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萬重山

第二十六章  萬重山

“小煙，先回家把要帶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要出一趟遠門。”

待到與顧階交談完畢後，夏藉如此與諸煙說道。

諸煙點了點頭，将手中書本閉合，陪同着夏藉一同離開了書塾。

她沒有問夏藉為什麽，反正都一樣，只要夏藉帶着她，去哪裏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剛剛走到那書塾門口，夏藉便是啞然失笑，只見大門口那椅子孤零零地落在那裏，顧纖早已經耐不住閑，去找她的小夥伴們瘋得不見人影了，只剩下那老黃狗還忠心地趴在那門口小木椅旁。

“大将軍？”夏藉輕輕拍手，喊着老黃狗。

大将軍是這老黃狗的名字，但是即便聽到這名字，老黃狗也只是擡頭一下，然後又是低了下去，懶懶散散地趴在那地上，不想搭理夏藉。

今個天氣真不錯，真是個躺下曬太陽的好日子。

夏藉蹲下身，撓了撓它的脖頸，當夏藉手揉捏着它的脖頸時，它發出了舒服的哼唧聲，撓了幾下，終于站了起來，雖然看得出來老态，但是至少精神了許多。它用舌頭舔舐了幾下夏藉的手，虛咬着手掌玩鬧表示親近。

諸煙站在一旁，她對狗并沒有什麽喜好，只是問道：“它幾歲了？”

夏藉低垂眼簾，捋着大黃狗的毛發：“我剛來白雲端的時候，大将軍它才出生一個月，和那顧纖算是一起長大的。算着時間，也有十歲了。”

十歲對于狗而言，的确不小了，難怪那麽有氣無力的。

也許再等一段時間，等到這大将軍去世時，也就是顧纖要開始長大的時候了。

夏藉牽着諸煙，兩人走在大街小巷裏，看着那熱鬧的市井，與那山下市井似乎沒什麽區別，倘若不說，沒人看的出來這些小販可能都是山下的某個神仙或是老妖怪。

待到回到那夏府，諸煙幫着夏藉将那行李都收拾好，像是什麽衣服被褥床單毛巾全部都是疊整齊，收入夏藉的方寸物之中，夏藉尤為愛幹淨整潔，所以并不難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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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夏藉要将那被褥床單都帶上，是因為她習慣使用自己的床具，反正有着方寸物可以存放，也不必擔心随身物太多不好搬運一事。

待到她們将那随身物品收拾完畢後，再是徹徹底底對着夏府一頓大掃除，打掃清潔角落灰塵，将那大水缸中剩餘的水全部放掉，将所有物品收起放好，待到全部解決結束後，整個房間居然變得空空落落，半點人氣味也沒有了。

夏藉猶豫一下，将發簪摘下，放在了那桌子上，至少看起來像是有人居住。

她看向諸煙，笑着問道：“還是穿那身衣裳嗎？”

諸煙将那簡樸衣裳脫下，将那淡秋偏白色的旗袍舉于身前照着鏡子，看着夏藉看向自己，她似乎有些羞赧，将俏臉藏在那旗袍後：“師尊給我買的這件衣裳，很好看，和師尊的衣裳顏色很像。”

夏藉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這才發現原來還真是如此，都是淡秋偏白，兩人倘若站在一起，氣質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相像。

除了那墨色蛟龍長袍外，夏藉的其他衣物大多都是這種淺淡的暖色，其中最多的便是這淡秋偏白色，很有那秋天的感覺。

自己很喜歡這種顏色，那身為弟子，和師尊一樣審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夏藉如此想到。

諸煙坐于那椅子上，将那秋白衣裳仔細穿上，夏藉站在她身後，幫她梳理着頗長的頭發，溫熱的手指時不時蹭到諸煙的脖頸，梳理完後，還捏了捏諸煙的小巧耳垂，帶來一陣酥麻感。

諸煙輕咬下唇，從面前的梳妝鏡中看向夏藉溫柔低垂的眼眸，心裏如同羽毛輕輕刮過一般瘙癢。

她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什麽，這是她前世從未體會過的感受……也許像她想象中的母親一般，很溫柔，讓她整個人都能安心下來。

夏藉很經常地做這種習慣性的小動作，例如每每站在諸煙身後時，她都會撫摸諸煙的脖頸，像是那老貓叼着小貓脖頸一般親近。

諸煙并不反感這種感受，相反，更應該說是她很喜歡這種溫暖的觸感，仿佛那溫暖能從那脊梁處滲透近五髒六腑，像是洗了一個熱到冒煙的熱水澡一般通透，能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指尖，輕點，圓潤指甲刮蹭，手心覆蓋，蜿蜒向下，沿着骨節，一點一觸。

指節抵住脊梁，摩挲，宛如研墨一般細細研磨，軟膩溫熱。

夏藉倘若知道諸煙心中所想，必然是面紅耳赤。天地良心，她第一次如此時，只是感覺諸煙像是那種可憐貓咪一般骨瘦如柴，便下意識像撸貓一樣地撫摸着她的脊梁而已，再後來便是單純的習慣了，絕無半點其他心思！

待到将那一切全部整理完畢，夏藉将那大門關起，牽起諸煙的手，走出了夏府，走出了集市，最終走出了這白雲端，城邊外，一艘巨大的劍舟漂浮與空中，她跟着夏藉，一人上交五十金，登上了那甲板。

這劍舟，據說也是個半仙兵了，身為足以容納下上千人，有着三百多個單獨住房間的龐然大物，盡管不是方寸物，價值也依然是難以想象，據說這個劍舟身軀足足由着數十把飛劍重鑄打造而成，當真是奢侈至極。

待到進入那房間，夏藉便是将那床單取出鋪展在了那床褥上，房間雖然小，但是勝在幹淨簡樸，房間整體都是木制結構，由那北域的寒煙木打造而成，冬暖夏涼，着實是那旅行居住的好地方。

諸煙打開那房間門，來到走廊邊，看着劍舟外，随着劍舟的遠去，那白雲端愈來愈小，最終只剩下了一個點，消失在了那數不盡的雲團之中。

巨大劍舟在那雲團重重之中穿梭，宛如一只巨大鯨魚一般靈敏。

待到沖出那雲團，諸煙只感覺視野瞬間開闊，整個世界都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眼下房屋當真都如同米粒大小，在往前，則是一望無際的山脈。

山脈如海潮，看不見邊際。

“眼前，便是那傳說中的萬重山了。”扇子閉合聲響起，諸煙扭頭，看向那身旁女子，女子穿着極其古怪，帶着鬥笠面紗看不清臉，聲音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位道友，相見則是有緣，需要在下為您算一卦？不多，五錢即可。”

剛剛說罷，女子像是怕諸煙不信，便是将那被她塗畫得無比醜的旗幟取出，上面墨汁大大寫了兩句話：

“上通天宮窺天機，下入地府閱陰陽。”

旗幟正中間，還有着大大的四個大字：“算無遺策！”

甚至沒忘記那個感嘆號。

狂妄，嚣張，幼稚，這幾個字詞好像都難以形容眼前這女子。

諸煙看見這兩句話與四個字的一瞬間，便是被其氣勢所鎮住了，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青衣女子天道，在這麽一瞬間，也是第一時間感到了迷惑無語。

過了許久，青衣女子才斟酌着開口說道：“真正的陰陽家弟子，一般都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海口的，因為他們真的知道有天道天劫的存在，絕不會做那不自量力之事……更何況陰陽仙家但凡有點名氣的，都是傳男不傳女，哪兒有女陰陽先生一說。只有一種可能，這女子不是陰陽家的，是個騙子，而且還是個不怕天劫報複的騙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剛剛才開始如此做，天劫還沒找上她，這句話青衣女子沒說出來。

看着諸煙像是動容，那女子決定乘勝追擊，“嘩！”的一聲，展開兩柄扇子，其一扇面上是“國色天香”，其二則是“聰明絕頂”。

“這樣吧，咱們也的确是有緣，我免費給你算上一卦，如何？”那女子将她那滿滿當當的包裹打開，将一枚古怪銅錢幣取出，笑得無比雞賊，“不給錢也不打緊，您就看我這準不準，不準您直接讓我滾蛋就成。”

諸煙點了點頭，說實話，她真心想看看眼前這個明顯腦子不好使的女子究竟還能吐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語出來。

那女子眯起眼睛，神神叨叨，剛想讓諸煙伸手看個手相，看見諸煙滿臉寒霜模樣便是讪讪作罷，掐指算來算去，搖頭晃腦搖頭晃腦，突然一下定住了。

她像是不信邪，再度掐指算了幾遍，最終臉色急劇變化，左右看了看，再仰面，長長嘆了口氣。

“……算命能力暫且不提，至少演技多少有些浮誇了。”青衣女子在那心湖沉默良久，開口說道。