了許多。
眼前的紅絲線還在飄蕩,晃晃悠悠,她已經跟着走了快半個時辰了,而紅絲線還沒有要抵達終點的意識。
她突然愣了一下,像是注意到了什麽,頓時精神一振。
眼前地面堆積着的大片落葉在月光下呈現黑色,一旁的樹上也濺有血跡,還有這大量劈劃砍打的痕跡,地面散發出古怪的腥臭味。
血跡如此之多,這裏想必發生了極為慘烈的戰鬥。
終于快要抵達了,她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正手握住刀,刀尖輕輕挑開落葉,果不其然,一個男人的臉露了出來,表情極為驚恐,身上穿着邋遢的道服。
是一具幹屍。
諸煙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想要作嘔,幹屍上布滿了古怪蛆蟲,俨然成為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餐,腥臭味道的來源想必就是這裏了。
她突然皺起眉頭,看向前方,紅絲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個平穩的飄蕩速度,但是當諸煙發現了幹屍後,便停留了下來,等待她看完後,才繼續向前飄蕩。
未免也太過貼心了吧。
諸煙猶豫了片刻,便繼續向前走去。
如果那是一個圈套,那她上鈎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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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起落葉,發出沙沙聲,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冥頑不靈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待諸煙撥開樹枝後,一切豁然開朗。
眼前白霧彌漫,這片山谷宛如一個被群山包圍,外面全然被山壁擋住,形成了天然的隐蔽遮掩,諸煙向前望去,好像是一個村子。
白霧很濃,只能隐隐約約看出來一個大概的村莊輪廓。
諸煙猶豫片刻,看向一旁的紅絲線,紅絲線倒是不急不緩地飄蕩着,慢慢進了白霧中。
諸煙嘆了口氣,倘若她能像夏藉那般驅使劍氣,這些白霧便都不值得一提,她只能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走入了白霧之中。
村子不大,看起來只有稀少二十多戶人家,看起來很是荒蕪頗久的牛棚結滿了蜘蛛網,裏面空空蕩蕩,堆積着毀壞的木頭,門窗房梁瓦片,看起來都是破破舊舊,每戶人家都熄着燈,看起來都像是在睡眠中。
即便隔着濃稠白霧,諸煙依然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每一扇被紙糊上的窗戶後面,都有一雙眼睛盯着她。
諸煙倒是走得不急不慢,像是來旅游一般,這裏逛逛那裏逛逛,甚至還蹲下身,撿起來了一塊頗為圓潤的石頭。
村子裏依然是一片死寂。
她嘆了口氣,走進一戶人家,輕輕敲門。
村子安靜地詭異,沒有任何聲音,因此敲門聲便顯得格外突兀。
諸煙頗有耐心等待着,但是沒有任何回應,她再度敲了敲門,過了快十息,門才吱吱呀呀推開一條小縫。
門內是一片漆黑,開門的人看起來像是個青年男子,男子表情壓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死死地盯着瘦小的諸煙。
諸煙只是将手中還在扭來扭去的紅絲線遞給男人,問道:“你知道這個嗎?”
看見諸煙手中的紅絲線,男人如同觸電一般地向後一仰,像是極其害怕此物一般,想要敷衍了事回答,一邊關門一邊粗聲粗氣地說:“不知道。”
諸煙沒有氣餒,接着問道:“你為什麽害怕它?”
男人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他思索了一下,決定直接将房門關閉,發出了頗大的聲響,門板上的灰塵都被震落。
諸煙嘆了口氣,翻手取下長刀,深呼吸。
諸煙左腳用力蹬地,向前一步,因為手臂力量不夠的緣故,諸煙與其說是揮刀,更應該說是甩刀,以腰為發力點,刀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老舊木門嘩然倒地。
隐藏身形的夏藉站在不遠處,眼皮一跳。
這動作她熟悉,真是一記漂亮的全壘打。
“你!”
男人被這一刀吓了一跳,頓時火冒三丈,将柴刀拾起,朝着諸煙砍來。
諸煙只是放手長刀,側身躲過這一砍,男人因為自己用力過猛,柴刀劈入了牆壁,男人企圖拔出柴刀,卻發現柴刀卡在了木頭之中。
只是普通人,力氣偏弱,也許是因為沒吃飯營養不夠,沒有修行痕跡……諸煙看向臉色有些發白的男人,翻手用刀背将其抽暈了過去。
諸煙将其家裏翻看一番後,又效仿其方才一般,來到下一戶人家,輕輕敲響了門。
她的思維倒是簡單有效:倘若開了,就詢問紅絲線,倘若不開,就把門劈開再問。
終于,當她用如此方法開到第四戶人家的時候,衆人終于忍無可忍,都打開了門,手拿着鋤頭,菜刀,鐮刀等物品,表情陰翳地包圍了諸煙,但畢竟是普通人,很快便全員覆滅,諸煙實在無奈,這群家夥的嘴巴實在是嚴嚴實實,師尊還在附近,也不能用生前所知的那些逼問手段……至少現在不能。
翻來覆去,終于讓諸煙找到了一根麻繩,将衆人雙手束縛于背後,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起線索,此時的紅絲線已經完全蔫了,只是癱軟着,看起來與普通的絲線無一般二,諸煙将其打上死結,拴在了捆着衆人的麻繩尾端。
在一處屋子裏,諸煙終于找到了一張紙,還有一柄鑰匙,紙上面只寫了四個大字。
“山神娶妻。”
她扭頭,看向村子裏唯一被拷上鐵鎖的一間屋子。
(--------)
楊守侯快要瘋了。
明明在自己的記憶裏,自己一直都跟着隊伍在行走,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戴上了一個紅蓋頭。
摘下蓋頭後,楊守侯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身穿厚重血紅嫁衣,坐在一個豪華的馬車車廂裏,像是誰家的大小姐出嫁的嫁車一般,車廂裏空間并不大,只能勉強坐下一個人,門窗被封死,他用力踢在了門窗上,但是無濟于事,這木質結構的馬車結實的不可思議。
車廂裏很是喜慶,木頭被塗成紅色,挂着各種各樣的熱鬧貼畫,還有一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古典梳妝鏡。
銀質的梳妝鏡造型典雅,還鑲嵌着昂貴珠寶,背面花紋精致複雜,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家所用的起的。
他又轉手,想要将嫁衣脫下,但這嫁衣古怪得很,和他身材剛好合身,嚴絲合縫,根本脫不下來,他又企圖用牙齒起撕開,結果嫁衣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布料,反而是因為用力,一下子大口呼吸,一股子濃濃的香料差點将他熏暈過去。
楊守侯的動作突然停住,顫抖着,他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極其緩慢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原先他的手應該是黝黑結繭,可眼前的這雙手纖細白膩,指甲被染紅,鮮豔如花朵,手背上還有着一抹牡丹形狀的胎記,嫁衣勾勒出了凸凹有致的窈窕身材,看起來年齡十八,正是如花般的年紀。
手腕上,有着像是筆墨寫上去的字跡。
十一。
他,不,應該說是她,終于克制不住自己心裏的震撼,驚叫出聲,卻是尖銳的女子聲音。
她慌亂地抓起梳妝鏡,只是這麽一眼,便險些将她驚吓至昏厥,眼前的女子固然妩媚秀麗,眉眼含笑,淺淺酒窩甜膩到心窩裏,但是肌膚的蒼白程度完全不是活人該有的,脖頸還有着被針線封住的細密針腳,這分明是一張死人臉!
“我叫什麽來着,楊?不,我叫……林秀秀?我為什麽叫林秀秀?我原先叫什麽?”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許多不屬于她的記憶畫面,原先的記憶開始模糊,這讓她的腦袋疼痛到宛如要裂開一般,她抽搐起來,突然發了瘋地一般,撕扯着車廂裏的貼畫,果不其然,喜慶貼畫被撕扯下來,衆多血紅的大字被塗抹着其下,像是方才塗抹上去一般,還往下滑落着,拉出了長長的血紅痕跡。
她顫抖着,香汗打濕了血紅嫁衣,她慢慢擡頭,看向最頂端,最大,也是最猙獰醒目的一句話。
字跡癫狂,狂亂,寫字的人俨然已處于精神崩潰的邊緣。
救救我,我不要當山神的新娘!
看到字跡後,她難以自控地驚叫着,靠在牆壁上,用腿用力踹着被封死的車門,用手錘着牆壁,但是她這具身體着實沒有力氣,只是紋絲不動。
到了最後,她心灰意冷地靠在牆壁坐着,只是絕望。
待到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她才注意到一件事情,車廂其實根本沒有晃動,她将耳朵貼到車門,仔細聽着外面的聲音,也是十分安靜。
剛放下心來,噗呲一聲,正前方的房廂牆壁被一把鋒銳的刀刺穿,她剛平穩的心再度高高拔起,驚叫出聲。
鋒銳刀似乎有些移不動,下一秒,外面的人像是直接一腳踢到了刀柄上,硬生生地将木制牆壁劃出來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瘦弱少女将劈開的木柴撥到了一旁,刀尖挑着油燈,遞了進來,燈光照亮了林秀秀滿是淚痕的姣好面容,少女絲毫沒在意身穿古怪血紅嫁衣的林秀秀,只是觀察一番車廂內,然後便準備轉身離開。
林秀秀連忙從着缺口爬出,喊住少女。
“那,那個!”
少女回頭,看向林秀秀。
林秀秀結結巴巴地說道:“能和你一起走嗎?”
雖然少女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林秀秀宛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她的直覺告訴她少女是安全的。
少女皺了皺眉頭,看到快要哭出來的林秀秀,只是點了點頭。
林秀秀連忙小步追上,猶豫片刻:“恩人,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林秀秀。”
“夏煙。”
“這是要去哪裏?”
“找山神。”
在白霧裏,相處太遠便難以看到少女身型,但是少女走路速度頗快,即使身高比夏煙高上一頭,但林秀秀因為身穿繡花鞋與嫁衣的限制,所以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少女,嫁衣上的小鈴铛叮叮作響。
少女腰肢挺拔,左手提光,右手持刀,身後負劍,血紅嫁衣女子跟着她的背後追随,鈴铛聲清脆,兩人走入白霧,越行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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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